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 佳期如夢
鴻鈞經過了朝陽穀事件之後，對這種同類型的容易迷失心智的地方，感覺到稍稍有一點吃力以及難以把握。
他站在門前思索了片刻，決定還是進去看一看，畢竟這業火鋪天蓋地，而妖王又未離開歸墟，想來妖王乃水蓮所化，靈體屬水，一定吃不得這業火的炙烤，而這歸墟唯一可能的退避之處就是這扇離境之門了。
他想起某女跪在他麵前殷切期盼他能將妖王帶回去的那個小眼神，於是他毅然決然的踏入了那道光門中。
鴻鈞在那門中，看到了一些往昔舊事，略過這些碎片一般的記憶，再往裏去，又是一片深黑。
向那深黑中溯遊挺進，便見一些細碎的小光點由遠及近，像是一幀一幀的畫片，慢慢的放大，那畫中是誰，他心裏頭早已就預料到。
心動，畫便動，越是動，越是忍不住要停下腳步，看一看畫中人的故事。
鴻鈞身為老幹部，而且經過了朝陽穀一事，心裏頭一直很警醒，所以他閉了天聽與天眼，不去看也不去聽那畫片，隻留了一絲感識，繼續向裏深入。
又向裏進了許久，那一絲感識似乎探到了一點異動，鴻鈞停住，重新打開耳眼，便聽見一個女子在哭泣。
他循著聲音看去，便看到一個小丫頭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抽搐著身子，全身都是血。看那血泊中那人的身形，很像是……
鴻鈞一時間便亂了心智，這時正是最要緊的時候，一旦有一絲亂心，便會瞬間迷情，一潰而敗。他心頭雖然知曉，但身體卻很誠實，急忙便迎了上前去，將那血泊中的小女子抱了起來，護在懷中，眉眼中止不住的心疼。
伸手拂過她額上散亂的發絲，一張白皙的臉漸漸映入眼中，他的心尖微微顫抖，指尖是她冰涼的皮膚，像是屍體一般，沒有一點溫度。
那冰涼從指間傳入心間，心冷得發痛。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輕如羽毛的，喚了她的名字。
那小女子揚起一張滿是血漬的臉，仰頭看著他，眸底黯淡，輕聲回他，“玉卿。
此時鴻鈞才發現，自己已經入了迷障，因為他明白，懷中之人是無論如何不會叫他玉卿的。那時他才恍然大悟，這都是他所憂所慮，所願所念，幻化而成的幻境。
他所憂所慮，便是她會遇到這般的危險和困境，不能自保。
而他所願所念，連他自己也沒有料到，竟然……會是這一聲“玉卿。
鴻鈞已經回想不起，多久不曾有人如此喚過他的名字。先次在姻緣石前，石上現出“玉卿二字時，竟有些恍惚，不識是誰人了。
這一刻從懷中嬌弱的小女子口中聽見這一聲輕喚，似是有一絲異動嵌入內心深處，觸動了那許久不曾觸動過的地方，他有一瞬的失神。
在這危機四伏的歸墟深處，多少雙看不見的邪惡之眼正緊緊盯著他的內丹，便是這一刻的失神，就已經有蠢蠢欲動的邪物，慢慢向他靠近了。
待鴻鈞意識到危險臨近時，手中來未來得及喚出武器。他側臉看向身後，四麵的邪祟之氣如洪水一般向他的後背湧來，殺氣四溢。
他微微鎖眉，反手撐開一片銀白色的護障，心中所想的卻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擔憂那些邪物會傷害他懷中的小女子。
可笑，明知隻是幻象，卻無法從幻象中抽離。
他抱著她柔弱的身子站起身來，那一刻來不及多想，若是身後的屏障被那些邪物破了，他便要用這具身體護她。
鴻鈞懷中，小女子眉目帶笑，從他的臂彎裏，側目看向他身後的那群野蠻凶殘的異物。這些黑暗中蜂擁而至的邪物，在碰到她的眼神之後，竟然霎時間就紛紛停住，不敢再進一步，她眼底亮起一片森冷的陰光，那些邪物便像是怕極了一般，接二連三的退縮回了黑暗中去。
殺氣戛然而止，鴻鈞看著懷中女子眼底那森冷的陰光，心中便大抵曉得，它也是這漫漫黑暗中的邪祟之靈所化，不過比起剛才那些，它的實力要強出千倍。
那女子從他懷裏仰起一雙黑亮的眸底，眼底已經變回了純良無害的清澈，她的嘴角湧出一道殷紅的血漬，眉頭緊鎖，嘴角微微抽搐，表情痛苦不堪，伸出沾滿了血的小手，拉了拉他的袖子，氣若遊絲的道，“我好痛苦，我好痛苦，玉卿，救我。
鴻鈞冷眼看著她，不動聲色。
那女子複又抓住他的手腕，似乎是更清楚的讀取了他的記憶，她眨著一雙水靈靈的烏黑大眼，委屈卻倔強的問他：“師父，是不是因為我長得像您故去的妻子，您才對我這麽好的？
鴻鈞眸中那雙灰色瞳仁驟然放大，又猛地縮小。
女子的眼角慢慢流出血紅色的淚水，身子在他懷中瑟瑟發抖，愈發淒楚可憐，百般動人，細小的聲音微弱而浮遊，淒苦的向他低訴，“師父，如果我是她，您是不是就不會……見死不救了。我……我從來都是隻她的替代品，對麽？
這一次，它的表情、眼神和語氣，沒有一點不像他那小女徒，那麽相似，相似到他真的不忍見她這般痛苦。
女子見他終於動容，便趁著他心緒紊亂時，對他下了縛靈咒。鴻鈞將才反應過來，身子已經不得動彈。
女子方才一笑，“既然你不肯把心給我，那麽我隻要你的內丹好了。
她將一隻手抬起，十指上生出尖利的指甲，割開了他的下腹，將手探了進去，割斷經肉，摸索他的內丹。
炙熱的血液溫暖著那隻冰冷的手，這讓女子變得異常的興奮，在她觸碰到那顆滾燙的內丹時，她近乎狂躁起來，將那內丹連血帶肉一並扯了出來，吞進了嘴裏去。
鴻鈞的內丹何等強大，又何其的清正罡烈，那妖物才將內丹吃進去，便腹痛難忍，從鴻鈞懷中跌落到地上去，連連翻滾，痛苦不堪，一聲連著一聲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