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自我

  露西亞單手持刀，一頭闖入了三四十隻感染體的包圍圈。手中長刀返握，劃出一道長虹。刀光凜冽，似乎空氣也為之割裂。僅一刀，便將近身的感染體悉數腰斬。


  紅色的長發在其中跳動，她就像一朵紅蓮一樣綻放出了鮮紅欲滴的花瓣。這是死亡之舞。刀光所及之處，便伴隨著劃破空氣的輕響。一瞬間，紅光便將圍住她的感染體悉數吞沒。


  機體的性能指標全部拉滿，露西亞的身體開始冒起淡淡的蒸汽，那是核心大功率運行後有些過熱了。不過人造皮膚的傳熱性能極佳，熱量從核心傳遞到皮膚，再從皮膚散發到空氣中。


  一路上不斷的戰鬥。即便露西亞目前無法凝聚出粒子刀，但她還是像一台永遠不知疲倦的戰鬥機器，高效地推進著。但是感染體就像潮水一樣，一波剛平一波又起。


  在如此強度的戰鬥壓力之下，露西亞卻從未感受到如此舒暢。似乎有什麽沉重的東西被拋到了腦後。她現在什麽都不需要去想，隻需要一路向前。這是她一個人的戰鬥。


  一輛大力神級的運輸車此時正在一條布滿碎石的道路上飛馳著。車頭不時左右搖晃，似乎喝醉了酒一樣，將路旁的護欄撞出一個凹陷。


  “指揮官，要不要慢一點……”


  麗芙忍不住出聲道。此時的時速已經超過了80，有好幾次如果不是麗芙出聲提醒，運輸車差點就撞在了布滿鋼筋的水泥柱上了。


  “這不是，挺好的嗎？”


  阿修雙眼死盯著前麵。駕駛著這種龐然大物，一旦發生了什麽事故，二人頃刻間便會被鋼鐵擠扁。這讓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運輸車在布滿碎石的路上一路飛馳著，前麵出現了幾隻擋路的感染體。它們看到逼近的運輸車，紛紛轉過頭來，卻沒有絲毫躲避的意思。巨力頃刻間便將它們撞飛，殘肢四散飛出，迅速恢複到了零件狀態。


  而坐在車中的二人卻連細微的震動都感覺不到，甚至還比不上車體自身的抖動。這台運輸車發動起來就像一頭奔跑的大象一樣。不過是時速80的大象。任何阻擋在前麵的東西都會被撞飛。


  有麗芙在規劃路線，阿修才得以避開一道又一道障礙。阿修似乎適應了運輸車的駕駛習慣，便開始再次提速。


  指針已經指向了100。燃油從油箱引入到引擎內，被點燃後爆發出大量的動能推動氣缸瘋狂地運轉。車尾滾起大量的黑煙和塵土，一時間飛沙走石。


  “指揮官，前麵沒有路了!”


  麗芙突然出聲道。


  “怎麽回事？找不到別的路了嗎？”


  阿修皺了皺眉。


  “不是，原本計劃從前方的橋梁上通過。但是現在，橋梁正在被吊起。”


  “有人搞鬼。”


  阿修低聲道。前方視野突然開闊，運輸車已經衝到了大路上。麵前，一段橋麵正在被緩慢拉起。阿修突然打開了車窗，狂風裹挾著沙塵卷入車內，將車內零碎的東西吹得四散飛舞。


  “麗芙，抓住方向盤!”


  風聲灌耳，阿修不得不大聲喊道。


  麗芙伸手抓住了方向盤。雖然不知道阿修要做什麽，但是她莫名覺得可以相信。這個指揮官，創造了太多不可能的事情。


  阿修探出頭，舉槍瞄準了前方。全身的肌肉一點一點放鬆下來，聲音突然全部消失了，運輸車進入了短暫的滯空。耳邊隻有呼呼的風聲，三點一線，阿修瞬間完成了瞄準，全身的骨骼瞬間鎖死，準星牢牢套在了目標上麵。

  “砰!”


  槍聲瞬間被淹沒在了運輸車的轟鳴聲中。但是子彈已經出膛，帶著巨大的動能飛速旋轉著衝向既定的目標——拉起橋梁的繩索。


  如果是保養完好的繩索，是足以擋住這一發子彈的。但是由於年久失修，繩索已經破破爛爛，僅拉起吊橋便已經是極限。這一發子彈打在了繃緊的繩索上，終於使它不堪重負斷裂開來。另一側的繩索突然受到巨力，也崩開了。原本拉到一半的橋梁轟然砸落，整座橋都在顫抖著，運輸車帶著煙塵疾馳而過。


  阿修在煙塵中看到了橋邊站著一個人影。人影轉瞬即逝，重新隱入了飛揚的塵土中，隻看到了獵獵作響的衣角。


  “真有意思，想不到這個指揮官，居然能做出這麽瘋狂的事情。我算是明白，你當時為什麽要放過他了。”


  “做好你分內的事情。”


  是深紅的聲音。


  “好好好，我明白啦。”


  男人應答道。


  這個女人，不是他惹得起的。


  同時，露西亞陷入了困境。如同潮水一般的感染體將她圍堵在了路口中央。她張開左手，試著聚攏空氣中的微粒子，卻隻能凝聚出一個虛影來。幾道紅光照在了她身上，那是激光武器發射的彈道。她橫移一步，躲開了光束轟擊，身上的作戰服卻沒能幸免。外套已經破了好幾個口子，下擺甚至被穿出了幾個洞。洞口周圍還有焦黑的痕跡。


  還未站定，又有幾道紅光照在了她身上。無法閃避，她像一隻大鳥一樣高高飛起。戴在頭上的發卡也飛了出去，嗑在牆上，脆弱的發卡斷裂開來。


  “警報!機體受損程度達到45％!”


  劇烈的痛感從周身襲來，這是構造體的自我保護裝置，但此時卻讓她動彈不得。


  再次有幾道紅光照到了她身上。


  “要死了嗎……指揮官，我還沒……”


  紅光突然熄滅，周圍的感染體突然四散逃開，不一會兒便都跑沒影了。同時，另一個人緩緩從陰影處走了出來，她的身上伴隨著強烈的帕彌什病毒反應，她從腰後拔出了一把紅色長刀。刀身鮮紅如血。


  這三個人已經徹底打亂了他們的部署，所以她不得不提前出手了。這次所有的行動，都是被提前設計好了的。


  先擊落阿修乘坐的飛船，派感染體將他們圍困住。失去了指揮官的露西亞必然會動搖，但在上級的命令下必然會堅守據點。再派遣大量感染體圍剿據點，徹底殺死露西亞。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殺死露西亞而準備的。但是他們失算了。阿修並沒有被圍困住，而是一路橫衝直撞闖了出來；露西亞也並沒有遵循指揮中心的指示，而是擅自行動跑了出來。


  一切全都亂套了。這三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使得所有的部署都變成了笑話。不過，也差不多了，還來得及。


  “露西亞，錯誤，必須在這裏被終結。”


  深紅執刀緩步上前，她的話裏似乎隱藏著巨大的痛苦，但她卻出奇地冷靜。


  露西亞看不清她的臉，不論她如何拚命聚焦，視覺裝置傳遞回來的隻有一團亂碼，根本無法解析。


  “真要死了嗎？指揮官……謝謝你。可惜最後，我還是沒能保護好你。”。


  露西亞閉上了眼睛。她的意識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臉龐，雖然隻有短短一瞬間，雖然隻有半張臉。她的思緒跨過茫茫阻隔，傳遞到了記憶的最深處。


  “露……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