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終篇（貳）
陸夜也不看她，隻驅動法術往前飛，“她是不欠我的，她哥哥卻將百般折磨與我，這個仇，不該由他最親近的人來償還嗎？”
柳修不再言語。
到了天穹台，天空上有閃著金光的罩，罩裏麵是玄衣俊朗的陸行舟，他輕輕閉眼，無數力量變成絲從身體裏冒出。
光罩正在吸收他體內的力量，等到他被耗盡後，無燼閣便會出世，與其產生巨大的衝擊，從而摧毀整個天穹台。
屆時，天意將不複存在。
紫微大帝嚐試諸多方法，也不能攻破天上的金光罩。陸夜小步走過去，乘雲飛上了天。
“哥哥，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陸行舟仍閉著眼睛，猶如死了一般。
她將臉貼在金光罩上，靜靜地等著餘鹿來替他去死。她本來沒有真的要讓白亭的妹妹去死，可這光罩隻有天意手下的人才能破開。
唐子午瘋狂地搖著扇子，今日的天氣對他來說如此燥熱，“他這是怎麽想的，陸行舟死了，陸夜她能獨活？”
紫微大帝蹙眉向上看，他此事也沒什麽法子，忽見一個哭的梨花帶雨的小姑娘走了過來。
“你能借我一些法術嗎？”小姑娘抽著鼻子問他。
紫微大帝醞釀了一會，反問，“你皆法術做什麽。”
她麵色蒼白，臉上的淚珠越掛越多，顫顫巍巍地抬起手，指著光罩，“我要去救陸行舟，他死了，陸夜活不成的。”
小姑娘便是白亭的妹妹，餘鹿。
有人能救陸行舟，他自然願意，二話不說將法術傳導與她。
唐子午扇著扇子湊了過來，“你哥哥呢，你為何自己來到天穹台，還哭的如此傷心。”
餘鹿的聲音從頭到尾都很低沉，帶了幾分顫抖之意，“他不能陪我來了，我哥哥死了。”
偷聽的普法天尊大喝，“什麽！白亭死了，怎麽死的，誰殺死的？”
他聲音大到聚集在此處的神仙全都聽到了，天上的陸夜也被吸引過目光。
小龍仙醫給陸夜的丹藥，有起死回生之力，絕不可能出錯。
餘鹿用袖子抹眼淚，“沒錯，哥哥死了。”她看了陸夜一眼，沒有厭恨，頭仰著，望天，大吼，“山隱隱你個混蛋，死了也不忘禍害我們，等我化作風雨去找你，定叫你一輩子生活在鳥不拉屎之地！”
紫微大帝收手，蹙眉問，“怎麽回事？”
餘鹿笑著，步伐不穩，她用手掃了一遍眾仙神，“你們活著有何意義，生來就是被安排好的，我那集姻島可不止記載姻緣，你們每個人的命運都清清楚楚。”
“你！”餘鹿指天帝，“你將在十四萬八千六百四十二歲死去，死時有萬人為你哭泣，卻沒有一個人真心真意的感到難過。”
“你！”靈寶天尊嚇了一跳，餘鹿似是癡迷的笑道，“你馬上就要死啦，不過三百年，你就要去見黃泉婆婆啦。”
她又發出一串長笑，否認自己，“不對，黃泉婆婆於一百年後去世，她死了，就真的死了。”
餘鹿又指向陸夜，陸夜向旁邊挪了挪嗎，“你無需告訴我的命運是何，本君等你死了後，便去陪你。”
餘鹿笑著歎了聲，“陸夜你說，我們兄妹是不是都很瘋狂啊，白亭承認愛我，可他承認了就要死。”
她突然目光堅定，在眾人未反應過來的時候衝上天空，以紫微大帝和自身的修為打破了結界。
陸夜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餘鹿會這樣幹脆，看著她慢慢地掉在地上。
餘鹿的身體正在逐漸透明，飛來了許多的蝴蝶，圍在她身邊轉。
陸夜跑過去扶起餘鹿，眼中沒有眼淚，卻在滴血，“你這個傻丫頭，我又沒有非要你替死，這又是何苦呢。”
餘鹿的皮肉裂開，溢出了大批的鮮血，在陸夜的臉上留了一個巴掌印。
“陸夜，我好羨慕你，有一個陸神君那樣的哥哥，有柳修公子那樣的夫君。可我什麽都沒有，你也不愛跟我玩。”
餘鹿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我真的好寂寞啊。”
“餘鹿……”陸夜晃動她的身體，直到她身上聚集的蝴蝶越來越多，地上流了大灘的血，懷裏的人正式化作風雨消散了。
“餘鹿，你不要死！”陸夜絕望地吼著，她本來是計劃打破天意，還給他們自由，可到頭來，他們還是沒有享受到。
“行舟，你醒醒。”紫微大帝在一旁照顧陸行舟，他的法力被餘鹿帶走了，如今隻是個廢物。
陸夜聽到陸行舟二字，突然重生了希望，她還有哥哥，還有孩子，她不能就這樣放棄。
陸夜傳到給陸行舟法術，可他卻遲遲不醒來，鼻息也弱了下去。
靈寶天尊哀痛道，“神君他，怕是不行了。”
“你說謊！”陸夜怒吼，眯眼瞧著靈寶天尊，看著身後一幹人，她便是為了這群人，曾要自己死的。
