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鹽政
啟五年,臘月初八。劉府。
張嫣和劉保一行人談妥了瓷器和茶葉的事兒。崔念和李嬋便雙雙告辭了。
留下張嫣,問劉保福寧那個地方的情況。
於是劉保跟張嫣科普道:“福寧這地方,在洪武初曾降為縣。後到了成化中,又升為了直隸州。轄境還算大,相當霞浦、寧德、福安、福鼎等縣地。”
張嫣又問:“既如此,當初咱們盤算的鹽場一事可能行?”
劉保:“建個鹽場不是問題。可關鍵是,咱們大明自萬曆四十五年,便采用鹽法道袁世振的建議,廢開中法,立“綱法”。”
張嫣:“綱法?”
劉保點頭,解釋道:“所謂‘綱法’。其法為:將各商所領鹽引分為10綱,編成綱冊,每年以1綱行積引,9綱行新引;綱冊上所載引數允許各商“永永百年,據為窩本”,每年照冊上舊數派行新引,綱冊上無名的商人不得加入鹽業運營。”
張嫣:“這不是讓商人直接與煮鹽的民戶交易嗎?還將收買、運銷之權悉歸於商人,讓他們世襲。那這些鹽商豈不是要發了!再了,長此以往的話?那必然會造成官視商為利藪,商視官為護符,官商勾結,因循苟且!這鹽政不亂才怪呢?”
完,張嫣嘿嘿一笑道:“那個弄出這個什麽‘綱法’的袁世振,莫不是跟鹽商一夥的吧!”
劉保聞言,連忙道:“娘娘可不能亂。據我了解,這個身為疏理兩淮鹽法道的袁大人名聲可好著呢!再,那萬曆四十五年。袁大人之所以廢開中發,而立‘綱法’也是有原因的。”
張嫣:“哦?”
劉保道:“之前這“開中法”,其實就是如果邊關急需某種物資,就叫商人采辦並運輸到指定地方,官府給他們頒發相應數額的“鹽引”。而商人可以憑“鹽引”到鹽場支鹽,再到指定的地區銷鹽。”
張嫣點頭,“這個本宮知道。”
劉保搖搖頭,道:“娘娘且繼續聽,後來弘治五年,有人提出了納銀領取鹽引的辦法,即“折色法”。此法規定,鹽商以後不需再將軍需運往邊鎮,隻要向國庫繳納銀兩,就可獲取鹽引。如此一來,由於萬曆年間戰事頻頻,為了從鹽政中收取更多鹽稅,官府濫發鹽引。而商人拿到鹽引後到鹽場無鹽可支,從而發生鹽引積滯現象!”
張嫣恍然大悟,“是不是因為這個,官府涸澤而漁。導致從鹽政上弄不來銀子了……便對鹽場的待遇一降再降!如此一來,那些鹽場主自然不能坐以待保便鋌而走險,將鹽賣給私鹽販子牟取暴利。”
劉保附和道:“正是。所以後來,官鹽壅塞、私鹽盛校鹽稅自然也就更加難以保證!稅監無奈,隻得向鹽商預借鹽稅,後發展到預征鹽稅。鹽商手裏空有鹽引,領不出鹽來。另一邊稅卻一直都要交!如此一來,勢必調高食鹽銷價。萬曆四十三年,官府見鹽價漲的離譜,隻得強行控製鹽價。此舉迫使一些鹽商虧本逃散,結果市麵缺鹽,私鹽價格暴漲,整個鹽業市場徹底陷入混亂。”
張嫣歎氣,喃喃道:“這大明怎麽老喜歡飲鴆止渴呢!之前那大明寶鈔是怎麽貶值到廢紙都不如的?簡直就是記吃不記打嘛!”
劉保:“娘娘您什麽?”
張嫣擺手,“沒什麽。你別管我,你接著。”
劉保於是接著道:“所以,到了萬曆四十五年。那位袁世振到了兩淮,接手的就是這麽一個爛攤子!為疏銷積引,袁大人想出這麽一個‘綱法’來。同時他又募兵與鹽場中灶丁連營結防,每營三十人,營間相距二、三裏,專門捕捉私鹽販運者。如此經營四年下來,鹽稅大增!”
