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酒館驚變
孟秋七月,涼草衰。江南的臨安府地已連著下了幾日的雨,此刻綿雨將歇,日頭方出,郊外的一條野道上,一行行人分兩輛馬車正趕著路。地滑泥濘,車輪子碾過水坑濺起一陣泥水,土路坎坷難行,顛得人心慌。
約莫行了半晌但見前麵路旁挑出一個酒招子,後麵馬車裏輕輕傳出一聲蒼老的女子聲音:“且歇一歇吧,日頭還早,莫顛壞了這兩個的。”
駕車的馬夫聽了,馬鞭一響,兩輛馬車慢慢停住,隻見前車上下來一青一黃兩個短衣的年輕漢子,腰杆筆挺,腳步踏實,顯得孔武有力,似是練家子。二人到後車旁問了安好,又恭敬地行了禮,方走進那路旁的酒店中。
荒郊野外,這酒店甚是簡陋,也沒什麽人,未等青衣漢子叫喊,那店主人已陪著笑搶了出來,拉開長凳,揮衣袖拂去了灰塵,請二人坐了,“客官請坐,客官吃酒麽?”確是臨安本地口音。
青衣漢子道:“酒卻是不用了,你這店有甚麽好菜且都拿出來,我們一行人在這裏暫歇上一歇,且還要趕路呢。”店主人應一聲好,給二人倒完茶便去了後廚吩咐。
“二哥,依我看咱們兄弟三人還數大哥最得父親歡喜,你瞧他那會試一過,父親便在京城置了宅子,這就要舉家遷走,如此著急還怕該分的官跑了不成?”那黃衣漢子邊喝茶邊道。
青衣漢子瞥了他一眼:“哪裏都是為了大哥,這不是父親的任期也到了麽,再你也莫要亂嘴,這若是你會試能得中,父親不照樣依你。”
“哎,這可不必了”那黃衣漢子擺擺手,“你我兩個都是提到科舉頭疼的人,哪個又是當那文官的料了,莫會試,便是鄉試也是過不去的……”
“咳!”二哥咳嗽一聲:“罷了,今後莫要甚麽兄弟三個的,祖母那裏不是還有一個的麽,若是讓父親聽到,可有你的好!”
“我也隻和二哥你,那個庶的……”
這二人聊來聊去,原來這一行連帶車夫一共七人,是那從五品泉州知州薛盛的家眷,薛盛為官一任,政績頗佳,按例升為京官,又逢嫡長子會試得中,喜上加喜,已於月前與夫人先行入京,餘下老母和庶子庶女由兩個兒子護送後行。
談話間,店主人已上了幾盤菜,二人便要去請了祖母用飯,果見馬車上由人攙扶著下來一個老態龍鍾的老嫗,兩手牽著的便應是那兩個庶子庶女,女孩稍大,十來歲的樣子,個子不高,也不知是身子有恙還是這一路馬車顛簸,兩個的均是病怏怏,一臉的難看。眾人進了店裏,那祖孫三人在店角一桌,這兄弟二人一桌,兩個馬夫另坐一桌。
店主人菜剛上畢,忽聽得馬蹄聲響,門外道上又有三匹馬奔來,那馬來得甚快,馬蹄踏得地上泥水四濺,隻聽一人道:“少爺,這裏有酒店,不如去吃上一杯怎麽樣?”另一人道:“也好!正好炒了這新鮮野味下酒。”話畢隻聽勒馬,下馬,一行三人緩步進了酒店。
那打頭的是個紅衣少年,鮮衣怒馬,腰佩寶劍,隨行兩個夥計背著弓箭,提著些山雞野兔,顯是哪家的富貴公子出來野獵。那少年進門晃了一眼薛家的三桌人,也不在意,隻將腰間的寶劍解了放在桌上,對迎出來的店主人道:“店家今兒個好生意啊!”那店主人憨憨一笑:“托您的福!”拉開凳子拂了拂請那公子坐了。
一夥計道:“把這兩隻山兔洗剝幹淨了,炒來給我們家少爺下酒,若是炒得合了我們少爺的口味,有你的賞錢。”店主人笑著應了提著野物去了。另個夥計則徑自從架上取了兩壇上好的黃酒,先給自家少爺滿滿斟上,兩人便坐在下首相陪。
那少年抿了一口酒,隻覺酒香純正濃鬱,“嗯”了一聲,隻道“人人都北方的白酒烈,我瞧著這紹興的女兒紅也是不賴的嘛!”