柳修扶著她離遠些，自己吹響笛子給陸行舟傳導法力。
唐子午製止住他，“無用的，放棄吧，陸行舟的魂魄已經散了，隻剩下這個軀體還完好無損。”
陸夜爬過去，捧著陸行舟的脖子，“不可能，我哥哥這麽好的人，他修為那麽高，他不可能死的。”
“陸夜！”莫羽和宮孜趕了上來，還有三日便是他們大喜的日子。
宮孜看到陸行舟的魂魄盡失，心中雖有準備，但還是不能承受，他用冰係法術凍結了周圍。
周圍的空氣一下子寒冷起來。
“本君將陸行舟散去的魂魄凍住了，如果幸運的話，撿回他九分不成問題。”
唐子午用扇子敲頭，一下比一下的重，“可問題是，陸行舟的法陣有效了，天穹台馬上要毀了，到時候他的魂魄便很難固定。”
宮孜拍了拍她的肩，“你哥哥為了你舍棄了太多，他絕對是這世上最愛你之人，如果你要留下來，本君便助你抱住他的魂魄。”
他轉頭問莫羽，“夫人呢，你想留下還是回峽水光？”
莫羽冷哼，“你那峽水光有什麽好的，定當是留下了。”
唐子午警告陸夜，“倘若就回你哥哥，天意的詛咒便依然在，你不僅有魂飛魄散的危險，就算活下來，也逃不過繼任天意位置的命運，而你的孩子，你的夫君，皆會受你的連累。”
柳修蹲下身子，捧起她的頭，越過她的舌頭，笑道，“你要記住，阿修也是非常非常愛你的。”
他在一瞬間化作青色的光芒，注到了白玉笛裏麵，在空中繞了幾圈，下去天穹台了。
“夫人放心，我將全身的修為灌注到白玉笛當中，自會保我們的孩子平安無事。”
唐子午歎息，“哎，還是被你這個逆徒坑了，我一大把年紀了，倒也不怕死，就留下來吧。”
眾神走了一半，天帝本想留下，可被一群神仙退走了，“陸夜，你一定要活著給本帝回來，本帝還等著同永夜城繼續抖呢！”
陸夜，你是本帝見過最好的孩子。
靈寶天尊作揖，“陸夜殿下，神仙本就是如此，為名為利，終其一生，殿下鬥不過，不能鬥。”他走了。
普法天尊罵了一句，指著陸夜的鼻子道，“本尊上有老下有小，沒時間陪你這小孩玩，說到底不還是你自己弄出來的這些事。”
陸夜匯聚全身之力，紫色的光芒不停地從身體溢出，她回普法天尊的話，“並不是我自己弄出的，而是你們每個人對這世間冷淡。”
留在場的所有人皆盡平生之力，聚集修為。
金光逐漸膨脹，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向外四散著光芒。
隻聽‘嘭’一聲，眼前立刻閃現出刺眼的光芒，眾人看不見周圍的景象，憑著感覺用法術維護天穹台的穩定。
陸夜身體的力量逐漸被掏空，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她聽到後麵有人喊，“紫微大帝，紫微大帝魂飛魄散了！”
陸夜一瞬間爆發出所有的情緒，依然看不清眼前的景象，金光將他們包裹著。
小龍仙醫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旁，鼓勵她，“陸夜堅持住，你哥還等著你回家團圓呢！”
她身後的聲音此起彼伏，他們叫嚷著誰誰誰死了，誰誰誰魂飛魄散了。
“唐子午仙君也魂飛魄散了！”有一個神仙的嗓門格外大，他情緒中充滿了絕望。
“不好，小龍仙醫去哪了！”
陸夜猛地回頭，卻什麽也看不到，她喊著他們，“小龍仙醫，竹儒！宮孜、莫羽，師父，你們在哪啊——”
四周靜悄悄的，無人應答，身後的聲音也小了下來，漸漸地，聽不到一絲聲響。
她終究，還是要輸了。
陸夜準備放棄的時候，她在金光裏看到了山隱隱，朝著她招手。
山隱隱說，“陸夜，你是我最喜歡的女孩。”
她體內突然恢複了水係法術，用力向前推去，“去你大爺的喜歡！”
金光逐漸將閃過她，越過她的耳旁，最終，世界是一片虛空。
她在虛無的環境中四處尋找，走了許多年日，看到了一麵鏡子。
鏡子那頭，有一個白發的公子，長的十分俊麗，已有她腰那麽高，陸行舟坐在旁邊教他讀書寫字，容顏依舊在，隻是平添了幾道皺紋。
“舅舅，我的父親母親去哪裏了？”
“他們在一個很遙遠的地方看著你，看你長大，慢慢成人，便會歡喜的不得了。”
“舅舅，他們都說我的娘親是世上最好看的娘子，可是在騙我？”
“他們沒有騙你，你的娘親的確是這世上最好看的女子，無人能及。”
“舅舅，我在書上看到，母親有位師父，永夜城有位神醫，峽水光和小鬼族有對鴛鴦，不知名的兩座島上住著一對苦情人，他們都去哪了？”
“他們……皆死了。”
果然，陸夜摸了摸蒼白的臉。
她拚盡全力，僅能守護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