張嫣:“這麽,此人是個人才。隻是這也不能排除,他和當地鹽商勾結的可能行啊!畢竟這些舉措,對官府和鹽商都有好處!除了對私鹽販子不利以外,還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劉保:“是啊!這‘綱法’一定。不再那積引名冊上的人,如何插手這鹽業?!”
張嫣:“那咱們若私自辦鹽場賣鹽?那這些鹽就都是私鹽?”
劉保:“不錯。”
張嫣一拍桌子站起來,道:“這綱法不也是改了開中法,才施行的嗎?既然如今已經解決了擠壓的鹽引,那麽這種容易失控。太過於挑戰鹽道官吏道德底線的綱法,豈不是也要改改才好!”
劉保驚訝,“娘娘要改鹽政?”
張嫣:“不是我要改,而是這綱法不合理。必須要改!不改那就是等著日後官商勾結,鹽政敗壞。”
完,張嫣對劉保一抬手,製止了對方的勸。起身帶著人回了宮。
到了晚上,朱由校回到坤寧宮。
張嫣今日因為惦記著,要和朱由校聊聊這鹽政的事兒。於是早早就哄睡了朱媺樂……
朱由校見女兒不在,有些意外。問張嫣:“悅悅呢?”
張嫣笑著拉了朱由校坐下。一邊給他按揉肩頸,一邊道:“今日我有些事兒想跟你,所以早早就哄悅悅睡下了。”
朱由校挑了一下眉毛,問道:“哦?寶珠想和朕何事啊?”
張嫣淡淡道:“鹽政上的事兒。”
朱由校來了興趣,撫落了張嫣的手。拉著張嫣在自己對麵坐下。認真問:“寶珠此話是何意?”
張嫣:“校哥兒,你想必還記得之前咱們曾過的鹽稅一事吧!”
朱由校點點頭。
張嫣接著道:“那校哥兒你有沒有想過改革一下稅製?”
朱由校:“怎麽改?”
張嫣:“三點。增加食鹽產量,刺激食鹽銷量,盯緊鹽商口袋。”
朱由校有聽沒有懂。
張嫣隻好的更詳細些,“首先改進製鹽工藝,從而增加食鹽產量。其次控製食鹽價格,讓大明的百姓人人都可以吃的起鹽,從而刺激食鹽銷量,一改往日食鹽昂貴的固有印象。最後,取回鹽商們世襲綱冊積引的權利。改為由官府每年舉行拍賣,讓鹽商們競標!價高者才能獲得上這綱冊的資格!”
朱由校越聽眼睛越亮。張嫣見他這神情就知道,這改革鹽政之事應該穩了……
隻是,沉吟了一下。最後她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這擔任鹽法道的官員主持每年的拍賣會時,切記讓錦衣衛把人盯勞了。
萬不可開鹽商們行賄上綱冊的先河!還有,這鹽法道的官員人選也一定要看準了。而且不能擔任此職時間過久。最好是,能夠一兩年就換一個!
若不如此,隻怕鹽政還是會很快腐壞……以至於最後忙活了一通,還是收不上鹽稅充國庫!
而朱由校對於張嫣的提議都認真想了想。想完,他喜上眉梢。握著張嫣的手,連誇對方給自己出了個好主意!
下一秒,朱由校也沒意思睡覺了,他拍了拍張嫣的肩膀。
然後就大步流星的出了坤寧宮,往乾清宮的方向去了。
當夜裏,聽朱由校召見了戶部尚書和兩位侍郎商議朝政!
而乾清宮的燭火,更是亮了大半夜,差不多到子時方熄。當然,這些都是第二日。陳永安在張嫣用早膳時,輕聲報於她知曉得!
畢竟,昨日隻看朱由校離去時,那股興奮的勁兒頭。張嫣就猜到,昨晚朱由校應該是不會回來了。
於是,她沒有半點等等看的意思。將將到戌時三刻,張嫣便洗洗睡了……
今一早起來,聽陳永安跟她講的這個消息。張嫣頗有幾分,自己真有遠見的錯覺!
不管如何,劉保苦惱的鹽政一事。如今張嫣看來,應該是沒問題了。
她當即修書了一封,命人送到劉保處——告訴他,這鹽場之事可以籌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