片刻間,那店家又送來幹牛肉、鹹花生、豬頭肉等下酒物,道:“客官不嫌棄這酒便好,咱家這酒是祖傳的土方子釀成,入口綿柔,後勁可大,您慢著吃。”
那少年聽了連幹兩碗,痛快至極,大呼:“好酒!你這酒還有多少,且先送上十壇到臨安通判府去,讓我那幾個兄弟也嚐嚐。”
店主人聽了連忙道:“竟然是通判府上的公子麽,那可真是失敬,失敬了!”
正話間,忽聽門外又有人聲喊道:“店家,店家!哎喲,瞧這黴倒的……”話音未畢門口進來一個身著青衫頭戴冠,書生模樣的漢子,似是斯文打扮,左腳卻是赤足踩地,那隻布鞋猶似隻死老鼠般被拎在手裏,肮髒不堪,身上長衫也是黃泥糊了半身,頭發披散,整個人如同剛從泥水潭裏洗過澡鑽了出來。
“店家,快!快溫兩碗黃酒,要一碟茴香豆!”那漢子一身齷齪地進了門,開口便是要酒。
“呦,客官您這是打哪兒來呀,弄得這一身泥。”店主人問道:“要不我給您打盆水來擦一下?”
“誒!”書生漢子一揮手,那鞋子上的泥水幾要甩到桌上,急急道:“且不忙,先要酒,要酒來!唉,一大早的,晦氣,當真晦氣啊!”
“哦?何事竟如此晦氣?”那紅衣少年見了這邋遢漢子,渾身是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上提著髒鞋,行也不是穿也不是,心中不免好笑。
漢子打量了那少年一眼,擺擺手道:“不也罷,不也罷!”回頭將髒鞋丟到桌下,大喇喇坐下端起剛溫的黃酒一口幹了,嘴角領口盡是灑出的酒,他也不甚在意,反是歎了口氣又道:“今兒一大早就被門口枝頭上的老鴉給聒噪醒了,吱吱哇哇吵個不停,我便知道不是什麽好日子,走前忘了翻黃曆,這前腳剛出了門後腳便有一坨鳥屎從而降,直砸到我腦門,怎就這般巧了,你晦不晦氣?”
堂上餘人聽了,見那書生漢子頭頂果有一片未擦盡的黃白,盡皆失笑。那少年的一個夥計道:“怕不是那隻鳥拉屎拉得巧,是你接的好罷了!”完哈哈大笑。
那漢子也不怎麽生氣,隻搖頭道:“若隻是那鳥兒歪打正著,也便罷了,我也不去與畜生計較,可誰曾想隻剛才那大路上一個軍官模樣,騎著高頭大馬的漢子,直直從我身邊衝過,地上的泥水濺了我一身,那軍官蠻不講理還道我擋了他的路,提了馬鞭便要抽……”
另一夥計道:“他要打你,你也要打他,這才不吃虧嘛!”
那書生一臉驚訝:“我怎打得過他,隻好閃身去躲,哪想土濕地滑,一跤摔到泥水坑裏,鞋子也摔掉了,倒黴!倒黴!”罷連連搖頭。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那少年笑道:“打都不打你怎就知打不過,你本應順手奪了那人的馬鞭,反抽回去,不想你卻要去躲,結果反而摔跤,這也不是倒黴,隻能怪你自己罷了。”
“就是就是,”那夥計笑著接道:“萬一那騎馬的是個假冒的軍官,本事不濟,你搶了他的馬鞭,他便從馬上掉了下來,此刻豈不是摔跤的是他而不是你了?”
書生漢子知道他們在調笑,隻搖搖頭,歎一聲氣,便喝起酒來。
正在這時,門外又是一陣馬蹄疾踏,“籲”的勒馬聲,一漢子聲道:“且進去吃一杯罷,東西又跑不掉,不差這點功夫!”似是北方口音,有女子聲答道:“也好!”。
話畢店主人出門牽馬,門口進來一男一女,男的身材甚是魁梧,高鼻闊耳,斜眉大眼,膚色黝黑,臉上老長一條疤;女的倒是柳葉彎眉,一雙丹鳳眼炯炯有神,隻是皮膚煞白毫無血色。兩人衣著一黑一紅,腰間一刀一劍,一進來便朝屋裏的幾桌人掃了一眼,揀了張靠門的桌子坐下,那男的呼一聲:“二,上好酒!”
