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約會 1
中午,風華晨在家中沉悶地吃著飯。他現在感覺,吃飯也成了一種枷鎖。本來他是很喜歡吃的,沒有什麽比安靜地享受一頓美食更讓人舒暢的了。但是麵對父母壓迫感十足的眼神,風華晨完全嚐不出吃的是什麽味道,腦中隻想到兩個字:分數。
分數是一切,這就是父母和老師的價值觀。風華晨一直在配合著他們的價值理念。同年紀的孩子追星、趕時髦好像跟自己毫無關係,什麽名牌、什麽娛樂,跟自己毫不沾邊,在這種紛繁複雜的世界裏還有自己這樣像白紙一樣的人,連風華晨有時候都感到不可思議。這麽多年的配合,他一直在慢慢積累著厭倦與無奈。他也試著更父母和老師溝通,闡述對這該死的應試教育的不滿。對於他的抱怨,沒有人重視,大家覺得這最多是一名優秀學生精力過剩的表現。直到上一次考試,他的這些想法瞬間變成了罪證。他憤怒、他爆發、他出走……不過最後也沒什麽用,他在城裏繞了幾圈,才知道自己其實無處可去,甚至連一個可靠的朋友都沒有。他隻有等著老師和父母滿不在乎地交涉一番後,尷尬地接受了所有協議。
於是,有了現在痛苦的吃飯經曆。“有沒有考試?”“作文寫得怎麽樣?”“哪門課學得吃力?”因為吃飯時間往往也是審判時間,風華晨過去還會選擇性地回答幾個,慢慢的便懶得回答,可越是不回答,問得就越多。這樣隻會徒增煩躁,直至爭吵。
“怎麽又不話了?”母親問了一大堆,風華晨隻是隨便回應了幾次“嗯”。
“問你到底聽到沒有?”母親真的生氣了,可風華晨頭都不抬,也不看她,繼續加快吃飯。
“問你話要回答,要有禮貌。”父親實在有點忍不住了。風華晨瞟了一眼父母,還是不話,用最快的速度扒完飯,放下碗筷,提起書包,徑直走出門去。
風華晨沒有回閣樓,而是去了學校。他早上出門的時候,就把整要用的書都帶齊了,這讓他的書包看上去十分臃腫,也沉得要命。風華晨感到肩膀酸痛,但他還是這樣做,因為跑回去換書更麻煩。
風華晨在校園裏晃悠了一陣,一個人影都沒有見到。現在離上課時間還早呢,空曠的校園裏隻有幾聲無力的蟬鳴。風華晨在校園的林地中選了一個偏僻的角落,這裏有張石桌,雖然有些塵土,至少可以放下書包。他原本還準備做一下早上布置的作業,可是太困了。每熬夜到淩晨兩點讓他感到疲倦不堪,剛拿出一本書他便開始打盹。不知多了多久,風華晨感到有人輕手輕腳地摸了過來。風華晨以為是幻覺,微微睜開眼。由於沒帶眼鏡,他隻模模糊糊看到一個身影。嚇得他立刻驚醒過來。這樣醒來可不舒服,他感到心跳突然加快,額頭有些冒汗。而更讓他不舒服的,是眼前這張略帶調皮的可愛臉龐。
“幹嘛?”風華晨十分鬱悶。
“你挺機警的嘛。”姚玄玉大方地在風華晨對麵坐下。
“中午不回家嗎?”風華晨沒好氣地吹了一下鼻子,用眼角掃了一邊四周,隻有遠處有幾個學生。風華晨感到一陣不安,要是被人在校園中間發現他和一個可愛的女生在一起那就糟了。他急忙收起書包想要走,卻被姚玄玉牢牢拉住了書包帶。姚玄玉用一種無法拒絕的表情向風華晨道:“我爸媽又出差了,家裏一個人都沒有,今晚我能到你那裏做作業嗎?”
