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六)她是精怪
後半夜餘魚突然發起熱來,衣裳都汗濕了兩套,餘根生急壞了,老餘頭被這邊的響動驚得也睡不著了,心裏對餘魚的生死還是多少有些擔心的,所以也坐在堂屋看著餘金花與餘銀花端水的端水,拿衣裳的拿衣裳,總之進進出出的沒個消停。
金草夜裏與餘金花睡一屋,自然也睡不著了,隻是她似乎有些起床氣,一醒來就哭,餘金花沒有力氣去哄她,隻叫了張婆子看著她,自己照顧餘魚去了。
餘魚發熱倒不是作假,似乎是躺著修煉岔了氣,加上白天失了些血,到底還是有些不舒服,所以一下子身上就汗濕了。
其實也沒什麽事兒,隻是汗濕了兩件衣服而已,她有時候獨自練功時,有比現在還汗多的時候呢,隻不過餘金花她們不知道罷了。
餘根生被餘魚的狀況嚇得不行,見金草還哭得厲害,便也沒什麽耐性了。
他的三個女兒,沒有一個這麽愛哭嬌氣的,就是最小的餘魚,從小也是不哭不鬧的時候多,人雖小,卻是最懂事最會疼人的一個。
所以對於金草,他就越看越不順。
“大姐兒,你去將金草帶過來,她一直這麽哭嚎,叫人心裏煩亂,你將她帶到你爺爺那裏去,叫你爺爺好好哄哄!”餘根生給餘魚擦著汗,眉頭緊鎖的對餘金花吩咐到。
金草被帶到老餘頭身邊,老餘頭卻並不哄,隻有些冷淡的說:“大過年的,你可幹了好事了!”
隻有金果兒這個做哥哥的,還會哄著金草這個妹妹。
不過聽著老餘頭這麽一說,打小就會看人臉色的金草,果然不敢再繼續哭。
可隨著餘魚身上越來越燙,餘根生就越來越急躁,他看著餘魚有些蒼白的臉,想著自己已經是第二次差點失去這個女兒了,上回羅欽雖然將餘魚推下水,但是羅家幾個大人回來,態度還是十分端正的,羅欽不知被揍了多少頓,受的罪也算是補了餘魚受的苦。
可一想到老餘頭之前護著金草的樣子,餘根生就越想越生氣。
餘魚房間不大,小白賴著不肯走,餘金花餘銀花兩個不是要給餘魚擦汗,就是要換衣,餘根生大部分時候都是在門口等著。即便是等在門口,也有點兒礙事的感覺。
自己閨女這樣了,釀禍的禍根他懲罰不得,又不能減輕餘魚的痛苦,所以餘根生越發的急躁起來。
這一年裏,他也暗示過多次,表示金草這孩子長歪了,可老餘頭每回都有這樣那樣的借口,他一個大男人,總不好跟自己侄女計較這些,所以每回都是不了了之,現在果真成了禍害,老餘頭卻是一句關心餘魚的話都沒有。
餘銀花又拿了一套汗濕的衣服出來,餘根生問餘銀花道:“怎麽樣了?還一直發汗嗎?衣服可都換好了?”
“唉,衣服換好了,可照著這樣勢頭下去,小魚兒連換洗的衣裳都要沒了。這樣一直出汗,身子怎麽受得了?”餘銀花拿了髒衣服出去。
餘根生沒有再進去看餘魚了,反而往坐在堂屋燭火下的老餘頭望去。
金草就挨著金果兒坐著,金果兒挨著老餘頭坐著,爺孫仨,隻有一個金果兒看著是真的在為餘魚擔心,期間來看過餘魚幾次,老餘頭坐在堂屋裏,雙眼無神,似乎盯著燭火,似乎在看向遠方。
餘根生最後將注意力放到金草身上,看著金草那雙在燭火下映襯得十分陰沉的眼睛,心裏就莫名湧上一股煩躁感。
想了想,餘根生也往堂屋坐了,看向金草,問道:“金草兒,你與大伯說,你為啥要推你三姐?”
金草似乎有些慌,眼神四處飄了一會兒,之後又看了看老餘頭,可老餘頭似乎沒看見金草求救的眼神,隻盯著燭火不做聲,金草隻咬了咬嘴唇,低聲說:“我、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當時以為三姐又要來打我……”
本來餘根生還想好好解決一下孩子之間的問題,可金草這話卻一下叫餘根生冒了火。
餘魚是什麽心性,餘根生他還是知道的,雖說不是個脾性好的,但是也不會去欺負自家人。那孩子腦子可清醒著呢!心胸也是大氣的!
不然哪裏還能容許金果兒幾個到自己家裏來住?
不說別的,就光餘樹生做的那些事,餘根生自己有時都會忍不住遷怒到金果兒身上,反而餘魚不會。
“你是真的壞了本性了!”餘根生氣極了,反而說不出更難聽的話,隻看了金草好一會兒,對金草這麽說到。
金草似乎不太懂餘根生這話的意思,但她會感受大人的態度,就在餘根生說這話的時候,她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變了,所以她很慌,於是不由自主的又哭了起來,並覺得自己很委屈。
她記得,前些日子見到她娘的時候,她娘說原本現在餘魚擁有的一切,都改是她的,可是餘魚克死了她爹,所以原就是餘魚搶了她的東西。
她很委屈,於是越哭越大聲了,連老餘頭與餘根生雙雙漏出嫌棄的目光,她也沒停,反而一時控製不住,推了一把餘根生說:“她不是我三姐!她是精怪!我娘說了!她是精怪!就是她克死了我爹!所以我家的房子現在都變成你家的了!”
說完就往院子外跑。
金草一跑,金果兒便喊著“妹妹”追了出去。
院門關住的,甲子幾個就守在院子裏,金草連院門都出不去,就被金果兒拉回來了。
因著金草這番話,這下就連還想護著金草的老餘頭,也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想說了。
隻有金果兒狠狠拽了金草一把,斥責道:“妹妹!你胡說什麽呢!”
金草這麽說的時候,就是心裏太委屈了,小孩子哪裏藏得住話?怎麽想的就怎麽說了唄。
可說完也是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的,於是往外頭跑。
這會兒見大家麵色都不對,便終於怕了,但金草一邊害怕,也一邊認為小賀氏話很對,覺得就是餘魚占了她的一切,心裏的仇恨就越多,那雙眼睛的狠毒就刻得越深。
餘根生還是頭一回在一個這麽小的孩子身上,看到這樣一雙眼睛,惡狠狠的,就好似餓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