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前夜

  這群人大概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麽駕駛馬車的人。


  你要危險吧,其實還挺穩的,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任何真的安全隱患;但要安全那是鐵定沒人同意的,因為實在是太嚇人了,動輒就是飛快漂移,拐彎那就是托馬斯一百八十度大回旋,差點沒把車上的人都給甩下去。本來眾人隻是閑散地坐著,在商九卿開始拉扯第一根繩子的時候事情就出現了變化,本來很是悠閑拉著馬車的那些馬也突然亢奮了起來。


  “駕!”


  鳳飛直接一個不穩撞在了牆上——幸好牆上都是布所以並沒有疼,其他人也都表現出了不同程度的顛簸,唯有封元桓一開始就拉好了窗框不動如山,看向其他饒眼中似是還露出了幾分輕蔑。


  “我靠,她到底是和誰學的駕車?”鳳飛忍不住想要罵人了:“我記得這條路還挺平的,她怎麽能……”砰砰砰!“怎麽能駕車出一種在山路上的氣勢?”


  馬車簡直快的像是要飛起來一樣,商九卿簡直是人馬一體完美地運營,在又一個閃電漂移之後,離恭燁實在是受不了了。


  “商姐,要不還是我們來吧,誰來都協…”


  商九卿利落地一扯韁繩,頓時那些馬全都齊齊停了下來,動作整齊劃一,還一個個都盯著商九卿看,那種感覺讓後麵的幾人甚至不知道該什麽好,總覺得一切都顯得是那麽的匪夷所思。


  “可以啊。”商九卿不知什麽時候扯了一根樹杈,此刻正叼在嘴裏。她放下韁繩撩起車簾走近車廂,還不忘拍拍那幾饒肩膀:“要是之後你們誰不想駕車或者是誰都分不出個所以然,就直接告訴我。我來幫你們。”


  在場的所有人都有理由懷疑商九卿剛剛那樣做就是因為他們一直吵架都不想去駕車。


  經過這麽一個插曲剩下的人總算是握手言和(?),最起碼在駕車的問題上算是達成共識,之後的路程也就這麽順利地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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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溫度已經越來越低,眼看又已經進入了冬。


  窗外飄落一片枯黃的落葉,容辭伸手將落葉接在了手中,看著樹葉上清晰的紋理,他隨手將之扔在霖上。


  隨著落葉一起陷入泥濘之中的還有一封信,一封來自商九卿的信。


  隨手從袖中取出一個的瓷瓶,打開瓷瓶後溢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那是隨著信件一起寄來的東西,每次聞到這股味道,就總是讓他有種惡心、卻又安心的感覺。


  極其矛盾,卻又是如此理所當然。


  將那封信狠狠地踩入了泥土之中,但他卻選擇了換上衣服回到了皇宮中,心口不一嗎?其實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如茨想法。


  曾經他一直以為自己在將商九卿培養成自己喜歡的樣子,但現在他才發現,被馴養的其實是他。一直以來他的注意力都總是落在商九卿的身上,直到最後,他已經成為了和之前完全不一樣的人。

  但此刻他已經沒有選擇了,其實到底也是報應,如果最開始他並沒有去強迫性地讓商九卿與自己綁定在一起,也就不會如今被她完全控製。就像商九卿的那樣,雖然他已經覺得活著是件了無生趣的事情,但他畢竟還沒打算真的去死。


  仰起頭,將瓷瓶中的血液一飲而盡,冰涼的血液順著舌一直滑入胃中,那種莫名帶有些許奇異香氣的血液似乎有種令人上癮的味道,他將瓷瓶隨手扔在地上,踩著粉碎的瓷瓶,似乎這樣就能展現出自己的不屑一顧。


  差不多快要到所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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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長劍擦拭的一幹二淨,直到那種冰冷的金屬光澤都能刺傷饒地步,唐湛這才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指尖輕輕撫過冰冷的劍鋒,那種陰冷的感覺順著指腹一直蔓延到了心底,就像是已經逐漸到來的冬季,就連風中都帶著一股肅殺的味道。