什麽?!風華晨圓睜著眼,差點叫出聲來。
“我沒空!”風華晨堅決地回答,可書包帶被姚玄玉緊緊抓著無法離開。
“要不你到我家好了,我一個人不敢呆在家裏!”姚玄玉用近乎哀求地眼神看著風華晨。
“有空再!”風華晨像熱鍋上的螞蟻,焦急地觀察這四周。他也不敢太用力去拉書包,在這裏拉扯更容易讓人起疑。
“待會兒上課就找不到你了。”姚玄玉才不吃他的這一套。
“放學再。”風華晨真想給這個女生腦袋上一巴掌。
“不行!現在就約好了。”姚玄玉用眼神哀求著。
“好吧,去我那裏!”這時風華晨的眼角似乎看到了一位老師的身影,趕忙同意。
“那好了!放學我等你!”姚玄玉這才滿意地放手。風華晨拖著書包快步離去,額頭上都是汗珠。
“記著啊!放學見!”姚玄玉在後麵大聲提醒道。風華晨頭也不回地搖了搖手,好像在知道了,又好像讓姚玄玉住口。
風華晨一下午的課都上得三心二意的。他的腦袋有些混亂,老師、父母、高考……在這種時候,居然有一個漂亮的女生對自己感興趣,如果有什麽風聲傳進老師、父母的耳中,那又該引起多大的風暴!風華晨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炸開了。
下午的課終於結束了,離吃飯的時間還早,風華晨不敢馬上離開教室。他怕一出教室就被姚玄玉撞個正著。該怎麽離開學校呢?真是讓風華晨傷透了腦筋。學校隻有一道大門,姚玄玉隻要守在門口就可以輕鬆逮到他。而且放學的時候人多,被逮到那就難看了。風華晨想到了翻牆,可是學校的牆實在是太高了,差不多有米多,這是監獄嗎?幹嘛修這麽高的牆?風華晨在心裏詛咒著修牆者。
就在風華晨發愣的時候,有兩個男生經過風華晨的教室,其中一個衝裏麵瞅了瞅,衝風華晨喊道“風華晨!”
風華晨回過神來,原來是同級的付遠。倆人初中的時候是同班同學,關係還算不錯,上高中以後稍微有些疏遠了。
“幹什麽呢?”付遠樣子清秀,剪著一頭短發,後麵跟著的男生稍微有點胖。
“沒什麽,沒事幹。”風華晨擠出一點微笑。
“我們約了幾個朋友去爬山,你去不去?”付遠一臉的友善。
“好,走吧!”若是平時,風華晨一定會拚命想出理由拒絕,可現在仿佛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爽快地答應了。他飛快地抓起書包,和兩人並肩走出教室,風華晨刻意把自己夾在兩人之間,並不斷用眼角掃視著四周。實在是太順利了,因為一路上都沒有遇到姚玄玉。
風華晨有些得意了,他終於可以擺脫那個煩人的姑娘了。現在,那個女孩一定在什麽地方急切地等待著自己呢。去家裏?開什麽玩笑,要是老師和父母知道了,不知道會是個什麽死法!風華晨在心裏嘟囔著。可是他馬上又感到絕望,躲過了今,那明呢?後呢?隻要在這個學校裏,總會碰見她,到時候該怎麽解釋?她是否會更加糾纏?風華晨剛剛有點明朗的心情忽然又沉重起來。他撓了撓頭,決定暫時不去想,先躲過今再。
付遠還約了個同級的男生,風華晨不太熟,隻是禮節性地點頭微笑。學校與後山有灌溉渠相隔,上麵有一座陳舊的老橋。在山勢平緩的山坡上,種滿了橡膠樹,其間還種了一些茶葉。風華晨從未見過管理者,在橡膠樹林中,零星有幾座陳舊的墳墓。即便是這個光線充足的下午,仍然感到一絲詭異。一群同學走在林間道上有有笑,落在末尾的風華晨一直沉默,隻在被問到的時候才做一點簡單的回答。
山路越來越陡了,風華晨微微有些冒汗,這更加加重了他的煩躁,她還在等我嗎?風華晨腦中閃過一絲念頭,馬上又被自己狠狠地敲碎,為什麽要管她?不是正好可以擺脫她嗎?風華晨越來越感到鬱悶。他和前麵的同學拉的更遠了,隻有付遠轉過身來朝他招手示意。風華晨微微動了動嘴角,快步跟了上去。
