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少主
閻杳佯裝在看亭外什麽時候能停雨,卻豎起耳聽動靜,難得看到寧公公也有吃癟的時候,但是他並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他的主子是城主,城主沒有開口,他就不會輕舉妄動。
而顧凜則是小心翼翼地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沉默是金。
這還是頭一遭有人敢對他頂嘴,寧公公瞪大眼睛,氣得直發顫:“你……我、大膽!就你這種小奴,放在主子家每天都死十多個也不為過!”
長延臉色一白,原本咄咄逼人的嘴巴張了張,蠕動了幾下,小心觀察了眼身後的奢華馬車。
鎏金奢華的馬車裏沒有絲毫的動靜傳來,長延卻沒有跟寧公公繼續強嘴。
長延能夠在司家的眾多奴仆當中脫穎而出,成為司家少主的貼身小廝,雖然經常管不住自己的嘴,但是到底還算有些腦子。
他家少主喜靜,最不喜歡招惹是非。
這一點,平日裏專門負責司家少主日常起居的長延最清楚不過了。
寧公公無意一句,卻是把話說到了點子上。
而且,惹惱少主的下場不是一般淒慘。
曾經就有人不識好歹,仗著是主母娘家的近親關係,故意端起長輩的做派在少主麵前指手畫腳,不久那人便被少主尋了個事由打發到偏遠小國主事,當時那人還以為得了天大的便宜。
即便是一個小國,若是打理得好,那可是財源滾滾。
沒過多久,少主就以缺人手為由,將在小國的司家人調走,留下的全是那人心腹。
那人也是個沒長腦子的家夥,他不僅沒有察覺有什麽不妥,竟然還歡喜異常。
在那一個多月後的某一天,小國跟鄰國之間突然發生戰亂,那人就死在了那場戰亂之中,據說屍骨無存!
那一年,少主才年僅十四歲,剛剛接手整個司家龐大的家業!
原本見少主年紀尚小,私下小動作不斷的管事們,一個個立馬服服帖帖起來,收起了想滋事的心思。
此後,長達八年至今,再沒有人敢在少主麵前僭越。
除非是那些不知死活的!
長延越想就越緊張和心虛。
“我有些渴了。”這時,淩霄突然開口。
還想繼續說些什麽的寧公公,立馬轉過身倒了杯水遞到淩霄麵前,此時已經換上副笑臉;“主子你慢點喝,小心別嗆著。”
寧公公變臉速度之快,還有些慌神的長延都沒忍住投來詫異的目光。
然後,長延的視線不由頓了一下,這個看上去跟他差不多年紀的少年……似乎有點眼熟?
淩霄麵不改色地喝下遞來的茶水,她已經很是能習慣寧公公這種區別對待了。
所以說,習慣是很可怕的。
她慢悠悠喝下杯中水,眼角餘光瞥了眼沒有吱聲的長延。
當今社會處於半奴隸封建製一個時期,等級製度嚴格分明。各國雖然不提倡奴隸買賣,但卻也不製止的條例。所有人家的奴仆賣身簽的都是死契,可由主人任意打罵或買賣,甚至處死。
至於這長延……
淩霄不做任何評價,又不是她家的下人,管這麽多做什麽!
寧公公順著淩霄的目光看去,似乎明白了什麽,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湊到她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隨後淩霄驟然臉色一僵,猛地瞪向寧公公,咬牙切齒地低聲道:“你主子我眼光沒那麽差!”
你是不是眼瞎,她多看人兩眼,就覺得她看上這個叫長延的小廝了?!
她真的不好這口!
我去!還有完沒完了!
再說她一個女的,就連雙十年華都沒有,不要搞得她恨嫁一樣好不好!
淩霄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挫敗地歎一口氣。
就在這時,鎏金奢華的馬車內一道略顯清冷的聲音傳來:“長延,走了。”
跟之前在雲都老底接胎時的聲音如出一轍。
同樣……淩霄還是沒見著這位司家少主真人。
神神秘秘的,淩霄撇了撇嘴,到底沒往心裏去。
特別打眼的馬車漸漸走遠,淩霄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驟然發現雨勢漸漸變小,站起身隨手拍了拍沒有一絲褶皺的衣服:“我們也走吧。”
……
自從那天下了一場間歇雨過後,就再也沒有下過一滴雨水,反而天氣變得異常灼熱起來,一直持續高溫。
馬車不緊不慢地行駛在官道上,偶爾輕微搖晃幾下。
淩霄掀起車簾,抬頭眯起眼睛瞧了一眼當空烈日,微微皺眉,希望這隻是小範圍的地域炎熱,要不然……
稍微思索了一下,淩霄瞅了眼一路跟綿羊般乖巧坐在角落的顧凜:“你知道雲巔城什麽時候有過旱情?”