“得嘞!”那店主人應一聲,急忙上了一壇上好的黃酒,配上下酒物,給那二人斟了個滿。那佩刀漢子端起來吃了一口,眉頭擰成個麻花,一口酒盡數噴在了地上,把那碗重重往桌上一墩,破口大罵:“格老子滴,大爺讓你上好酒,你卻給我喝的甚麽,老子瞧你這店破破爛爛,人也不是甚麽老實人,開著個實打實的黑店,是找打不是?”
這一陣叫罵直罵得那店主人連連點頭,彎腰陪笑著不是,其餘幾桌聽了盡皆側目,往這邊瞧來。隻等那漢子罵完了,一旁的佩劍女子也不做聲,隻靜靜坐著。那店主人心問道:“怕是客官從北方來,吃慣了白酒,這壇錯認水入不得您的口,隻是店本生意隻做得南方的黃酒,要不我給您換一壇女兒紅,那酒性子烈,您或許不嫌棄!”
“那還不快些,若是再敢蒙老子,有你這龜兒子好看!”
店主人聽罷急急又從架上取了壇女兒紅給那位爺倒上,心陪著笑臉:“這便是店最好的黃酒了,再好也沒有了。”這時一旁的那夥計聽了聲嘀咕道:“隻憑他是誰,也配和我們爺吃一樣的酒?”那少年聽了也隻哼一聲,並不話。
那漢子瞥了那邊一眼,端起酒碗隻抿了一口,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在店主人的臉上,瞧著店主人也不是習武之人,這一耳刮子直打的他滿口是血,滴溜溜轉了個圈,一跤摔在地上,耳朵裏如同做了個全堂水陸大道場,磬兒,鑔兒,鐃兒一齊響。
那薛家的老三見這狀況便要站起來管上一管,卻被他二哥一把拉住,二哥搖了搖頭,要他莫惹閑事。
隻那漢子怒氣衝衝,道:“格老子滴,孫子盡拿馬尿來糊弄老子,還甚麽再好也沒有了,莫不是你們南方人盡愛喝這馬尿不成?”話聲未畢又要從地上揪那店主,霎時一隻酒碗忽從側麵摔將過來,那漢子閃身一躲,酒碗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哪裏來的不長舌頭的狗雜種,”紅衣少年伸手一掌拍在桌上,道:“憑你也配吃這酒,莫要髒了這副碗筷。”
那漢子受了一襲,不怒反笑,直朝這邊打量了兩眼,笑道:“格老子滴,嚇老子一跳,我當是誰,原是個黃毛丫頭!”
那紅衣少年原是臨安通判府溫家的四公子,左不過十六七八來歲,從嬌生慣養,長得細皮嫩肉,也未曾留得胡須,人雖清秀,但著了男裝顯是男子模樣,哪裏是丫頭,隻是漢子刻意羞辱。
那少年聽了果然暴怒,嘩啦一聲從桌旁站起,未等發聲那兩個夥計便厲聲喝道:“你大膽子,這是我們臨安通判府的少爺,你有幾個腦袋敢這樣話?”那“話”二字還未出口,一人便出拳向那漢子打去。
這時那還在桌旁坐著的佩劍女子忽然出手,隻取了桌上的一雙筷子,伸手便夾住了夥計伸出的手腕,想那出手的夥計姓盧,人稱盧老六,也是拜過師傅練過幾招幾式的,平日裏跟在自家少爺身後打架鬥毆從未吃過大虧,此刻被那女子用筷子夾了手腕,隻覺腕上一股力大無比,他伸手縮手進退不得,一張麵皮漲得通紅。
另一個夥計劉老三見狀左右雙掌同出,一招“圍魏救趙”直朝那女子背後攻去,不想女子手中筷子一轉往盧老六的咽喉虛點,腳上同時往腿關節處一踢,隻聽哢嚓一聲骨碎,那盧老六大叫一聲,身子一歪直往劉老三這掌上撞來,這掌力已出,半途收招已是不得已,劉老三一個踉蹌差點撲倒。
那邊通判家的少爺早也和那漢子交起手來。溫家少爺自拜過十幾個拳腳棍棒師傅,所學武藝繼承百家,拳腳上也是有些功夫,隻見他先是一招“開門見山”直打那漢子麵門,那漢子側身一讓,溫家少爺變拳為爪,一式“橫掃千軍”直取漢子咽喉,那漢子哈哈一笑,邊揮掌格開邊道:“丫頭當真是溫通判家的人?這可巧了!”
