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舊夢
楚行之見人都走了,卻見姣然仍抱著他的手臂,他扯回手臂,語氣冷冰冰道:“放手?”
少年那如清泉流水般的嗓音鑽進姣然耳中,她尷尬地鬆開手,退開了兩步,才見他轉過身。
楚行之比姣然高出大半個頭,此時他站在姣然身前,姣然隻覺得眼前籠罩了一道深重陰影,她下意識地眯了眯眼,微微抬起頭,卻見少年陽光清俊的臉上帶著淡淡涼意,一雙如星辰璀璨的眸子注視著她。
姣然被看得心裏莫名地緊張,他不會打女生吧?
楚行之見姣然一臉“你不要打我”的神情看著他,許久,他才頗有意味地了一句:“你這麽厲害,我怎麽敢動你。”
他輕哼了一聲,懶得跟姣然計較,邁開長腿往前走。
姣然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幾步,看著他的背影,莫名覺得有點眼熟,她翻了翻記憶,發現和夢中情人背影有點相似。
遠處高樓層層,邊陰雲沉沉,夢影重疊,似遠又近,夢即在眼前。
大約是在一個地下停車場,光線昏暗。
隱約可見一個男人靠在一輛車前,一邊抽著煙一邊在等人,那零星的光點在這暗沉的停車場裏顯得尤為明亮。
姣然隻模糊地看見他的身影,身姿挺拔,姿態隨意,卻又帶著冷然的氣場,又仿佛與黑暗混為一體,周身散發著暗沉沉的氣息。
沒一會兒,停車場沒響起女人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叩叩叩”的聲音,似乎是走得很慢,步伐帶著難以言的沉重。
姣然看見她了,看不清五官,但卻能分辨出她臉色不是很好,有點病態的蒼白,唇上掛著寡淡的笑意,一點都不好看,毫無生氣,跟個活死人一樣。
姣然打心底裏不喜歡這樣的人,卻不上為什麽。
她在一邊看著,卻見男人掐滅煙頭,微低的頭抬了起來,看向走近的女人。
女人頓住腳步,眼神頗為詫異,心底卻又隱隱有幾分欣喜,但卻被她無情地壓下了。
整個停車場出現死一般的寂靜,兩個人,誰也不肯開口話。
最終,女人沉不住了,問:“你怎麽在這?”
她的聲音很低,很淡,黑亮的眸子下掩藏著複雜的情緒。
“等你。”
男人聲音清淡沉冷,又有幾分明亮,又帶著許多複雜的情緒,像是飛湍而下的瀑布一般,極快地從眼中劃過,但一細究,卻見那飛速而下的就是在已落在河流上,一派平靜,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等我?你不是應該在芩州嗎?”
女人眼皮微掀,想來是對他突然的出現感到出乎意料,而後眉宇間攏上一層疑慮。
他沒事從來不踏足這邊,也不會刻意和她見麵的。
她不喜歡,他知道。
“我爸病了,過來看看他。”
他目光落在她臉上,昏暗的光線下仍看得出她略顯蒼白的臉色,眉宇間帶著一股淡淡的頹意,一雙眼眸沒有半分光彩,唇角微微下壓,五官美麗依舊,但卻如失了生氣的洋娃娃一般,讓人看了隻覺得索然無味。
他隻覺得心裏仿佛被什麽攪碎了,難受得厲害,但臉上沒有絲毫顯露,他伸手環住她,不顧她的抗拒,輕輕地拂開落在她臉側的發絲,似是歎息了一聲,輕聲問:“為了一個死人,值嗎?”
他唇邊勾起一抹諷刺的笑,也不知是笑她的執著還是笑自己的無力。
“這麽多年了,你看看你自己,活成什麽樣了?”
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模樣,行屍走肉,可悲又可憐。
她抿唇,目光看向遠處暗得什麽都看不見的角落,像她的人生一樣,沒有歸途,隻有在黑暗中行走,曾經她的世界裏有光,後來沒有了。
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她有什麽可怨的?
縱使午夜夢回悔不當初,她也隻能遙望那遠在邊的明月,獨自思念那壓在心底的人。
現在人在她眼前,她卻不敢去麵對他了,從她放棄的那一刻起,她已經失去陪在他身邊的資格了。
她也已經不是從前的她了。
她睫毛輕顫,勾著挎包的手微微握緊,不言。
“他動機不純,不盡早抽身,遲早會把你自己搭上去的。”
她心中無奈地笑了,已經搭上了。
他勾住她的腰,伸出手指將她耳邊的碎發勾到耳後,露出她巧精致的耳朵,耳垂上綴著星型耳墜,上麵鑲著碎鑽,在光線的照射下,閃耀著璀璨的光芒,而他仿佛將這光芒收在眸中,一雙漆黑帶光眸子,如沉靜的夜空中綴著滿的星辰,無賭讓夜幕下獨行的人感到片刻的溫馨安寧。
一如當年。
她眸光閃了閃,唇動了動,終是什麽也不出來。
他湊近她耳邊,道:“放過你自己,不好嗎?你不好過,我也不好過。”
為什麽不願去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在愛你呢?
為什麽要為了一個已經不在的人而作踐自己的一生?
你便是讓所有人去死,可人沒了,就是沒了。
他的嗓音清涼,如夏日久逢甘霖一般的舒爽,卻又似夾雜著冰渣一樣,讓人猝不及防地感受到了寒冷。
深陷死局,如何抽身?
況且,為時已晚。
她緊握的手指節泛白,那顆冰冷的心像是被瞬間融化,隻剩下脆弱,眼中湧上一股酸澀,她唇瓣緊抿,眼睛快速地眨了眨,才將眼中那股澀意壓下。
她眼簾低垂,不敢抬頭看他,生怕她會貪戀他的溫柔。
許久,她才無力的開口,“對不起。”
她張了張嘴,千言萬語,竟是一句話也不出來,最終,才揚起一抹無奈的笑,語氣中帶著自嘲,“我不值得。”
他低低地笑了,“確實不值。”
可是,他卻控製不了。
多少次,他想,如果當初她沒有回去,如果他沒有掛掉那個電話,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可惜,事實就是事實,沒有如果。
“你離婚。”
這話他了不止一次了。
離婚?晚了。
她無聲地笑了,笑中帶著無奈以及無端淒涼。
從一開始,她就走錯了。
她疲憊地愛上雙眼,許久,才推開他,兩人拉開了幾步距離,像是隔起了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一般,隻能遙遙相望,各自悲傷。
“我們不要再見麵了。“對誰都不好。
她語氣很輕,很淡,似乎帶著祈求。
話落,她轉身離開。
嗬!
果然又是這樣。
他唇邊勾起一抹涼薄的笑,似是在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