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言而無信
“陳小姐,如果你不是太喜歡程隊,我可以讓他離你再遠一些,這個沒關係。”施教授微笑著打開自己的公文包,從包裏掏出一本精心製作的相冊放到語輕麵前,“不過鑒於這次訪問的時間隻有兩個小時,所以我們不能再浪費了,還是盡早進行第一次心理輔導吧。”
“這是什麽東西?”語輕操縱著自己賤賤的小手手把相冊拿了過來,低著小腦袋,從前邊兒翻了幾頁,又從後邊兒翻了幾頁,越翻臉上的臉色越難看,“你們專家組的全家福嗎?”
這本相冊上的照片全都是樂山居項目早期入駐的第一批業主,也就是被譚心芮注射了路易十六,以死碰瓷自己的那批受害者。
不過施教授在裏邊兒使了個小心思,除了放正常的照片之外,他還夾在了幾張私貨,這裏邊兒第三頁,第六頁和第九放的照片都不是第一批入住者,而是之後通過重新開盤那天排隊搶購搬進來的第二批業主。
將兩個不同批次的業主混在一塊兒讓語輕去辨認,同時輔助一些恐嚇性的言語,可以通過破綻迅速擊中她心頭的軟肋。
而且這幾張非首批入住者照片的位置排布也很有意思,第三頁,第六頁,第九頁遵循的是基數順序,而這種數列遞推的排列順序往往正是最容易讓人產生麻痹心理,從而放鬆警惕的。
“這是你們樂山居一期項目早期入住的第一批業主名單。”施教授深深地歎了口氣,表情十分惋惜,“截止到今天中午12點,這批名單上的業主已經全部離世。”
語輕本來想下意識脫口而出放你媽的狗屁,人家小累贅明明活得好好的,而且你這本相冊裏麵明明還摻了些奇怪的人進來。所幸被譚心芮坑了這麽多次,又吃了那麽多虧,她終於學會了說話做事前先在腦子裏繞三圈的本事:“這可真是太惋惜了,雖然我們樂山居一期項目作為一個智能化現代養老社區,本來的主打定位就是高齡重症老年人生命的最後療養勝地,裏邊兒陸續有人死亡實在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情況,但是一次性送走這麽多業主,我身為整個項目的發起人,心裏還是不太是滋味。”
施教授全程一直緊盯著她的眼睛,都說眼睛是心靈之窗,能夠最快也最明顯的
表達大腦此刻的詳盡想法,可語輕的眼神卻像是被人蒙了一層霧,根本看不清裏邊兒所蘊含的情緒:“看來陳小姐你對公司的事情並不是很上心啊。”
“這間公司本來就是我老公開給我玩兒的,虧錢賺錢都無所謂,有什麽好放在心上的?”語輕漫不經心的打了個哈欠,“平時公司的事務都是我老公跟一些手底下的心腹在處理,我呢也就隻有在收錢的時候比較勤快。”
“那這個人你認識嗎?”施教授把相冊翻到其中一頁,用手指點了點照片上的小累贅,“他也是你們一期項目的早期入住者之一。”
“施教授,這應該不屬於心理輔導的範疇之類吧。”春日局皺了下眉頭,專家組這群家夥可真是鍥而不舍,法院頒布了隔離令,讓他們在這兩個星期之內沒有辦法接觸並且問詢語輕,他們就假借著來做心理輔導的幌子繼續套話。
“這個孩子跟其他的受害者不一樣,他和墨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而且還是墨氏集團近期異軍突起的大股東之一,這種案例在我們心理學上被稱為是特性個例。”果然心理學家一般也都是瞎編能手,腦袋連彎都不用轉,各種聽起來十分專業的瞎話就能隨口撚來,“而特性個例往往也是幫助相關聯人員打開心扉,卸下心理防線的重要切入點之一。”
春日局衝語輕投去一個肯定的眼神:“陳小姐,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直接拒絕,這是心理輔導,不是警察審問。”
“這個人我認識,隻不過不是太熟。”語輕淡淡的掃了一眼照片,“他是墨家流落在外的一個小輩,人是怎麽流落出去的,屬於你們警察的職責,怎麽被我們認回來的,這是墨家的家事和商業機密,不太方便對外提供。”
“這個人目前失蹤了,我們出動了很多警力,並且一天二十四小時跟蹤他爺爺 ,都沒有找到他的任何下落。”程隊按照剛才在半路上跟施教授商量好的計劃,主動唱起了白臉,“第一批受害者目前除他以外已經全部宣告身亡,而且死因都是心髒驟停離奇猝死,雖然目前還不能判斷他們的死因一定跟路易十六有關,但是專家組這邊已經根據死者極為相似的死亡特征選擇全部並案偵查。在這樣一宗牽涉頗廣的大案子裏,所有人都死了,隻有他一個活著,而恰巧這個人又跟你,跟墨軒鈞又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你之前在審訊的時候一直使各種小聰明企圖逃避警方問訊,就是怕我們問到這個核心點吧。這是你的心病。”
語輕從手邊的櫃子裏翻出了一大盒巧克力,剝開一顆熟練地丟進了嘴裏:“人你們找到了嗎?”
