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心息丸
難得邱子甫此人心懷赤誠，並沒有因為跟他說話的人是個小孩兒覺得受到怠慢，也沒有因此就擺出大人的架子不樂意跟對方講話。
相反，這一大一小由於彼此熟悉的東西有那麽一點搭不著邊的共通點而相談甚歡。是的，邱子甫雖然是個大夫，但受祖輩影響自小信道，向往道家文化。尤其那些關於升仙得道的小故事，每一個他都聽得津津有味。
“我師父常說人要懂得修身養性，忍心靜氣，才能健康長壽。石緋人小鬼大地搖頭晃腦道。
“是，修身養性方合陰陽調和之道。邱子甫順著他感慨。
正好邱伯托著茶盤進來，將他們的對話聽了一耳朵，忍不住就道：“什麽都要忍才要憋屈死了，公子你忍了這一年，他們除了得寸進尺，可曾放過你？咱們現在連出門買個菜都要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
“好了好了，邱伯你先去把外麵的藥材收了，馬上太陽就要大了，可別曬壞了。邱子甫趕緊打斷了邱伯的碎碎念，找了借口把他打發出去。
邱伯知道他這是不讓自己在客人麵前說嘴，可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一麵往外走，一麵叨咕：“公子，不是我說您，您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你還這麽年輕……
嘀嘀咕咕的聲音伴隨著有些佝僂的身軀消失在堂屋門口。
有了這一出，邱子甫頗為尷尬：“我們繼續，繼續。
“邱公子，邱伯說的究竟是什麽事情，是不是跟那個醫館有關？陸幺幺不掩好奇，直接問道。
邱子甫猶豫了一下，歎息道：“二位道長今日見到邱某的狼狽，又及時幫助了邱某，已不是外人，有些事情既然你們問起，我也便據實相告吧，此事說來話長。
邱家世代從醫，尤其擅長內科雜症，受到貴人賞識，到了邱子甫的曾爺爺一輩，竟然一門出了三個禦醫，住在禦賜的大宅裏，一時風光無兩。
可是這樣的風光在他爺爺輩時，因一位叔爺爺卷入了當時的宮鬥，引來了殺身之禍。整個邱家隻有年幼的邱父在邱伯的掩護下逃過一劫。原來的高門大宅是不敢回去了，便靠著身上僅有的錢財買下了這裏的小院子，幫窮苦人家看病度日。
“那個醫館就是當年跟你們有仇的人家？石緋猜測道。
俗話說，同行是冤家，這麽一想到也能理解。
“我猜不是，如果有仇早就找上門來了，還用等到他長大。不等邱子甫發話，陸幺幺趕緊發表自己的見解。
“陸道長說的對，唉，說起來這麻煩也是我自找的。邱子甫自嘲。
原來，邱父醫術並不高明，但是邱子甫自幼卻頗有天賦，靠著家中的典籍和自小幫病人看病累積的經驗，竟然青出於藍。這京城大大小小醫館的坐館大夫等閑都比不上他，於是在邱父去世兩年後，邱子甫接受了一家醫館的邀請，前去坐館。
這家醫館就是安仁堂。
安仁堂的東家很神秘，據說是位大人物，但這不關邱子甫的事，他每天隻負責看病開方即可。掌櫃給他開的工錢也甚是合理，一個月五兩銀子，如果有人請他家去看病，錢財自理，安仁堂也不會要他上交。
按理說這麽好的東家哪裏找，連邱伯也一天到晚念叨著安仁堂的好處，邱子甫也就安心的在安仁堂呆了下來。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禍兮旦福。
邱家家傳的典籍中有一味名叫——心息丸的藥，對治療心內疾病有著不可思議的奇效。但因其需要的藥材多樣，熬製的手法獨特，邱家也隻有兩人會製作，其中之一就是現在邱子甫。
“我也不知道自己熬製的對不對，畢竟那位會熬製心息丸的高祖早就去世百年了。不過我嚐過他製作的藥丸，跟我製作的一模一樣，就舔著臉自稱會熬製了。
說到這裏，邱子甫的臉不自覺的紅了幾分。
“那你也是個煉丹奇才了。陸幺幺由衷讚道。
她不會煉丹，但是二師兄確實此道高手，她身上那麽多丹藥都是從他那裏無償得來的，所以對會煉丹的人總有那麽幾分好感。
“不敢當，不敢當。邱子甫連連搖頭，“也是因緣際會，如果不是進了安仁堂，我也不知道自己能熬製出這藥。
安仁堂是京城最大的醫館，裏麵藥材眾多，常人難得一見的稀有藥材也能拿的出來，便是那些隻出現在傳說中的靈藥也有一兩件。所以，很多人都懷疑安仁堂的背後神秘人物是京城最大的道觀——天下第一觀——白雲觀。
這是外話，暫且不提。
回到心息丸上，話說邱子甫製出心息丸後，沒幾天一件禍事從天而降。
一日，他照常在醫館坐館，送走一名病人後，聽到門外傳來嘈雜吵鬧聲。心覺奇怪，安仁堂背後勢力大，這是京城人人都知的事，誰人敢在這裏鬧事。
很快，他就知道對方是誰了，隻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跟自己有關。
鬧事的是城南的一戶人家，城南住的都是窮苦人家，平時看不起病吃不起藥。安仁堂本著“醫者仁心的態度，每月十五會讓醫館的醫生免費義診，對於真正窮苦的人家還會免除藥費。
所以每逢十五，安仁堂總是人滿為患，這一天所有的大夫都不許休診，全體坐診。
鬧事的家屬表明自己的家人就是在這一日前來就診，吃了大夫開的藥，不僅沒見好，到了夜裏反而病情加重，沒挨到天亮就一命嗚呼了。
病是醫館的大夫看的，藥是醫館的大夫開的，不找醫館找誰。
攤上這種事，死者家屬痛心，身為大夫的邱子甫也隻能無能為力的搖搖頭。這個病人他有印象，當時是在家人的陪同下來看病。
來的時候瘦的隻剩下一把骨頭，還不停的咳嗽，喘著粗氣，隨時都有可能斷氣的模樣。一看就是有嚴重的癆病，周圍的病人都自覺的離他遠了一點。
他們一進來就大聲嚷嚷要看最好的大夫，邱子甫看他臉色焦黃發黑，眼白渾濁，瞳仁渙散，知道他命不久矣。正好他內急，腹痛難忍，便告假去了趟茅廁，回來的時候看到隔壁的王大夫正在給他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