第342章 獨寵,結局【6000】
韓家。
陸子初要來,就沒人敢擋著。再說保安也不敢攔,陸子初來之前,就曾和韓愈通過電話。
韓愈得知阿笙離開,良久不語,最後終於出聲:「我在家裡。」
韓家客廳里,至今還懸挂著韓愈和顧笙的親密合影照,陸子初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然後看著聞聲走下摟的韓愈,嗓音淡漠:「婚都離了,這照片還掛著,看著不覺得難受嗎?」
韓愈笑了笑,看著那幅幾乎佔據一面牆壁的合影照,目光是溫柔的:「人都給你了,照片留下來純屬念想,不為過吧?鈐」
「你留,你留。」陸子初似是無奈妥協,接連說了兩聲,開始脫外套:「半個小時,說好的,除了臉,其他地方隨便打。」
「好啊!洽」
場面儼然失控了,這樣的拳頭相送,曾經在樂山發生過一次,而這次上演地點卻是韓家。
果真像最初說好的,拳頭夾雜著憤恨,仇怒悉數發泄在了身上,迴避臉部。
韓愈對陸子初有恨,恨陸子初不費吹灰之力奪了他的心頭好,卻不知珍惜。
陸子初對韓愈有恨,恨韓愈煞費苦心霸佔阿笙多年,親手毀了他的孩子,也間接毀了阿笙一生。
談什麼兄弟情?
得知阿笙逼瘋內幕,他恨不得掐斷韓愈的脖子,就像如今,他真的掐住了韓愈的脖子,卻鬆了手,他忽然間覺得冷,因為那個眼眸無望的男人,其實和他是一樣的,假裝無謂的內心裡早已是千瘡百孔。
陸子初流淚了,一滴淚滑落,抬手接住,那麼透明,好像所有人內心都是良善的,不曾被世俗和仇恨傾軋過。
韓愈不怕死,事實上他早已對未來無望,但此刻他在家裡看到了陸子初眼角的那抹光亮,一點點的順著臉龐滑落,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眼前花了,低眸間,伴隨著「啪嗒」一聲響,淚水砸落在了地板上。
陳煜沒想到,任洋沒想到,他們各自的老闆前一刻還打的你死我活,后一刻卻都哭了。
那種哭沒有壓抑,不再隱忍,似是一種宣洩,彷彿回到了最無憂歲月:累了,傷了,痛了,都沒關係,哭出來吧!總會過去的。
眼淚順著陸子初瘦削的臉頰,蔓延進了唇角,他悲痛道:「她還懷著孕,你怎麼忍心推她?」
韓愈一邊哭,一邊說:「我不是故意的,她當時為你求情,我氣糊塗了,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我一定不會推她,我那麼喜歡她,怎麼會忍心傷害她?」
「你哭給誰看呢?」這話原是憤恨無比,但出口卻是虛弱的很。
韓愈淚落得更凶了,伸出手,愣愣的看著:「我抱著她,那麼多的血好像怎麼擦都擦不幹凈一樣,她很痛,但卻握著我的手,對我說:韓愈,我答應你,我以後和你好好過日子,我再也不想他,不念他,你放了他……」
有哭聲從陸子初喉嚨最深處發出來,擠壓七年的愛恨痴纏,終於在這一瞬間突破了承受度,悉數爆發而出。
他捂著臉,那麼悲痛的哭著,眼淚順著指縫緩緩流淌下來,只余韓愈帶著哭腔的嗓音在室內緩緩響起。
「我那時候其實已經後悔了,我多怕她會出事。」韓愈閉著眼睛,淚水砸落在手背上,竟是燙人的很,「孩子死了,她精神恍惚,一日不如一日;你知道她的腿是怎麼斷的嗎?是看到了你歸還給她的戒指,她跑出去找你出事的……」
「韓愈,韓愈……」陸子初忽然擒住了韓愈的衣領,他因為渾身發抖,以至於手指也在隱隱發顫:「多少年的兄弟啊!你怎麼忍心這麼對待我和她?」他說這話,大有再次打架前兆,但手指卻緩緩鬆了,似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氣,艱難的呼吸著,似是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這才自嘲的扯了扯唇:「早知道,早知道,我絕對不會和她在一起,讓她傷成這樣,都是我的錯。」
