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落燈花三更驚夢醒

  陸浮歡醉沉沉地醒來，身上趴著衣不遮體的紫瑤。


  他揉了揉腦袋，直至聽見外喧囂，方才想起昨夜失約。


  急忙起身，連衣服也不及穿好就衝了出去。


  紫瑤尚在迷離，見他急著要走，又有些委屈：“七爺就這麽討厭紫瑤嗎？”


  陸浮歡聽她所言帶泣，也軟了心，好言道：“我……我閑了就來找你。”


  便也不管紫瑤再怎樣喚他，頭也不回就離開了。


  外堂並非歌舞吵鬧，一群人聚在一起，神色凝重地著拂柳亭今早發生的事兒。


  聞聽拂柳亭三個字，陸浮歡一驚，鑽進人群問道：“拂柳亭發生了什麽？”


  “是陸家五姐，穿著一身戲服，昏倒在那裏！”


  “姐姐！”


  拂柳亭，仍積著些雪，被人反複踩踏的變成黑色，已看不出陸憐鳶昨夜在此遭遇了什麽。


  管家陸安一早接到消息，便差人將姐抬回去了，這事兒還沒敢告訴老爺，隻與夫人了大概，細節什麽的都一帶而過。


  夫人仍隻會哭。


  陸浮歡遠遠便看見陸安立在亭前，隻穿了件單衣，一動不動。


  看熱鬧的人都已漸漸散去，剩下幾個閑來無事的老嫗，嘖嘴搖頭，著“可憐一個黃花大閨女了”之類之類。


  陸浮歡心覺不妙，想問一二，卻不敢去聽真相。


  他已大致猜出了。


  “陸安，姐姐怎麽樣了？”


  陸安不語，隻是搖頭。


  “是誰做的？”


  還是搖頭。


  陸浮歡性子急，見他一問三不知，恨而發怒：“我堂堂陸家，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世家，怎麽到了這乾安城，竟被人這樣欺負！”


  陸安急忙打斷他：“七少爺，你點聲，隻怕隔牆有耳。”


  “我怕什麽！”陸浮歡堵著氣。


  “你不怕老爺還怕呢！京城來了官，原是老爺的知己，帶話來近來頻頻有人彈劾老爺。”


  “父親的事又與姐姐何幹？”


  “牆倒眾人推啊！”


  憑陸安怎樣，陸浮歡都是不懂的。他生來含著金湯匙，哪知什麽憂患事？


  到了家，匆匆便去找五姐姐。


  唐暖雲巧的不曾回家，便接了照看她的活兒，又是淨身，又是敷藥，忙前忙後，全不像個姐。


  驀地一轉頭，看見站在院子門口的陸浮歡。


  低頭，不語。


  有些尷尬。


  陸浮歡張了張嘴，卻作罷。自顧往陸憐鳶屋內去。


  才踏入一隻腳，就被唐暖雲攔住。

  “七少爺，還不便看。”


  “這是我家，你憑什麽攔我！”


  他急，話便衝了。


  唐暖雲愣在那裏，隻覺雙眼澀得疼。


  “我……”他曉得錯了話，一刹那悔起來。


  “等著。”唐暖雲垂下睫毛，轉身進去，把他關在門外。


  陸憐鳶高燒不退，一直在掙紮，嘴裏著胡話，哭一陣，叫一陣，驚嚎，哀求。


  求有人來殺了她。


  唐暖雲不忍見她這樣痛苦萬分，心生惻然，緊緊握住她的手，替她擦永遠流不完的淚。


  “姐姐呀！”她緊咬住自己的舌頭。


  唐暖雲心一狠，取了隻針，紮在她的勞宮穴上。


  漸漸，她不再哀哭，變成了抽泣。


  然後合著淚，睡著了。


  平緩了。


  整個人瘦了一圈。


  唐暖雲也是。


  她打開門，陸浮歡仍站在門前，額頭上全是汗水。


  “三嫂嫂，姐姐她……”


  “睡了，你來看看吧。”


  她側身，避免他進屋時碰到她。


  她不想與他有任何接觸。


  暫時不想。


  他走進裏屋，看見一片狼藉，才知道她才剛有多不易。


  心有內疚，為剛剛那句衝動之言。


  她明明還不曾過門，卻已擔了太多責任，若是她不在，他真不知道一切會變成什麽樣子。


  “剛剛，是我的錯……”見她不語，又補一句，“以後要是我哪裏做的不好，你盡管我，你是嫂嫂，該的，該的！”


  他真是個孩子。


  她無奈一笑，沒什麽好的。


  多了活像是他囉嗦的娘。


  “你們陸家，有財有勢，五姐的仇不可不報！”


  他一愣，這話不像是她會出的。


  “嚴重嗎？”


  “比死還嚴重。”


  陸浮歡不再問下去，他忽而悔恨萬分。


  昨夜，若不是貪圖那一夜的溫柔鄉，自己必然會到拂柳亭，若自己在拂柳亭，姐姐也就不會遇見此事……


  可到底，到底姐姐又為什麽會出現在拂柳亭？


  又到底，自己為什麽會要去拂柳亭？

  “是她……”


  他想起她，簡直不敢再想下去。


  “是誰？”


  “沒什麽。”他否認了自己的想法。


  這一切都是巧合嗎？？

  這一切都是巧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