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官鹽問題（中）
官鹽可以說是雲巔城重中之重的主要經濟來源。
而且，鹽這種東西不管在什麽時代都非常重要。
鹽稱得上是經濟命脈，卻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事態不是一般的糟糕。
淩霄拿起墨石城陶太守冒死遞上來的折子反複看了好幾遍，又翻開陳舊發黴的宗卷認真閱讀起來。
一時間，整個書房十分安靜。
就連滿心忐忑的張絮良走了進來，也沒有察覺。
這還是張丞相第一次被城主傳喚到書房，懷著一顆驚慌不安的心思，當瞧見淩霄坐在堆滿折子的桌案前，正低下頭有模有樣地翻看。
張丞相愣住，是他年紀大了，竟然老眼昏花到這種地步？
眼前這麽安靜如斯的人，會是成天喊打喊殺的城主？該不會是假的吧，……這個念頭剛冒頭，張丞相猛地驚醒過來。
呸呸呸！哪有人會這麽想不開，假冒誰不好，偏偏去假冒一個萬人唾罵的城主！
張丞相偷偷瞄了淩霄好幾眼，突然就不淡定了，城主她……真的認真在翻閱，不似做假。
難道城主她真的痛改前非？這簡直比一頭作惡多端的惡虎發誓一輩子不沾葷腥，還要恐怖千百倍！
此時的淩霄眉頭擰起一團，全然沒有注意書房裏麵又多了個人，她越往下看，就越感到心驚。
不管南平國、北周國、還是東元國，這三個大國的疆域沒有一處與大海相鄰，唯有雲巔城西麵靠海。
也就是說，在這片赤霄大陸上，雲巔城擁有最豐富的海洋資源，包括鹽產！
鹽產的方式有很多，池鹽、井鹽、末鹽、以及崖鹽，這些都是鹽產的種類，但是因為需要特殊的環境才能形成鹽產，而且鹽產量少，不能廣為發展。
所以最容易滿足人們日常所需的鹽產，就是海水鹽。
也隻有海水鹽才能保證供應不求的百姓所需。
如果宗卷上麵所述屬實，雲巔城光靠發展海水鹽，即便不能超越三大國，也不至於連自家百姓的日常生活都沒辦法，還發生每年花大量錢財向南平國購買糧食的國際笑話！
淩霄又翻看了兩頁，有些不明白了。
“寧公公，這些拿過來的宗卷是不是有遺漏？”淩霄抬起頭，剛好看見一臉糾結驚詫的張絮良，隨口道：“張丞相你先看一看這份折子。”
張丞相一副誠惶誠恐，雙手微顫地接過墨石城那份折子。
難道又有人將彈劾城主的折子遞了上來？無異於在找死啊！還要連累到他！
淩霄奇怪地看了眼張丞相，倒沒去深究，偌大的雲巔城不論是誰，見到或者聽到她淩霄兩字都能像個發羊癲瘋的病患。
張丞相這種已經算是極力克製了。
淩霄轉過頭，望向寧公公。
寧公公衝淩霄笑了笑：“主子，全部相關官鹽的宗卷都在這裏了，老奴肯定絕對沒有遺漏。”
“也沒有因為損毀，遺失了一些？”淩霄思忖，問道。
寧公公認真想了一下，搖搖頭：“沒有。”
這就奇怪了，宗卷上麵概述官鹽的方式形同於寫個旅遊景點，隻是描繪了西邊靠海的資源豐盛，海水鹽最大的輸出地。
然後……就沒了。
當地的百姓通過什麽樣的方式進行鹽產，船隻的類型因為靠海發展到什麽程度，這些一概不提。
靠！宗卷編寫成這樣，還不如不要寫！
淩霄感到十分挫敗，將宗卷丟回桌案，不願再看一眼。
“負責墨石城一帶的鹽運司是誰？”淩霄皺眉問道。
大部分官鹽去向不明，這個鹽運司八成脫不了什麽關係！
寧公公愣了下，鹽運司到底是誰，他還真不清楚，畢竟墨石城離雲都十萬八千裏，從來沒有關注過。
何況，城主以往鮮少過問政務，這次還是一個小小的鹽運司。
淩霄瞅了眼有些犯難的寧公公，“你去讓吏部盡快把百官名冊遞上來。”
順便讓她好好看看這雲巔城的文武百官有什麽空缺，又或是多餘的職位。說實話，她現在還對這個雲巔城的官員體製仍是一頭迷霧，若說像唐朝的官製吧，律法方麵卻比秦朝的刑罰還能吃人，而且刑不可知。
簡直荒謬至極！
寧公公趕緊點頭應答。
淩霄想了一下，還是將一門心思放在鹽產上麵，天下之賦，鹽利居半，宮闈服禦、軍餉、百官俸祿，皆仰給焉。
淩霄不自覺地看向拿著折子，臉色凝重又嚴肅的張丞相，便開口問道：“看完了？”
張丞相一臉肅容，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伸手撩起官袍跪下：“老臣願以死諫懇請城主嚴查此事，大量官鹽去向不明，牽涉到我們雲巔城的根基。”
