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進那冰冷而隱隱散發出一股腥味的審訊室,我的心就不由的那麽一抽緊。
胖胖的警長一身便服,那根腰帶似乎隨時都要被他碩大的油肚給勒得崩裂開來似的,脖頸處也被下垂的肥肉堆滿,整個人看上去笨重而肥膩。而那雙眼睛,卻格外狹長機警。
他快速的上下掃了我一眼,悶聲道,“你就是陸簡汐?”
“是的!”
“你隻有十分鍾時間。”
我點了點頭。
他們走出去後,我抬眼看了過去,諾大的審訊室裏,人可孤零零的低垂著腦袋呆坐在正前方的木椅子上。周遭一片黑暗,光是她旁邊打了盞昏黃的燈光。看著這幅景象,我的鼻尖忍不住那麽一酸,快步跨了上去。
已經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的人可驚覺的睜開眼抬頭看了過來,見來人是我,她張了張嘴,話還沒說出口來,眼淚就先淌了下來。
我俯下身想去拉她的手,才發現她的手已經被手銬反銬在了身後,我頓時氣急,“他們怎麽可以這樣?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還能吃了他們不成?”
她眼淚汪汪的搖了搖頭,“不怪他們,我可是涉嫌買凶傷人的重犯!”
我心疼的撫著她的腦袋,直起身來,一把將她擁進了懷裏,“他們沒有讓你受苦吧?”我擔憂的問。
人可愣了愣。
“比如動用私刑什麽的。”我說出了心中的顧慮,剛才那個警長的眼神讓我有些不寒而栗。
她搖了搖頭,“這到沒有,隻是一直不讓我睡覺,不停的在審問我關於那晚的事。可無論我怎麽說實話,他們都覺得我是在撒謊。”
她邊說著,便忍不住的痛哭失聲,“他們一直在逼問我案件的細節,可我根本沒有做過,我怎麽知道細節是什麽啊?簡汐,你相信我,我那晚真的是喝醉了,我喝醉了是什麽樣的你也見過,是有那麽點瘋瘋癲癲的,可我不至於幹出那種喪盡天良的事啊!我何人可這輩子都不會去做那麽殘忍的事的!簡汐你相信我,真的,我真的沒幹過!”
我緊緊的擁住了她,“傻瓜,我如果不相信你,又怎麽還會來呢?”
她揚起頭來,眼淚哭花了眼妝,臉頰掛著兩行黑色的淚,“簡汐,我把你害得那麽慘,你就不恨我麽?”
我怔怔的看著麵前的牆,“一開始恨!真恨不得狠狠扇你幾耳光!可是現在……”
我沉沉的吐了口氣,“我更恨的是我自己。我早該強大起來,不該這樣步步退讓。退到最後,我幾乎失去了我所有最珍貴的東西。原來這個世上,退一步往往不會是海闊天空,反而多是萬丈深淵!不強大自己,就永遠都是被欺負的份。”
“簡汐…”人可吸了吸鼻子,“你這個樣子,讓我覺得好陌生。”
我低了低頭,伸手拭去了她臉上的淚痕,“從今以後,我不會再是從前的我,但你放心,我說過,在我心底裏,你是唯一的朋友,永遠都是。”
“想想都是我把你害了,我潑了你髒水,還害你和小九九…”她幾乎哽咽道說不出話來“我是個罪人!這樣的我,根本就不值得再做你朋友。”
“可是如果不是你的話,我怎麽可能遇得到端牧清那麽好的男人呢?”我直言。
她先是微微一怔,繼而苦笑著搖了搖頭,“你這麽說,是想要我少一點愧疚,然後心裏好受一點麽?”
我想都沒想的道,“不是!坦白講,我現在根本沒心思去理會誰心裏好不好受,我隻在乎我心裏好不好受!我來看你,就是為了自己心安,還為你從你口中能了解到事實的真相。”
她瞪大了眼,錯愕的看向我,“你就那麽相信我?”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你性格大大咧咧又直爽,讓你做這種心思縝密百般算計的事兒,你是做不出來的。”
“簡汐…”人可定定的看著我,“雖然你變了,讓我感覺好陌生,但我…更喜歡現在的你了。”
聽了這話,我真不知是喜是憂,“好了,現在從頭到尾把那晚發生的事情告訴我一遍吧!”
