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繆賢的責任
大殿之中除了趙王和趙括之外沒有第二個人，但趙括總覺得這座大殿太過安靜，安靜得就好像有一百個刀斧手埋伏在外麵，隨時都有可能衝進來殺死自己一樣。
趙王麵前的奏章很多，很高，堆到了趙王胸口。
由於趙王的身高原因，坐著的趙括不挺直身體的話甚至看不到趙王的嘴巴。
趙括坦然和趙王對視，十分沉靜的道：“大王，虞信不是臣殺的。”
趙王冷笑一聲，道：“虞信是被你抓住的，又是在你父當年立下大功的閼與城被殺，他被殺的第二你正好就趕到了閼與城，你想這一切都和你沒有一點關係？”
趙括想了想，道：“其實臣在這件事情上確實是有錯的。”
趙王道：“什麽錯？”
趙括道：“臣高估了大趙國境之內的平安程度，覺得用地方上的官員和衙役就足夠押送虞信到邯鄲了。
其實臣應該親自押送虞信前往邯鄲，這樣賊人就絕對不會有可乘之機了。”
趙王臉上的冷笑神色更濃：“這就是你給寡人的交待？”
趙括歎了一口氣，無比認真的道：“這就是真相，大王。
秦國間諜首領姬侯扮作使者前來拉攏臣，想要臣入秦國為相。
被臣拒絕之後他從上黨歸國，和名為震破的秦國間諜見麵，並參與到了虞信對人參渠道的攻擊之中。
當得知臣奉命巡查上黨郡之後，他就和虞信暗中聯手想要將臣殺死在上黨郡。
臣殺死了震雷之後俘虜了震破的部眾，從中得知了真相並逮捕了虞信，本想將虞信押送回邯鄲法辦，想不到那姬侯竟然神通廣大能夠在半路截殺虞信，之後的事情大王就都知道了。”
趙王靜靜的聽趙括完，麵無表情的道：“這就是你在閼與這些想出來的故事嗎？”
趙括再一次重複自己的話：“這就是事實，大王。”
趙王道：“你還有什麽的？”
趙括道：“沒有了，大王。”
趙王突然伸手一指麵前堆積如山的奏章：“你知道這些奏章上麵都是什麽內容嗎？”
趙括心中微微一動，道：“臣不知。”
趙王冷冷的道：“這上麵九成以上的奏章，都是那些希望將你依法懲治的請求，一共七十二份，未來的幾裏還會有更多。”
趙括道：“若是真的依法查清此事，臣必然無罪。
因此臣不覺得這些奏章是在針對臣，而是在幫助臣洗清罪名。”
大殿之中陷入一片寂靜。
良久之後，趙王緩緩道：“你先回去吧，在這件事情結束之前，你就先不必辦公了。”
趙括點了點頭，站了起來，朝著趙王拱手一禮：“臣告退。”
趙括大步離開大殿，趙王坐在原地注視著趙括的背影，眼神不停變幻，幾次張口欲言，但最終什麽話也沒有。
趙括離去之後片刻，繆賢出現，低聲道：“已經讓刀斧手撤下了。”
趙王嗯了一聲，突然問道：“你覺得趙括的話是真是假？”
繆賢輕聲道：“從之前傳來的情報來看，趙括確實在上黨郡殺死了震破，也確實是在那一戰之後直接逮捕了虞信，但真正的結局不得而知，恐怕還需要進一步的調查。”
趙王收斂起了笑容，冷冷的道：“平陽君也需要再調查，你也需要再調查，寡人養了你們這些人這麽多年，就連一件事情的真相都調查不出來嗎？”
繆賢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良久之後，趙王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你，寡人明明是下第一強國之王，怎麽總是拿區區一個臣子沒有任何辦法呢？
笑話，真是笑話！”
趙王十分煩躁的用力一推，將麵前如山的奏章嘩啦啦直接推倒在地，一片狼藉。
“滾出去，讓寡人一個人靜一靜！”
繆賢臉色冷峻的走出了宮殿，來到了不遠處的某個房間之中。
在房間裏，兩名戰戰兢兢的官吏正在等待。
繆賢冷冷的道：“都調查清楚了？”
兩名官吏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道：“回宦者令，都已經調查清楚了。
上黨郡的賊匪震破確實是秦人出身，而且還是秦國大將王陵的弟弟王衝。
不過王衝潛入大趙扮作盜匪這件事並不光彩，秦國那邊應該不會宣揚出來。”
第二名官員則道：“閼與那邊的事情也查明白了，有人被收買了，放秦國的刺客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並殺死虞信。
隻不過被收買的吏當場就被滅口死於火場，所以沒有人注意到。”
繆賢的目光微微一凝，道：“趙括在閼與停留了好幾，他會不會注意到這一點？”
第二名官員猶豫了一下，道：“當時燒死的除了虞信和這名吏之外還有十來個人，其中也有更好級別的官員，趙括應該不會注意到這個不起眼的吏。”
繆賢沉默半晌，道：“所以，整件事情就是虞信勾結秦國人想要對付趙括，卻被趙括反過來識破，殺死了王衝並逮捕了虞信。
隻不過秦國人不甘示弱，也在閼與城殺死虞信，想要嫁禍趙括，對吧？”
兩名官員對視一眼，同時點頭。
作為趙國宦者令，繆賢其實還有另外一項職責——他還是趙國密探係統的首領，而在場的這兩名官員正是趙國密探係統在上黨郡和閼與城的領導者。
繆賢淡淡的道：“很好，此事到此為止。
你們無須聲張，更不要向任何人稟報，包括大王在內。”
兩名官員同時震驚抬頭：“啊？”
繆賢冷冷的道：“你們知道此事稟報上去會是什麽結果嗎？
秦國密探在大趙境內你們兩人負責的區域內來去自如還能殺死虞信這般大員，大王知道後誅你二人全族都是輕的！”
兩名官員這才回過神來，嚇得冷汗滾滾跪在地上，話都不敢。
繆賢重重的哼了一聲：“滾！不想死的話就記得保密，回去做好自己的工作，就當此事你們從未知道！”
兩名官員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離開了這個房間。
繆賢坐在房間之中，臉色陰晴不定。
這件事情其實暴露了趙國密探係統的巨大短板。
明明是最擅長偵查隱秘的密探，但趙國密探們卻偏偏在事前一無所知，完全被秦國同行瞞在鼓裏，隨意戲耍！作為趙國密探首領，繆賢竟然讓秦國密探在趙國境內來去自如還能隨便殺人嫁禍，這絕對是一個無比巨大的責任。
如果要還趙括情報，繆賢就要承擔起這個責任。
這個責任實在太重，已經重到了就算身為兩朝老臣，深得趙惠文王以及如今趙王信任的繆賢都承擔不起的地步。
繆賢目光閃爍良久，終於一咬牙，下定了決心。
“看來，是時候和藺相如合作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