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蕙質蘭心（下）
韓懿的一番分析，令夏桓有種徹底被看透了的感覺。
從內及外，從內心到心動，仿佛都被這位齊國的公主，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他們之間，也不過就僅僅之見過了區區的數麵而已。
僅憑這些，便能說出這等的話，難怪當初齊國太子會將她視作珍寶啊。
隻可惜，齊國終歸還是短目了。隻看到了韓懿那美麗的外表，或許也帶上了那麽一點點的才氣。
但所謂的外表和才氣，和韓懿這般洞察一切的目光比起來，簡直就是雲泥之別。
若是韓懿身為男兒郎，想必齊國日後或許還有中興的希望。
不，甚至都不需要韓懿為男兒，隻需將她嫁給一個日後能夠主政之人，而這主政之人又稍稍能聽得見一些話，齊國都有中興的可能。
便是這樣的一個女子，卻是宛如貨物一般，被貿易到了楚國。
想想，夏桓心中甚至還有一絲想笑的衝動。
“夫君是在為解惑而高興嗎？”
韓懿看著夏桓，露出了一絲好奇的神色。
夏桓的這一絲笑意，藏得很深，甚至僅僅隻是在眼神之中有那麽一丁點的透露。就是這麽一丁點，都被韓懿給不著到了。
對於韓懿的問題，夏桓沒有想著回避，或是隨意捏造一個理由。
一方麵是不想欺騙韓懿，另一方麵，也是捏造的理由在韓懿麵前，定然是毫無色彩的。
“在為齊國送我這麽一個好妻子而高興。”夏桓直言不諱。
雖然韓懿蕙質蘭心，有著能看清他人和事物的能力，但是，還是那般話，局中者迷，一牽扯到自己，也便露出了小女兒的姿態。
韓懿紅著臉，低下了頭，不再敢看夏桓。兩隻藏在袖子裏的手，來回輕輕撥弄著。
夏桓一向不反對古代的這種包辦婚姻，當初哪怕是和淳於靜經曆了生死之難，淳於靜離去的那一刻，他也能放下。
隻不過，這種放下隻是暫時的，生死之交，怎麽可能是那麽容易磨滅的。
所以，當兩人再次遇到的時候，夏桓義無反顧地去提親了。
以夏桓嫡皇子的身份，娶了淳於靜，實際上應該是淳於家高攀了。
後來，齊楚兩國聯姻，夏桓成了那聯姻的一環。這些，他沒得選。
但，在得知淳於靜也能一同嫁給他之後，他內心其實也未必就真的反對。
之所以一向極少理會韓懿，甚至連淳於靜都有些冷落，實在是因為夏桓覺得依舊有些對不起二人罷了。
取得一個溫柔賢惠的妻子，又取得一個生死患難的妻子，若是以後世的道德觀來看，無疑，夏桓是個渣男。
不過，在這個時代，卻是那麽的司空見慣。
“有一件事……”略微活躍了一番氛圍之後，夏桓的神情又略微嚴肅了幾分，隻是開口的時候又有些猶豫。
“夫君請講。”
韓懿再次抬起頭來，隻是，臉反而紅得更厲害了。
“當今天下之勢，想必，你應該知道吧。”
“略知一二。”韓懿點了點頭。
“齊楚合縱，漢國定然不會甘心。而這次，齊國威嚴掃地。我已經收得了消息，燕趙之間必有一戰。”
夏桓隻說了這麽多，便又止住了口。
他相信，以韓懿的眼界必定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這個消息當初也是從身為趙國人的張維那裏獲得的。與此同時，張維還為夏桓提出了多個應戰的準備方案。
這些方案夏桓看過，都不錯。唯一的缺點，便是時間。所以，夏桓這些天來的坐立不安，便是由此而來的。
韓懿聽後，幾乎想都沒想，便說道：“燕國弱小，即便是趙國都有足夠的實力能戰勝。燕君雖然年紀尚輕，但燕國群臣也並非具是鼠目寸光之輩。夫君既然斷言燕趙有一戰，想必其中少不了漢國的影子了。”
夏桓點了點頭，卻又歎了一口氣道：“漢國占據河套，九原，自然少不了精騎。我楚國的神武軍雖然威名赫赫，卻也不可能開赴到燕趙之地去。”
“夫君的意思是，陛下到時候，可能會用你？”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夏桓看著韓懿，目光之中滿是篤定之色。
韓懿同樣看著夏桓，片刻之間便明白了夏桓的意思。應了一聲：“我明白了……”
楚國如今的朝局被太子掌控，三皇子被邊緣化。
如果燕趙交戰，那麽漢國可以從調取九原精兵，齊國也可派兵北上。可是，楚國卻要從泗水甚至陳郡長途跋涉到燕趙之地。
水土不服等情況暫且不論，糧食又將是一個大的問題。
因此，燕趙開戰，楚國即便能參與，也不可能是大操幹戈。
在加上朝堂上的那麽一點微妙的關係，似乎，能北上的，也隻有夏桓了。
“所以，夫君近來在為北上而煩心？”
“不錯。三川新附，民心不穩且不說，兵甲也不足。更別說要和漢國的九原精銳相抗衡了。”
韓懿聽完夏桓的話，忽然噗嗤一笑，令夏桓一頭霧水。
“夫君多慮了！”韓懿寬慰道：“夫君是應齊楚合縱而北上，定然是打著援趙的旗號。既然如此，哪怕趙國敗了其實對楚國而言也沒有多大的損失。”
韓懿的話沒錯，對楚國是沒有多大的損失，可是對他夏桓便有損失了。
如今的夏桓名聲已起，要是一下子落的太快，隻會給人烙下一個花架子的印象。到時候再想招納賢才就不容易了。
夏桓剛想開口，卻又想到了韓懿的那般玲瓏心思，頓時又閉上了嘴，靜靜的等著。
果然，韓懿又說道：“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夫君若是以新附之地，便打敗了強漢之兵，豈不是更危險？”
韓懿這短短的兩句話，令夏桓腦門震，冒出了一絲冷汗。
“其實，在妾身看來，夫君隻要不敗，便是大勝。”
“此話怎解？”
“夫君與強漢而不敗，可讓天下人知夫君之能。不敗之餘，若是遇上一些小敗，又能讓天下人知夫君依舊缺乏良才。至於最後，當然也可讓朝局之中的人安心……”
韓懿的話，令夏桓茅塞頓開，豁然開朗。原本的惡事，此時竟然成了美事。
在外人眼裏，不是他夏桓不能打，而是手底下沒有足夠的班底。
在太子看來，他夏桓也並非全能的，也是需要依靠的。換句話來說，就是需要他太子幫助的。
夏桓看著韓懿，心中實在是激動難耐。
若非現在禮數嚴格，夏桓當真想抱著韓懿親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