韓愈不想哭,但眼淚卻止不住的往下流:「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她,和她結婚的時候,我有多高興;和她離婚的時候,我有多難過;我知道,那五年是我偷來的,我一直活在愧疚里,我不敢想那個孩子,不敢深想她為什麼會發瘋。我自私的不想讓她恢復正常,她發病,我就給她吃藥……」因為痛到了極點,於是就連呼吸的勇氣也喪失了,韓愈笑了,但那笑卻比哭還難看:「我在暗夜裡譴責著自己,在白天完善著我的冷漠。我告訴自己,我沒做錯,她會叫我阿愈,我受傷的時候,她會對我說:不疼,不疼……我怎麼能不愛她?從一開始我就把自己逼進了死胡同里,除了愛她,我還能做什麼?又可以做些什麼?」
陸子初說:「因為你,所有人都病了。」
「是,病入膏肓的那個人是我,是我毀了她。貪戀她的溫暖,貪戀我和她可以組建成一個家。但清醒后的她,一心記掛的人只有你,我把她還給你,但你卻把她弄丟了。」
話語從陸子初牙縫中蹦出:「那是因為我害怕,怕她在五年生活中對你生出了感情,怕她內心深處會對你心懷情愫,怕她不再像曾經那麼愛我,我不讓她提起你,不是介意你們五年朝夕相處,是怕她提起你的時候,眼神會游移,我受不了……」
韓愈近乎悲哀的看著陸子初,同樣悲哀的那個人還有他,同樣陷進情愛,被嫉妒掩去了所有的感官認知,一如曾經的他,一如現在的陸子初。
韓愈說:「你果真是被傷怕了,她和你現如今懸殊那麼大,你身邊任何一個女人都比她出色優秀,如果她不愛你,怎麼會頂受壓力回到你身邊?人人都道你為她付出最多,她回饋的很少,但她這樣的狀況,又能回饋你什麼,她從一開始就愛你,這難道不是付出嗎?」
陸子初腦袋狠狠一震,只覺得心臟彷彿被灌進了鉛水,說不出的沉和痛。
韓愈從褲袋裡取出早就寫好的地址,遞給了陸子初,無視滿臉的淚,啞聲道:「你把她找回來,我現在什麼也不求了,只盼你們都好好的。」
陸子初低頭看著那張紙,睫毛上沾著淚,一滴滴往下落。
那天,韓愈在陸子初拾起外套離開時,忽然出聲叫住了他的名字。
「子初——」
陸子初步伐停了,這聲「子初」狠狠割破了陸子初的心口。小時候,他也是這麼叫他的:「子初,子初……」
身後片刻沉默,然後陸子初聽到了韓愈泣不成聲道:「對不起。」
他們沒有看到,但陳煜看到了,陸子初原本停止的眼淚,忽然就那麼下來了,他緊緊的抿著唇,就是不想讓自己哭出聲來……
陳煜低頭,這場局,所有人都傷了。
……
前往機場的路上,陸子初收到了韓淑慧發來的簡訊:「一定要帶阿笙回來,人能回來就好。」
已是深夜,窗外是萬家燈火,這座城之於陸子初來說,如果沒有阿笙,再美也不過只是一座城而已。
看著手中的墓園地址,陸子初說:「找到阿笙后,我要向董事局宣布休假,休長假。」
陳煜一愣:「董事局怕是有意見,還有很多工作……」
「我要休假。」聲音竟是嚴厲無比。
「是。」
聽到陳煜的回應,陸子初身上的氣勢方才紛紛退散,收起紙條,他說:「婚禮該備上了,你和向露好好想想,不,發動全公司的人都去想,女人都喜歡什麼樣的婚禮,點子好的,賞。我要向阿笙求婚,我要娶她。」
「是。」陳煜額頭都是汗,老闆話音激動亢奮,好像已經找到了顧笙。
陸子初緊接著開口:「請帖該印了,阿笙同學和老師也都請了,你再去一趟杭州,把她之前的同事也都請過來,住宿飲食我都包了……」
