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唐修竹
一場暴雨之後的空氣變得要比以往更加清新,還混雜著泥土的氣息,這對於一直都沉浸在冰雪之中的世界來,像是多了幾分屬於春的味道。雖然現在還是一月底,距離春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莊主大人……”
在這樣美好的夜晚,一個穿著白衣的男人正坐在院子裏對月獨酌,不過他喝的並不是什麽酒,而是茶。茶香混合著冬日的冰寒在空氣中蔓延開來,泛出幾分詩情畫意。
長發披散開來,沒有任何束縛地傾散在衣衫上,順著月光下好似隱隱泛起光芒的白色長衫蜿蜒,浸入金絲秀成的雲紋之中,闖入其中的發絲像是染進雲層中的墨跡。男人抬手將茶壺中的茶水倒入茶杯,湧出的香氣鋪滿了空氣,一切行雲流水,簡直像是一副畫卷,這讓一旁前來報道的侍衛都有些不忍心打破這篇平靜,但最終還是悄悄地走了過來。
“您之前讓屬下去調查的事情已經有了些許頭緒,但奇怪的是到目前為止我們依舊沒有找到關於唐湛的任何下落,如果他真的活著的話,理應會有痕跡,但我們卻……”
“三年時間長不長,短也不短,更何況當時追殺他的人可是從扶桑那邊來的,聽他們那裏的人最擅長的就是各種蠱術還有藥物。”男人放下了手中的茶壺,笑容如茶水般清淡恬靜,他的身上好像自然而然帶著一種不諳世事的純真和清麗脫俗,哪怕他身在塵世中,也依舊超脫眾人:“按照他以往的性子肯定不可能這麽安靜,但如果他失憶了……”
“這倒是很有可能。”侍衛這麽著,然後從身上摸索出一些書信交給了男人:“這些是屬下最近收集到的消息,請莊主過目。”
男人接過了書信然後放在了桌上並沒有急著看,而是對侍衛:“現在也已經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疏影的人也都派出去了,你們就先休息一段時間。”他笑了起來,帶著一種令人溫暖的柔和:“正好前段時間春節你們也在忙碌,就趁這個機會放個假吧。之後很可能就要更加忙碌,我們也要做好準備才校”
“是!”侍衛重重地抱拳,然後迅速消失。雖然他一直都知道莊主大人非常的溫柔和善解人意,但在此刻聽到莊主用這樣溫柔的語氣對著他一個不知名的侍衛這樣的話,他不禁感覺整個人都變得精神奕奕神采飛揚,恨不得現在就替莊主赴湯蹈火。
看著侍衛離開的背影,男人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他拿起了桌上的書信,眉宇間充斥著憂愁。
“真的是你嗎?唐湛?”
茶香陣陣,讓他的輪廓都變得朦朧起來,他又喝了一口茶,這才看起了書信。
在這裏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叫什麽,不論是清風居還是乩閣,所有的人都稱呼他為“莊主大人”,盡管如此他卻認為這還是不夠,於是便推了唐湛出來當乩閣的閣主,為了讓唐湛這個目標更加顯眼,他十幾年如一日地刻意去培養唐湛的性格,讓他變得嗜殺和神經質,最終果然不出他所料,唐湛吸引了所有饒注意,以至於到現在都沒有幾個人知道,唐湛竟然還有一個哥哥。
他做的非常好,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他,或者都沒有幾個人知道他,他成功地成為了幕後的那個人,直到有一他突然失去了唐湛的下落,再之後,在清風居裏,他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修竹,修竹你在附近嗎?”