國之所資，其利最廣者莫如鹽。
如果讓其繼續發展，就是在動搖雲巔城的根基！
現在的雲巔城根本經不起這樣的軒然大波。
淩霄見鬼地看了眼張丞相，有話就好好說，動不動就跟辛子安一樣死諫，敢情跟她說話就要死？呸，那多不吉利啊！
當她是黴神啊！
她已經夠倒黴了，無端端就趕鴨子上架，收拾這一堆爛攤子。
淩霄開始頭疼，“你先起來說話，寧公公，賜座。”伸手指著麵前的一堆宗卷，“本宮會徹查，隻是宗卷裏麵的記載言語不詳，實在不知道該從何處著手，所以本宮想聽一聽張丞相你的提議。”
張丞相頓時一個哆嗦，感到有些受寵若驚。
城主這是跟他商量？張丞相下意識地看向書房窗外，天上沒下紅雨啊，今個兒的太陽也沒打西邊出來！
城主在位五年，從來不問政務，淩大小姐掛著代理城主的名頭，卻做著貪圖享樂的日子，城中政務一直是他和幾個老臣在苦苦撐著。
可是臣子的職責在於輔佐，而不是決策。
淩霄伸手再度打開宗卷，“宗卷上麵沒有詳細記載海水鹽的產量，但是曆年的鹽利很低，你知道是什麽問題嗎？”
官鹽去向不明的一回事，淩霄看來鹽利一直不容樂觀，她懷疑海水鹽的采集方法有問題。
張丞相愣住，他不清楚城主為什麽有此一問，他雖然身為百官之長，但是鹽產一事還真的被難倒了。
“城主不滿意鹽產的盈利？”張丞相認真想了下，小心翼翼地問道。
雲巔城的官製漏洞很多，在遠離雲都的地方官員動作更多，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誰讓他們有個隻會貪圖美色和殺人取樂的城主。
純粹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嗯，不滿意。”淩霄說得一點也不委婉，“你知不知道鹽產的獲取方式？”
張丞相十分疑惑，官鹽去向不明，跟鹽產的獲取方式有什麽關係？他躊躇了一下，才開口：“據臣所知，應該找一處潮水淺淺的地方，等著潮水過後，如果第二天天晴，半天就能曬出鹽霜，隻要快速掃起來，加以煎煉。”
淩霄一手支著下頜，繼續等下文。
書房卻恢複了一片寂靜。
淩霄不禁挑眉，“沒了？”
張丞相一愣，十分誠實：“沒了。”隻要靠海，就能隨時取鹽，還能有什麽？城主她又不滿意什麽。
張丞相想不明白了，不知道城主葫蘆裏買什麽藥，隻求不要搞幺蛾子，已經是雲巔城的大幸！
淩霄使勁揉額頭，想死的心都有了。
六種鹽產當中，就屬海鹽占據五分之四的產量，按照張絮良的這個說法，海鹽的開發僅僅隻是比滿足沿海百姓以後多一些。
先不說官鹽去向不明，就那點鹽產量，淩霄還真看不上！
鹽產方式就不能創新一點？該說懶還是笨！
淩霄無奈歎氣，她也不想跟張丞相商量鹽產的采集方法，而是換了別的問題：“官鹽一事牽涉重大，需要派人前去徹查一番，不知道張丞相心中有沒有好的人選？”
張丞相有些吃驚，我行我素的城主這是在征求他的意見？
張丞相壓住心中的狂跳，帶著七分不安和三分激動：“老臣認為這個人選不在官位高低，而是重在人品。”
雲巔城的官位有錢就能買，造成良莠不齊，肚子裏有墨水，品性又好的官員，幾乎沒幾個。
所以，重點看人品。
鹽利就是一個大米缸，總不能捉一隻老鼠放進米缸裏。
淩霄點點頭，示意張丞相繼續往下說。
張丞相小心觀察城主的神情，揣著幾分忐忑：“老臣推薦秦律。”
“秦律？”淩霄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張丞相，“怎麽會想到推薦他？”
見城主沒有動怒的意思，像是一種變相的鼓勵，張丞相反複琢磨了措辭，“秦律曾是老臣的學生，知曉他為人正直，做事滴水不漏。城主也說事關重大，而且……秦律作為城主的枕邊人，應當最信任不過，所以老臣認為秦律是最適合的人選。”
淩霄算是聽明白了，張丞相這是想辦法給秦律討要官職，順便把他從後院裏撈出來。
“主子，秦律可是您後院的人，怎麽能私自外出到墨石城那麽遠的地方，萬一您想找秦律解解悶，他哪能趕得回來。”寧公公冷冷看了一眼張丞相，轉過頭衝淩霄討好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