溫家少爺聽他嘴裏還是丫頭丫頭地不三不四,一股怒火直衝腦門,手上招式愈發迅猛,道:“你便是現在求饒也晚了,今日定要撕了你的嘴。”
這邊幾人隻在片刻間便鬥得數十招,而那被打的店主人和那書生漢子則躲得遠遠,隻恨幾人在門口相鬥他們不得立刻脫門而出。而最早進店的薛家眾人,連老帶也是閃到一旁,隻是聽到方才盧老六等人嘴,薛家祖母不禁和薛家老二老三嘀咕:“臨安溫家與我薛家本是世交,此次路過臨安本也是打算前去拜訪,方才的話你們也都聽到了,若真是溫家的公子……哎,怎遇上這樣的事,瞧著那二人的本事,似是頗有來頭,你們不可不幫,也不可偏幫……”
薛家兩人聽了各自點頭,想著祖母的意思自是叫他們上去勸架,但不可搭上了自身。如此,等到二人上前時那邊又鬥了數個回合。盧老六腿折倒地,那劉老三自是知道這女子厲害,隻在一旁遊鬥,十招裏倒有九招是虛招,而那女子從始至終隻坐在凳上,隻一雙筷子戲耍著。溫家少爺也是使出了渾身本領,南拳北腿,東踢西打,那漢子左擋右閃,雖隻是躲避,嘴裏卻是不停不休,什麽“丫頭”“姑娘”“白臉”,氣得溫家少爺越鬥越凶卻始終奈何不得他。
此時薛家兩人一齊上,一人擋住了溫家少爺的通掌,一人虛招格住了那漢子上前挑釁。
“好個白臉,還有幫手,來來來,那便一齊上吧!”那漢子仍自笑道。
溫家少爺聽了愈加不服:“誰要幫手?你二人是誰,莫要攔我!”話畢提拳又要去打。
薛家老二伸手一擋,抱拳道:“二位莫要誤會,我們是來勸架的,不是來打架的,二位拳腳功夫都是了得,所謂不打不相識,這便點到為止化幹戈為玉帛罷!”薛家老三轉身也道:“溫家公子,我與我二哥是你泉州薛家的老表,家父薛盛,你我溫薛兩家本是世交。”薛三如此一言既是向溫家少爺表明了身份,同時也是向那漢子暗示若是他不肯罷休,這二人勢必是要幫溫家少爺的,到時他也討不得好去。
卻不想這一言未畢,溫家少爺還未答話,那漢子反倒先問:“你們兩個是薛家的?哪個薛家,可是泉州薛家?”
薛老三抱拳道:“自然是泉州薛家!”