爬了半個時,已經接近山頂,大家的喘息也越來越快,慢慢的話語也開始少了,隻顧埋頭向上爬。接近山頂的地方隻剩下荒草和淹沒在荒草中的零星的幾個墳頭,這裏也是一段最陡峭的地方。由前人踏出的土路很滑,有時候走上兩步就要向下滑上一步。走在前麵人的屁股經常會碰到後麵一位的臉上,後麵的人不免要拍一下他的屁股。雖然爬得有些辛苦,但大家的興致還是不錯。當然,風華晨還是有些悶悶不樂。
邁過陡峭濕滑的最一段路後,前麵豁然開朗起來,像一個略帶傾斜的廣場,這裏就是山頂了。嚴格意義上這裏應該是一個山梁的前端,路還在延續,可以一直通到山後的水庫,那還有很長一段路程。站在山頂麵向學校,可以把整座城市收入眼簾。俯視著城市,迎著微風,讓風華晨稍微感到一絲輕鬆。可這種輕鬆的感覺還沒有持續一分鍾,就被另一種感覺打斷了。一種陰涼的觸覺侵碰著風華晨的後背,然後徑直侵入了心裏。風華晨緊張地回過頭,背後是一片茂密的鬆樹林。樹種植得很密,樹枝完全遮住了樹木之間的空間,一點陽光也射不進去。由於沒有充足的陽光,中間的鬆樹都長得很低矮,這更加壓低了鬆林中的空間。一眼看去,能看到的距離不過五六米,再裏麵就是一片黑暗。風華晨盯著樹林黑暗深處,有種莫名的恐懼感,仿佛有一雙冷酷的眼睛正盯著自己,剛剛感到一絲清爽的額頭又開始冒汗了。
“怎麽了?”付遠注意到風華晨有些不對勁。
風華晨尷尬地笑笑“沒什麽。”
大家都爬得氣喘籲籲,所以付遠也沒繼續在意風華晨臉色的變化。躲過了同學的觀察,風華晨心裏還是蹦跳不止。那是什麽感覺?又是神經質?一直以來,風華晨就經常會有這樣莫名的恐懼感,特別是晚上,經常會被嚇醒。父母認為一個孩子做噩夢是很正常的事,最後也隻覺得是風華晨太膽了。連風華晨一度也接受了這種觀點,可隨著年齡的增加,這種恐懼感並未消退,相反發生得越來越頻繁。總是有莫名其妙恐懼湧上心頭來,風華晨幾乎懷疑自己是否精神方麵有問題。因為那感覺那麽的清晰,直接衝撞著心髒。
風華晨深吸了一口氣,試圖使自己平靜下來,可樹林裏突然傳來一陣撲騰聲,好像有隻大鳥受驚飛了起來。風華晨又被嚇了一跳,警惕地回過頭去張望,卻沒有看到任何東西。風華晨這次確定不是自己神經質了,因為所有人都聽到了聲響,並回過頭來觀望。
“是老鷹吧。”一個男生。
“也許是哪家的雞,嘿嘿。”另一個滿不在乎的道。
幾個男生靠近樹林看了看,但樹木太稠密了,無法進去,因為再沒有動靜,大家也沒有了興趣,轉回來繼續吹風看風景,隻有風華晨還是十分緊張,他盡量離樹林遠一點。由於緊張,風華晨基本沒和大家上話,隻有付遠還和他閑扯了幾句。。
時間過得很快,幾個年輕人都不想因為錯過了吃飯時間挨罵,起身下山回家。這次風華晨不願意走在後麵了,他盡量走在人群中間,一聲不吭地向下走。這時已是黃昏,陽光柔和地撒落在林間,形成了斑駁的金色世界。風華晨顧不得欣賞落日的餘景,埋頭向前,用腳步催促著同伴加快回程的速度。一路都是下坡,大家走得很輕鬆,有時候還得順著山的性子跑一陣,很快就接近山腳了。
此時,風華晨和他的同學如果回過頭,一定會看見,在他們剛才吹風俯瞰城市的地方,正站著一個年輕的女子。不過大家都忙著回家,沒有人特別留戀那個地方。特別是風華晨,剛才的感覺讓他十分難受,更不會回頭去看。即使他回過頭去,也看不清楚那是誰了。那女子一直目送著風華晨和他的同學消失在山腳,才回過頭去,俯身進了林子,從裏麵拖出一隻大鳥來。如果有人在場的話,一定會被這種場麵驚呆。一位年青貌美而且有些瘦弱的女子,盡然輕鬆地拖動著有自己兩倍大的一個大鳥。那鳥看上去好像是一隻鴕鳥,但這個城裏從未有過鴕鳥。女子一臉的平靜,俯身在鳥身上比劃著。不久,一團綠色的火焰便在大鳥身上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