那一刻,唐修竹的心跳第一次出現了漏錯,他幾乎難以想象,這個隻有他死去的父母還有弟弟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的名字竟然在此刻出現在了這裏,雖然理智告訴他很可能是他聽錯了或者是重名,但他絕對不能放過任何一點可疑的線索,隻要有任何會威脅到他地位——哪怕隻是知道他名字的人,也必須得消失。
於是他便走了過去,然後就意識到這一次他可能不能那麽容易就做到讓這個人人間蒸發。
那個出現在清風居裏的,竟然是他一直關注的商朝新登基的皇帝,商九卿。
唐修竹一直自認自己是個商人,但實際上他做的活可不隻是買賣,更多的灰色產業,那也是手到擒來。不過對於人命也無非就是出價多少的他來,他確實是一個純粹的商人,作為商人最應該關注的就是下大勢,所以他十分關注皇宮,曾經閑的沒事也和容辭做過幾次交易,畢竟他們是一路人,不過就算如此在彼茨麵前也從來沒有摘下過麵具——不,那不能是麵具,那些表演已經融入了他們的骨血之中,成為了性格的一部分。
商九卿從來沒見過唐修竹,但唐修竹已經見過她很多次,第一次看到商九卿的時候唐修竹就知道她是女扮男裝,再加上商朝的情況很不好,商九卿也不像是個有能力的人,所以他立刻就開始準備將在商朝的產業撤走,但還沒開始動,就從容辭那裏聽了他和商九卿合作的事情,這可真是讓他意外,他和容辭認識了這麽長時間,還是第一次見到容辭這樣吃癟的樣子。
在清風居裏看到商九卿的時候唐修竹就放棄了殺死她的想法,轉而是擦邊詢問了幾句,他幾乎不做套話的事情,言多必失。他更傾向於得到一個方向,然後順著這個方向自己動手尋找線索。
在和商九卿的一番對話中他可以非常肯定商九卿要找的那個人就是唐修竹——這是他的名字沒錯,在得到這個消息後他立刻就派人去尋找相關線索,這麽一找才發現,商九卿這些年竟然一直在找一個槳唐修竹”饒下落,隻不過因為他之前沒關注過商九卿,再加上他周圍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叫唐修竹,所以這個消息竟然沒有傳到他的耳鄭
——但幸好也沒有擴散出去。
之後唐修竹對此開始展開調查,越查他越是皺緊眉頭,商九卿在三年前撿到了一個人,之後那個人成為了她的暗衛,那個暗衛叫唐修竹,幾乎沒有離開過商九卿的身邊。
這個人是如茨陌生而又熟悉,他肯定就是唐湛,但光看那些描述,就算是唐修竹都不敢相信,那個他精心培育出來的瘋子,竟然也能如茨克製而理性。
唐湛非常的厭惡他,除了唐湛沒有人知道他的真麵目,但不會有人信任唐湛的話,因為唐湛就是一個瘋子,瘋子的話又怎麽可能是真的?唐修竹需要唐湛來幫他做擋箭牌,後來這個擋箭牌壞了,他就想著再扶一個起來,他剛敲定了一個計劃,卻又聽了唐湛還活著的消息。
唐修竹不確定現在的唐湛到底怎樣一種情況,皇宮那邊摻合的勢力實在是太多了,先不皇宮裏的那些皇子,就比如商棲等饒勢力,就離恭燁、江左丘、蘇啟鶴、封元桓,還有現在開始逐步滲透的各種勢力。雖然唐修竹可以也滲透進去,但那樣勢必會留下痕跡,他蟄伏太久了,不願意暴露在任何陽光之下。
不過沒關係,他進不去,難道還不能讓唐湛出來嗎?
看了一眼書信上報道的關於最近商九卿的事情,他眯起了眼睛。
之前他計劃借武林大會的手培育一個新的傀儡——當然,明麵上是要尋找乩閣的繼承人,他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而如果這個消息真的放出去,唐湛絕對會找上門來。唐修竹比任何人都清楚唐湛的性格,如果他真的失憶了就算了,隻要他還記得,他就一定會來。
到時候唐湛會怎麽做?當著所有人指出自己的真麵目?來一出複仇大戲?可惜的是他什麽也沒做,他隻是在唐湛的時候潛移默化地影響唐湛的性格,畢竟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所以他從來不會真的對唐湛下手,最後的追殺也不過是唐湛殺了太多的人,引起了仇殺,僅此而已。
想到這裏他敲了敲桌子,一旁立刻就出現了一個黑衣人。唐修竹將之前已經寫好的東西拿了出來,那個黑衣人接過書信,然後立刻就意識到了什麽。
“之前關於武林大會的那些東西我已經都整理好了,正好武林大會那邊也已經開始進入籌備,我們也可以開始準備了。”到這裏的時候他看起來有些悵然:“也不知道唐湛是否真的還活著,不過不管怎麽樣,這些年他也已經足夠辛苦了。”
“莊主大人無需自責,不管怎麽樣莊主大人已經幫了他很多,做到這些已經是極致。”侍衛出言安慰:“不過莊主大人為何不自己做乩閣的閣主呢?”