那漢子聽了哈哈大笑,回首對桌旁的女子道:“師妹,這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你稀不稀奇!這下可好,省了我們許多差事。”
那女子聽了微微一笑,出聲道:“那便在這一齊辦了罷!”那“罷”字話音未落,隻見她手中筷子一分為二,分射向盧老六和劉老三二人,盧老六躺在地上毫無防備那筷子從他眉心直插入腦,登時斃命,而等劉老三反應過來伸掌格開筷子,胸口便中了一掌,麵皮霎時發白,麵色古怪地撲倒在地。
那邊佩刀漢子同時發難,趁人不備舉拳便擊薛家老三的麵門,薛家老三隻覺麵部生風,心中大叫不好,一招“捧花獻佛”借勢向後閃躲,哪料這麵門一拳隻是虛招,那漢子反手一掌拍在他胸前,喀喇喇肋骨斷了四五根,人直摔向了門外。
這一下瞬間發難,如兔起鶻落,那二人出手狠辣,招招取人性命,連斃三人,眾人俱是一驚,薛家那兩個的見到薛家老三被一掌拍向門外,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驚叫一聲,那老嫗也是嚇得退坐在了凳上。
溫家少爺見兩個夥計被瞬間連斃,心中雖是大駭但已然紅了眼,二話不一把抽出桌上的寶劍向那女子疾刺過去。而薛家老二見到自家兄弟被偷襲不知生死,哪還有什麽幹戈玉帛,上前一個乾坤掌三式逼得那漢子不得不防,二人纏鬥起來。
這時那店主人見出了人命已是大事不妙,趁著他們四人從店內鬥到了店外,趕緊同書生漢子逃竄了出去,薛家的兩個車夫也已同那祖孫三人欲向馬車逃去。
那佩劍女子見狀,終於拔劍,格開了溫家少爺的一招“舉火燎”,回頭喊道:“師哥,茲事體大,莫要玩脫了手!”話畢手中長劍舞了個劍花,淩空三連刺,直逼得那少年連連後退,溫家少爺知曉對手的厲害心中不敢怠慢,舉劍封住了幾個要害變攻為守。那女子冷哼一聲,手中劍招猛然變快,已砍了他數劍,終也不耐煩,瞧著他劍中破綻,一劍封喉。
長劍拔出,溫家公子眼中滿是驚恐,嘴巴張得老大,一股赤色的鮮血從喉間直噴而出,濺到數尺之外,隻見他雙手在空中胡亂抓撓,身子搖晃不已,終也撲倒在地,沒了聲息。
這數招封喉不過發生在一刹之間,另一邊那漢子聽了叫喊心中也是不敢大意,左右雙掌齊出接連三掌,打得薛家老二一身冷汗,勉強接上招數,隻道:“這是我薛家的乾坤掌三式,你怎的會使?”他不知眼前是何許人,臨陣對招將這套他最得意的招式來來回回已使了兩次,那漢子聰明好記,臨陣學招打將出來,嚇了他一跳。趁他心慌意亂,那漢子拔刀便砍,快刀之下直砍下了薛家老二的頭顱,血霧噴出,腥氣四溢,屍身半才倒了下去。
而這邊,佩劍女子提起溫家三人打獵的弓箭,便站在店門口張弓搭箭,一箭射穿了薛家一個馬夫的腦門,那馬夫本在逃跑,這一箭射中人當即斃命,隻是身下腿腳還在跑,人身跑出數步方才撲倒在地。另一個馬夫棄了薛家祖孫三人,剛要爬上馬背逃去,另一箭便射中馬頭,那馬哼了一聲便轟隆倒下,馬夫摔下被馬壓住了腿,終也死在了第三箭上。
而那佩刀漢子自也運起輕功,直朝著那奔逃的店主人腦後一抓,三指貫腦而入,腦漿迸出,人自然斃命。
他又以同法往那書生漢子腦後抓去,那書生漢子隻覺腦後生風,心中暗叫“倒黴,倒黴!”大叫一聲陡然回頭,一指往那漢子的爪心點去,那漢子本以為這書生不會武功,一爪之下必死無疑,哪想他會回頭,收爪不及竟被點中了掌心。
他忽覺掌心一寒,渾身打了個冷戰,等到收掌回頭已覺大事不妙,直喊道:“師妹,師妹!這狗崽子有鬼!”急退幾步,一看掌心隻顯出一個黑點,整隻手臂的經脈霎時間猶如針紮。那佩劍女子在那邊正欲解決了薛家祖孫三人,聞言趕來點了那漢子臂上幾處穴道。反身打量起那書生,抱拳道:“閣下是道上何人,可否報上名號?”
那書生漢子卻並不在意,隻苦著一張臉,自言自語道:“這且不算,不算,我非故意破戒,是他黑白雙煞要來殺我,我要保命且不得已,這怎麽能算……”
這邊二人一聽到“黑白雙煞”四字,麵色一凜,心中嘀咕,此人既知曉我二人名號,若是仇家大可直接動手尋仇,何故裝作書生在此胡言亂語,莫不是……莫不是哪位高人?瞧著方才那一指的功夫,此人功力絕不可覷。那女子仍抱拳道:“閣下此時出手是何用意,是想保那薛家的三人麽?”。
書生漢子回頭瞧著地上死傷的數具屍體,大歎一聲,低頭仿佛是對自己道:“能不死人自是最好的,可那江有汜最喜殺人,殺人有什麽好……”
這邊二人一聽,對視一眼,雙雙抱拳,丟下一地的屍首便徑直上馬,沿著大道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