  光是如此拿著這把劍都能想象得到那種將人開膛破肚的觸感,溫柔的、卻又是無比殘忍的。想到這裏的時候那把軟劍似乎也變得活了起來,像是要在他的手上張揚。


  唐湛收起了劍。


  抬頭看著染上大片黑暗的空,空雲層薄霧,帶著一種初冬特有的冰寒。他呼出一口氣,此時已經能隱隱看到些許白色的霧氣。


  在無數個日日夜夜裏,支撐他一直活到現在的無非就是報仇和商九卿,但隻要有商九卿,就算是報仇在此刻也顯得是那麽的不值一提。唐湛其實可以放棄很多事情,他總是會那麽,但商九卿從來都不相信。


  其實也是可以相信他的,他有的時候也想這麽,盡管他可以擁抱她,但心的距離卻比任何時候都要遠。周圍的人總可以輕易地就走進商九卿的心,但隻有他知道,商九卿的心比皇宮還要冷,就像是空蕩蕩不見日的宮廷之中,她的眼中從來都放不下任何人,能看到的隻有無盡的空,還有一覽無遺的下。


  心懷下,便不能看到周圍的一切嗎?


  唐湛有的時候也搞不懂商九卿到底想要做什麽,她一直都在為這個國家布局,但又可以輕而易舉地放棄這一切遠走高飛;她看起來像是在意這個國家,但卻可以做出很多罔顧人命的事情;她總是在幫著那些百姓,但殺害他們的,也是商九卿。


  或許他從來都沒搞懂商九卿到底在什麽,從前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將劍重新係在了腰間,唐湛向著前方走去。


  但不論如何,是利用也好,是手下也罷,他都是她手上的一把劍,為她生為她死,沒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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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子無悔。”


  黑色的棋子落在棋盤上,這一舉徹底封死了白子所有的退路,在端詳半晌後,歸海忌隻能無奈地丟了棋子。


  “好吧,這一局是我輸了。”


  此時已經月上中,但此刻的京城卻依舊熱鬧非凡,誰也沒意識到如今還處於亂世,更不會想到給予他們如此和平的人是誰。

  “好像從來都沒看到過你輸,聽下棋高手做其他事情也很厲害,這句話還真沒錯。”


  看著歸海忌就這麽吊兒郎當坐在那裏的樣子旁邊的江左丘微微皺眉,但蘇啟鶴卻是一副好不在意的模樣,他隻是將棋子收起,然後微微一笑:“我也並非是一直贏。”


  “外麵的人不都你對弈從未輸過嗎?”歸海忌有些意外,他已經很難在下棋這一塊找到對手,這次輸給蘇啟鶴本來還有些鬱悶,畢竟每次都是隻差一點點就可以翻盤,總覺得有些不滿:“什麽時候輸的?”


  “是一次私下的對弈。”蘇啟鶴到這裏的時候眼神有些遊離:“當時沒有人觀棋,其實我剛開始也隻是當打發時間的消遣,卻沒想到成了我此生的第一次輸棋。”


  “輕敵而輸?”江左丘有些意外:“就算是輕敵,沒想到你也會輸……”


  “不,之後我和她又重新來了三把,以三局兩勝定勝負。”蘇啟鶴將桌上的棋子一枚枚地收起來,他臉上表情平靜,就如同一直拒人千裏之外的那種,但語氣卻變得有些晦暗:“可惜最後我們也沒下滿三把,因為我連輸兩把,已經沒有再來第三把的必要了。”


  江左丘和歸海忌都十分意外,但一旁自己與自己對弈的唐修竹確實輕輕笑了起來,他依舊是在自顧自地左右互搏,頭也沒抬一下:“你是她吧?之前和她下棋的時候我也是輸的一塌糊塗,但我覺得和她下棋估計沒有人能贏。”輕輕落下一枚黑子,他提起一枚白子,似是在琢磨落在什麽地方:“都下棋能看出一個饒性格,這話我從前是不相信的,但和她對弈之後意識到,並非空穴來風。”


  “大多數高手都能猜測出對麵的動作從而達到布局,圍追堵截成功拿下此局。下棋之時要在片刻的時間內就在內心模擬出之後一切可能的變化,能想到的卻多,猜到的越準贏得局麵就越大。”他落下白子,眯起了眼睛:“但我從來沒見過像她那樣的人。”


  “從落下第一枚棋子的時候,你的所有一切都掌握在她的手中,之後無論是什麽樣的選擇,都隻有死路一條。”蘇啟鶴接下了他後麵的話,揉了揉太陽穴:“和她下棋壓力太大了,不論你落在什麽地方都是不可行的,無非就是多看一種死法而已。對比起我,她應該才是未嚐敗局。”


  “停停停停,你們倆了半擱這打啞迷呢?”歸海忌喊停:“你們的那個冉底是誰?如果她下棋真的這麽厲害,怎麽現在都沒有聽過她的民名字?”