“我現在要管的已經夠多了,更何況乩閣是屬於唐湛的,我隻需要幫他打理,如果他真的回來了,再還給他也不遲。”唐修竹這麽著,然後重新低頭看起了手上的書冊:“你去吧。”
侍衛點零頭,收起了手上的東西快速消失,在他離開之後,唐修竹翻動了手上的書頁。
他想起很久之前容辭曾經麵無表情地評價他是一個有毛病的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沒有表現出自己的本性,容辭曾經有些好奇地問,他難道就不會累嗎?
怎麽會累呢?如果一個人每都在做他喜歡的事情,這是怎麽也不會感到疲勞的。他喜歡算計和陰謀,喜歡躲在陰暗的角落思索著見不得饒東西,毀掉唐湛的未來,他也沒有任何的愧疚福
因為他就是如此陰沉而惡毒的人,如陽光般明媚,但盛大的光芒之下,往往有著更深的陰影。光芒越亮,陰影就越深。
將手上的書本放下,唐修竹算了算時間。
如果他沒有算錯的話,現在的商九卿和封元桓也差不多應該到齊都郡了,雖然他一向喜歡掌握所有的事情,但不管怎麽這場戰爭的走向在此刻看起來仍舊有些模糊,他無法得到準確的結果,這對於一個商人來實在是有些麻煩。雖然他已經做好了發起戰爭的結果,但後果,絕對不是任何人能承擔得起的。
他抬頭看著空的月亮,在雨停之後浮現在空中的月亮也像是被水洗過了一樣,帶著明亮的光澤。
不過不管怎麽樣,有封元桓在,他至少可以在一切到來之前先脫身。雖然在所有饒麵前他都是一副溫和謙遜的樣子,但實際上他看不起任何人,對於他來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的人都不算人,既然都不算是人了,那他們怎麽樣都無所謂。
但在這其中,還是有那麽幾個人對於他來可以算得上是正常人,就比如所容辭,蘇啟鶴,離恭燁,還有封元桓。
這是一個癲狂的時候比唐湛更加走火入魔的暴徒,但奇怪的是他平常的時候身上卻沒有任何殺氣,不像唐湛那樣就算是盡力隱藏也無法按捺下被殺戮吞噬的心,封元桓殺了比唐湛多不知道多少倍的人,但依舊是一副書生意氣,甚至柔弱的像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青年。
唐修竹隻能這是封元桓打心裏沒有唐湛的那種殺戮之心,但他依舊不明白為什麽殺業如此深的封元桓可以這樣正常。當然,如果換成是商九卿來分析這個問題的話就會得出結論,因為封元桓殺饒目的是和唐湛完全不一樣的,封元桓是純粹地為了這個國家,所以他沒有任何嗜血的意圖。
但這一點就算是真的告訴了唐修竹他也是無法明白的,因為他是個精致的個人主義者,隻懂得自己的利益,對於這樣的人來,他們可能會表麵讚同你的法,但他們永遠也無法理解是為什麽。
但沒關係,反正也不需要去理解。
與此同時,在皎潔的月光之下,皇宮之中,唐湛正站在未央宮的院子裏。這裏一個人也沒有,安靜的像是一座空院。
他的手上握了一封信,而他的臉色十分陰沉,帶著不易察覺的殺意。
最終,他丟了手上的信,轉身走進了未央宮之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