她斷斷續續的說著,我從中大致理出了一些脈絡。那晚她提前離席了,然後一個人傷心的跑去唱K喝悶酒,一直喝到不省人事,其中模模糊糊的記得自己好像是一個勁在說著對不起我之類的話,其他的,就壓根連印象都沒有了。醉了之後就那麽一直昏昏沉沉的睡到了淩晨3點左右,被冷醒了,酒也清醒了大半,然後起身打的回了家。
我聽下來,覺得事情真是蹊蹺,都到了這個時候,人可斷然不會撒謊的了,那麽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呢?
“人可,一直都隻有你一個人?”
她確定的點了點頭,“我壓根不知道那是餿水來著,我以為就是普通的酒水,那麽一倒下去之後,我自己都愣住了。然後…”
她痛苦的閉上了眼,“被端木請甩了那一巴掌,我也覺得自己是罪有應得!一直以來,人家也真的沒對我表示過什麽好感,是我自己一直死纏著不放還自以為是的,說實話,我也覺得我根本配不上他!所以…那樣潑了你之後,我心裏也很難受!我知道是中了夏希微那賤人的計了,可我拿不出證據來!又覺得對不起你,所以越想越感覺自己很沒用,就那麽一個人跑去唱K發泄,我還有臉叫誰呢?從始至終都隻有我一個人。”
我蹙了蹙眉,“那…過程中就沒有什麽可疑的人接近過你麽?”
她轉了轉眼珠,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而後搖了搖頭,“去到KTV之後,我就一直呆在裏麵。點的是帶衛生間的豪華小包,就連上廁所都沒出來過,哪裏會遇到什麽人呢?”
“那這麽說來,很可能是在你喝醉了睡著之後,才有人近了你的身拿了你的電話做的案?這樣的話,跟警察說,去那家KTV看看監控啊,說不定就能查到那人是誰!”
人可哭著搖了搖頭,“我也說了,可人警察說,攝像頭隻有出入口和收銀台有,我那裏根本沒有能照到的!”
“但是……”人可皺了皺眉,“我總感覺,即便是喝醉了,也還是模模糊糊的有些意識的啊,我睡著之前電話是壓在胸口下麵的。可我醒過來的時候,電話還是好好的放在原處!若是這其中有人拿了我電話,我再怎麽醉也好,多少會有點印象的啊!”
她眼神鑠鑠的看著我,“所以我覺得不像是喝醉睡著之後,反而像是…我還沒睡著的時候。”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那還真是活見鬼了!
沒睡著的時候就她一個人在唱K,難不成還真是某種看不見的東西動了她的手機?
可一次也就算了,還前前後後一共三次啊,通話記錄裏麵都有的!他和那些混混的通話時間每次都是1分多鍾,最後一次是淩晨2點,那之後,還用網上銀行業務轉了一大筆錢到對方的戶頭上,從銀行那邊的調查情況來看,也是通過手機匯的款。
“人可,你的手機,就一直揣在身上麽?”
她先是點了點頭,遂又迷迷糊糊的搖了搖頭,“除了那個時候!”
我們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異口同聲道:“上廁所!”
人可一下子激動了起來,“對對對!你知道的,我一喝醉了,總是要趴在馬桶邊上吐啊吐的,我那手機才買的,我不是怕給弄掉進廁所麽?所以就一直放在桌子上來著。仔細想想,我前前後後吐的次數,也就三四次,興許,就是在那個時候手機被人動了!”
我肯定的點了點頭,“可是,就算電話是從你這裏拿到撥出去的,那麽銀行匯款呢?這可是需要密碼的?什麽人,會連你的銀行密碼都知道呢?”
她眉頭深鎖,“我也納悶啊,我的密碼按理說對方不可能知道啊!那密碼又不能通過手機短信更改,隻能到取款機或櫃台才能,他是怎麽知道我密碼的呢?”
線索到了這兒,似乎一下子就斷了開來。
我搖了搖頭,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又一時半會兒的想不起來。
再一次回想了一下那晚我接到電話後的情景,猛然間,我的腦袋裏閃過了一個聲音,繼而緊緊握住了人可的手,“你那晚的包房裏,是不是有包房公主或服務員之類的?”
人可呆呆的怔了怔,“對哦,我記得期間好像是有服務員這類的來收瓶子擦桌子什麽的。還說,讓我提前到前台結賬,說他們規定了,12點前必須結賬。我沒帶那麽多現金,就搖搖晃晃的自個兒跑去前台刷卡結賬了。可能對方就是那個時候看到了我密碼的吧,我那時候喝得迷迷糊糊,輸入按鍵的時候還弄了半天。人有心想看到我密碼的話,不會是件多困難的事!”
這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