顧凜愣了一下,城主她問這個做什麽?她不是素來不過問雲巔城的事情嗎,無論大事小事。
“聽、聽說四年前東部地域有過一次旱情。”
四年前?那不就是她接位的第二年,淩霄仰著頭想了想……靠!原主就是一個吃喝玩樂的大米蟲,完全沒有這個印象!
旱情範圍有多大,災情到什麽程度,百姓當時死多少人,官員又采取怎麽樣措施,雲都到底有沒有撥款施救……什麽都不知道!
這個爛攤子不是一般的爛!
淩霄的臉色變了變,很快就平靜下來,轉過頭看向顧凜,問道:“當時的旱情怎麽一個情況?”
顧凜連忙搖搖頭:“奴不清楚。”隻是聽聞死了不少人,當地還鬧起了暴動呢。
但是這話絕對不能在城主麵前提起,根本沒人能承擔城主的怒火!
淩霄不疑有他,既然問不出什麽,也就不再說話,隨手放下車簾,或許是她多心了。
此時正值午後,一天當中太陽最暴曬火辣的時候。
官道上幾乎沒什麽來往的行人或馬車,淩霄坐在馬車內閉目養神,任由顧凜拿著羽扇小心翼翼地伺候。
忽地,本就搖搖晃晃的馬車驟然一停,接著馬車外麵響起閻杳的聲音:“主子,路中躺了個人。”
聞言,淩霄睜開眼睛,身子微微向前傾,伸手掀開車幔望了過去。
雲巔城的官道十幾二十年沒重新修過,所以並不寬敞。
僅能容兩輛馬車並行,而這人正巧橫躺在路中間,擋住去路。
“死人?”淩霄有些疑惑,這人臉朝地,衣著灰不溜秋看不出原色,一時判斷不出是死是活。
“主子,這人來路不明,小心其中有詐!”寧公公擋在淩霄麵前,十分警惕。
淩霄抿了下嘴唇,沒有說話。
這種出場的刺殺方式有點特別,但是也不是不無可能。
畢竟想要殺她的人猶如過江之卿,什麽千奇百怪的方法沒試過。
淩霄剛想讓閻杳下車去看看,就聽見身後遠遠傳來另一輛馬車駛來的聲響,淩霄麵色有些不好看,她說:“把這人拖上來,快走!”
就算是個死人也要找個地方埋了,特麽就放在這官道上躺著叫什麽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在棄屍荒野!
無端端成殺人凶手,這種大黑鍋她不背!
閻杳聞言跳下車,一把提起那人腰帶塞進馬車,腳尖輕點,旋身重新回到駕馬位置,一手拉起韁繩,一手揚起馬鞭。
馬車內,淩霄猝不及防被撲倒,頓時蹭了一身灰。
顧凜一下子愣住,但很快回過神來,連忙手忙腳亂把這人挪開。
淩霄不舒服地咳嗽幾聲,耳邊傳來寧公公隔著車幔萬分焦急的聲音:“主子!您怎麽了?!”
“沒事,不小心嗆了一下。”淩霄隨便揮揮手,低頭看被閻杳當鹹魚一樣丟進來的人。
從骨骼的情況上來看,應該是個不及弱冠的男人,臉上被黃土覆了一層,淩霄不關注他的長相。
要不是察覺胸口有輕微的起伏,淩霄還以為這個男人是一條真鹹魚。
淩霄掃了幾眼,很快發現這個男人嘴唇幹裂,泛著不正常的白。
這是中暑的症狀。
淩霄眉頭皺起,對著有些不知所措的顧凜說:“給他灌點水。”
說完以後,淩霄就不管了,她又不是大夫,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沒有重新找個沒人的地兒把這男人丟下去就很不錯了。
淩霄右手抵著下顎,看了看外麵的炙陽,再看眼中暑昏迷的男子,眉頭再次皺起。
天氣再這麽持續高溫下去,情況肯定不容樂觀。
就是不知道雲巔城的水利設施怎麽樣,能不能做到防汛防旱……
不知過了多久,淩霄眼皮開始打架,漸漸陷入熟睡。
等淩霄意識回籠的時候,迷迷糊糊感覺有重物壓在自己身上,幾近透不過氣來!
鬼壓身?原主壞事做盡,終於來報應了?我靠!淩霄早就知道,既然能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曆史從來沒有記載的時代,什麽牛鬼神蛇會沒有!
但是!他娘的!冤有頭債有主,憑什麽讓她來受罪!
心裏憤恨地淩霄睜開眼睛,正好對上一雙耀眼恍若星辰般璀璨的眼瞳,還衝她放電似的眨眨眼。
“你……”淩霄剛說第一個字,接著就打了個噴嚏,男子臉頰的黃土分她一半。
淩霄刷地一下臉就黑了:“下去!立刻!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