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烏雞湯(三十一)
沈月泠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白玉瓷鏨金龍碗,當著公西蘭錦的面把它摔得粉碎,指著地面的葯汁,對他說:「皇上不如猜猜,這裡有幾分是葯,幾分是毒?」
「泠兒!」公西蘭錦臉色慘白,猛地撐起身來,卻又很快跌回床上,他撫著胸口,氣息越來越急促,「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朕何曾有負於你!」
沈月泠冷冷欣賞著他的痛苦與掙扎,心說,還不夠。
沈月泠細白的手指劃過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漫不經心道:「皇上不如再猜猜,我這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誰的?」
「你——」
公西蘭錦突然抬頭,目眥欲裂的瞪向她,雙手緊緊抓著被褥,用力至青筋突起,他咬碎了牙,滿嘴血腥,怒罵道:「你從始至終都在騙朕?你這個賤人!你——」
公西蘭錦俯身猛烈地咳嗽起來,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倒出來,一張俊臉青白如鬼色。
沈月泠唇角微掀,卻又忽然想到,當初皇后吃下公西蘭錦給的毒藥時,發作起來是不是也如這般痛苦。
她眼底泛起痛色,面色一寸寸灰敗下去,轉身踏出了正乾殿,在她身後,公西蘭錦瘋狂地砸著床榻,怒吼著「來人——」
可惜無人敢應。
公西蘭錦已經是一個將死之人,他的心腹也在這一年裡被一個個連根剷除,皇宮內外,早已是他人一手遮天。
沈月泠搭上了前朝南王餘黨,與那個名喚容疏之人合作,他們一個要公西蘭錦的性命,一個要公西家的江山,各取所需。
只是沈月泠還是太過於小瞧了公西蘭錦,或者說是公西離芷。
被囚禁在惜顏殿里時,沈月泠整日都在下棋,一人執二子,每一步都落在曾走過上千遍的位置,哪怕是落英這個對此道一竅不通的人,都已經能把這整個棋局倒背如流了。
沈月泠不像是在下棋,更像是在畫一幅畫,曾經和皇后一起執筆的畫。
「娘娘,靜王來了。」
沈月泠像是聽見了,又像是沒聽見,一直到最後一顆白子落下,她方才抬起頭來,看向那個面容依舊絕世的男人,只是心中再無波瀾。
公西離芷面色極冷,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像是不認識沈月泠這個人一般,質問道:「你為何要這樣做?」
沈月泠目光落在角落處的一盆薔薇花上,她時常見皇后修剪擺玩,似乎極是喜愛,但花枝折了,卻也不見她有絲毫心疼。
她有時覺著自己在皇后眼裡,大概也如此。
「你和沈錦瑟,如當初那般情形,現在也能琴瑟和鳴,為何?」
沈月泠回問了他一句。
公西離芷下意識想要反駁,張了張嘴,卻又皺著眉什麼也沒說。
沈月泠並不在意他是否回答,轉而道:「沒想到,公西蘭錦最後真正信任和依靠的人,居然還是你這個他從前最忌憚也最厭惡的弟弟。」
「你走吧,我承認毒是我下的,孩子也是假的,但是其他的,你什麼也不會從我這裡知道。」沈月泠站起身來,走到床榻前,背對著公西離芷道:「我要就寢了。」
公西離芷捏著玉扇,眼神複雜看了她許久,轉身走了出去。
他並不想深究沈月泠為何執意要住在惜顏殿,亦如皇兄臨死前為何一直在說「荒唐」,這些於他都無關緊要。
沈月泠背後的南王餘黨,才是他勢必要揪出來的,否則何談江山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