陸子初說著,忽然看向陳煜,嘴角帶著歷盡千帆的微笑:「陳煜,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只有她了。我07年失去她,痛不欲生了將近七年,可老天待我不薄,又把她送回了我身邊,這一次我一定要牢牢握住她的手,再也不讓她離開我身邊半步。」
陳煜點頭,由衷的笑了。
「阿笙喜歡向日葵,你多諮詢幾位園藝師,我要開闢一處向日葵莊園給她;把鑫耀股權歸還給韓愈,韓氏也給他,違規貸款證據全都毀了;翟總如果問起,隨便他開價,把錢砸給他,總能止了他的貪慾。事業算什麼,名利算什麼?到頭來都是一場空,只有我的阿笙才是最重要的。」
陳煜再次點頭,陸子初語速快,他懷疑自己是否全都聽清楚了。
窗外燈光閃爍,陸子初的聲音忽然溫柔下來:「沒有孩子也沒關係,你不知道她以前多有趣,我也一直把她當孩子,她就是我的孩子,一輩子的。」
對於陳煜來說,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陸子初,言語失了往常鎮定,對未來帶點期待,帶點憧憬,只因為所有的美好都是顧笙能夠給予他的。
他忽然不敢想象,如果顧笙出事的話,老闆會怎樣?
陳煜苦笑道:「陸先生,我以後都不敢談戀愛了。」
若是控制不住自己,像陸子初愛的這般深,韓愈那般破釜沉舟,顧笙那般絕望,他怕是無力承受這樣的愛。
「還是要談的,愛情是一場最美麗的遇見。」陸子初拍了拍陳煜的肩:「等你遇到了喜歡的女人,一定要告訴我,但凡你需要的,我都會儘力滿足你。」
「謝謝陸先生。」
陳煜想,如果他是女人,想必也會愛上這樣一個男人吧?
……
韓愈這天晚上終於去了顧清歡墓園,周圍樹林密布,在夜色中宛如吃人的魔獸,但他的心裡卻再也沒有絲毫憤怒和仇恨,有的只是平靜。
韓愈問:「聯繫到蘇瀾家人了嗎?」
歐陽浨站在他身後道:「已經轉達過您的意願,蘇瀾家人同意了,他們會在春節過後回來,答應把蘇瀾的骨灰和顧總合葬在一起。」
「有心了。」
歐陽浨抿唇不再說話,知道韓愈有話要對顧清歡說,轉身走遠了。
寒風裡送來了韓愈的聲音,「阿笙曾經對我說過,她說她不恨我,但無法原諒我。我開始明白,那五年對於她來說,並非是毫無觸動的,或許不是愛情,但她心裡是對我有感情的。」韓愈眼眶濕了,抬手摸著墓碑,緩緩蹲下身體,聲音微不可聞,近乎耳語:「老師,我再自私一次,我讓蘇瀾過來陪你,你如果在天堂遇見了我父親,請幫我勸勸他,我想讓他和母親葬在一起……」
風聲嗚咽,似乎夾雜著顧清歡的哭聲,但那風吹在韓愈髮絲上,卻彷彿一雙溫柔的手正在無聲撫慰著他。
淚,砸落而下。
……
陸子初登機8小時,來自洛杉磯的消息頻頻傳遞過來,他們沒有在機場找到阿笙,更沒有在墓園看到她。
他這邊剛放下電話,歐陽浨忽然激動的沖了進來,一掃之前不安和焦慮,竟忘了身份,一把抱住韓愈,大喊道:「學長,沒事了,你沒事了,向露剛剛發了文件過來,把之前收購的股權全都還給了我們,還有違規貸款的事,也都解決了……」
興是太高興,歐陽浨竟抱著韓愈哭了起來:「學長,我多怕你有事。」
韓愈抬手拍了拍她的背,眼睛是濕的:「沒事了。」
……
陸子初登機10小時,韓愈去了醫院,韓淑慧當時剛倒了一杯水,正要遞給床上的陸昌平,因為看見韓愈,那水杯「啪嗒」一聲砸落在地,杯子碎了,水流緩緩向四處漫溢。
「姑姑。」
一聲呼喚,埋藏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