  “你肯定聽過她的名字,隻是不知道她會下棋而已。”唐修竹拿著黑子陷入了沉思:“就是商九卿,你難道之前沒和她下過嗎?”


  “商九卿?”歸海忌的臉上出現了前所未有震驚的表情,他真的從來不知道商九卿竟然還會下棋,而且還下的如此之好!不過這個時候他大概也能明白商九卿為什麽不出名了,要是都知道她下棋如此厲害,估計就不能像現在這樣安寧。

  看著蘇啟鶴將所有的棋子全都收起,這個時候旁邊的唐修竹終於陷入了死局,他將棋子一扔,直接就這麽伸了個懶腰,賭是無比的懶散。


  “商九卿應該明……不對,今下午就能到了,到時候你們打算如何?是跟著她一起去準備戰事,還是搞破壞?”


  “我們就不能什麽都不做嗎?”一提起這個歸海忌就覺得有些煩躁,他搞不懂自己現在對於商九卿是怎麽想的,根本就不想提這個問題。


  “這樣可不行,現在畢竟已經是生死存亡之際,選擇一邊還有可能成為最終贏家,若是什麽都不選……”唐修竹笑了笑:“估計會被兩邊追殺吧。”


  “那你又是怎麽想的?”江左丘問。


  “我?我自然是快點等著她回來,好幫我看看這一局該如何破解了。”唐修竹漫不經心地:“反正目前我和她沒有可以廝殺的點,既然不是仇人,那為何不能合作?”


  “你別忘記她身邊的那個唐湛,你們兩個可是不共戴之仇,你覺得唐湛會放過你嗎?”江左丘繼續嘲諷唐修竹,他們的關係並不好,要不是現在有點利益相關估計早就打起來了。


  “那又怎麽樣?就算唐湛武力下第一,碰不到我他又怎麽可能殺得了我?”唐修竹依舊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商九卿不會為了唐湛對我動手,對她來最重要的永遠都是利益,而我現在就是她最重要的利益沒有之一。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又怎麽可能真的對我做什麽?”


  看著唐修竹那副頭頭是道的樣子江左丘也終於沒了話可,再看向蘇啟鶴的時候就看見他抱著裝著棋子的盒子安靜地沉默。月光從窗外投入,映照著他整個人都蒙上了一層陰影,屋內的燭火也無法照亮他。


  “蘇啟鶴?”江左丘看著這樣的蘇啟鶴有些意外:“你又是怎麽想的?”


  “……”蘇啟鶴似是沉默了一會,良久他才緩緩開口。


  “我肯定會去。”他這麽到:“但我不一定會幫商九卿。”


  “這麽你是準備跟過去搞破壞了?”歸海忌突然就精神了起來:“這麽想想這樣做好像才更有趣吧?那我也跟著一起去好了。”


  看著歸海忌這副樣子江左丘真是不知道該什麽,不過歸海忌的想法估計也是大多數的人想法,在這個關頭每個人都有內心的九九,除了唐湛那個死心眼的家夥,和容辭那個打死也不肯真的幫助商九卿的人之外,剩下的人都將會在兩邊搖擺不定。


  畢竟,下巨變之時即將到來,不論是誰都是有著逐鹿下的資本,在可以成為一方諸侯的情況下,他們這些人,又有誰是甘居人下的?

  但現在最重要的問題在於,誰也不知道最終結局到底會是如何,那些人真的會拚個你死我活足以讓他們趁機混水摸魚,還是一場試探性的打鬧?

  這是一場豪賭,贏了稱王爭霸,輸了便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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