程隊縮了下脖子,表情有些挫敗:“暫時還沒有,不過警方已經下達了全城搜捕令。”
“人都沒抓到,死無對證你就知道這是我的心病了?”語輕像個大爺似的抖了抖腿,順便丟給程隊一個藐視的眼神,“程隊,送你一句老話,捉奸要在床,捉賊要拿贓,這都21世紀了,怎麽還有人辦案全靠想象力?你以為你是在夢裏就能辦案的施公啊,辦案不講證據全靠推理。”
春日局原本還在絞盡腦汁的想怎麽幫語輕把人趕走,結果發現這小丫頭的嘴皮子居然比自己還鋒利,聽她引經據典的懟人還真挺好玩兒的,索性也就放棄了掙紮,心平氣和的坐下看起了好戲。
“陳小姐,我幫你做心理輔導的一個重要內容就是搞清楚你為什麽會對我們專家組抱有這麽大的敵意。”施教授笑得很有親和力,整個人渾身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書卷氣,“我們並不是你的敵人,隻是大家都在探究同一個真相而已。”
“你們上來就拿我當犯人審,張口閉口叫我嫌疑人,這還不是我的敵人,難道你們想當我親爹不成?”語輕一顆接著一顆,片刻不停的吃著巧克力,“真相就是有人想害我,所以找了一批人來栽贓嫁禍,碰巧這批人裏麵就有一個墨家流落出去的孩子。像這種大家族私生子遍地,有這麽幾個流落在外邊兒的很奇怪嗎?”
“這太巧合了,不符合概率學。”施教授推了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鏡架,“墨家在外麵存在私生子,並且這麽多年一直沒有試圖找回,而且這個私生子還要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人買通,特意回來栽贓嫁禍你。這個可能性小於1/100000。”
“你們知道這個宇宙產生生命的概率是多少嗎?”語輕並沒有直接回答施教授的問題,而是選擇了一種比較浪漫的答法,“首先要保證是單恒星係統,其次恒星的體型要適中,表麵溫度能形成液態水,星體能夠自傳並配有伴隨衛星,哦對了,還要有足夠數量的重元素。隻有滿足以上的所有條件,這片土地上才有可能誕生生命,而這個概念曾經有瑞典的科學家計算過,計算結果是幾億億分之一,無限趨近於零。人類就是抓住了這無限趨於零的概率,才成為了地球這片藍星的統治者。連這樣的概率都有可能發生,那1/100000對我們而言可不就是小菜一碟嗎? ”
施教授打從眼睛底端射出兩道精光:“陳小姐,你很擅長詭辯。”
“彼此彼此,畢竟你們也很擅長顛倒黑白,指鹿為馬,誰也不差誰。”語輕把新剝下來的糖紙捏成一團,隨手丟進了床頭的垃圾桶裏,動作悠然自若中又帶著輕鬆和自在,好像對方一次來了兩個人也隻是在人數上占了點上風,對她根本沒有任何威懾作用,“雖然說了你們也不信,但我還是要強調一次,我有罪的概率小於這片地球上誕生生命的概率,無論你們現在是選擇相信還是不信,反正最後時光總會驗證一切。”
“我們今天聊的是心理學,不是概率學,也不是天文學。”施教授能感應到語輕正在以她自己的節奏逐漸掌控這場對話,而且隱隱的還在試圖牽著他跟程隊的鼻子走,這可真是太有趣了,“陳小姐,你偏題了,咱們還是回到最開始的問題上來吧。如果專家組摒棄對你先入為主的懷疑和否定,你願意改善對我們的看法,大家彼此配合,更好地去追查真相嗎?”
“不願意。”語輕把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一樣連綿起伏,手指更是直勾勾的指向程隊,“因為隻要有這個家夥在,那你的一切前提和假設就都是偽命題。像他這種喜歡先入為主,自認過高又剛愎自用的人怎麽可能會這麽容易的說放下就放下,而且這家夥還是個言而無信的王八羔子,我才不要跟這種人合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