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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最不能軟弱的時候

  蘇執回府的時候時辰尚早,沈落只問了一句去哪裡了,蘇執道『去襄安樓有點事』,沈落便也沒再問什麼。

  因帶了栗子糕回來,沈落午膳吃得撐了些,午後就又被蘇執拉著在府中四處走動。

  除了沈落時不時要關心一下桑融的事情進展,後頭的日子倒也平常。

  至於顧臨晏,也果然如同蘇執所料,從那天在襄安樓說了那番話,只過了兩天,仙子樓便傳了消息到攝政王府,沈落看了一眼,也沒避諱著蘇執。

  顧臨晏說是王上病危,擔心十五王子的安全,這兩日就會啟程回南戎去。

  與蘇執先前所猜的一樣。

  接下來的日子因為蘇執在身邊,格外過得順風順水些,就連桑融那邊傳回來的消息,也是好消息。

  經過這麼些年的研究,桑融果然也制出了月掩蠱蟲的解藥,有了沈落的信物,華懿和奚竹此行也是十分順利。

  不過到了十月中旬,華懿便傳回消息,他們已經拿到了解藥,不日啟程回京。

  似乎所有的事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只是那些隱蔽在暗處的、沈落尚未查清楚根源的人和事,卻不知什麼時候會突然蹦出來,破壞這短暫的安寧。

  這原是意料之中的,沈落知道那些危險沒有消失,但她沒有想到,它們來的這麼快。

  十月二十一這日,蘇執下了朝和往常一樣,陪著沈落在府中練練劍,看看書,原是十分愜意的。

  「奚竹說十一月初便可抵達皇城,南戎那邊的消息,容庭還有月余可活,你且安心。」

  沈落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聽蘇執提到容庭,眼中到底還是有幾分擔憂。

  不過她很快收斂了軟弱的情緒,目光堅毅:「南戎那邊的事有你幫我,我很安心。這些日子,我叫人查了查毒藥的事……」

  說到此處沈落頓了頓,著意去看蘇執的神情。

  因今歲的九月九日蘇執尚未歸京,蘇鈺的忌日時,他還在星夜兼程地趕回皇城,大約也沒好好祭奠他逝去的皇長兄。

  怕說到毒藥勾起蘇執的傷心往事,但有些事沈落又不得不說,便只能這樣一邊說一邊察言觀色。

  蘇執連眼神也未有波動,反是笑了笑:「人死不能復生,我不會因為皇兄的死就沉溺於過去的哀痛。」

  看不出蘇執神情的端倪,他似乎是真的已經不在意了,但沈落沒說話。

  隨即蘇執笑得更深,又道:「皇兄死後,雖九月九是他的忌日,我卻從來沒在這天祭奠過他。人死諸事了,身後這些活人弄出來的過場,想必他是不在意的。」

  沈落仍是沒說話,她到底是沒看出蘇執說這話的神情有什麼不對勁,但以常理度之,以己度人,她覺得他心裡總還是有根刺的。

  果不其然,蘇執發覺沈落一直不說話,她那雙深潭一般的眸子看著自己,像是看到了他內心深處的隱秘。

  人心間的『較量』,有時候就如同高手之間武功的切磋,只要一方不那麼堅定,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偽裝的不夠好,那就必定會露出破綻。

  男人狹長的眸子裡頭,漆黑髮亮的瞳仁幾不可察地縮了縮。

  沈落伸手握住了蘇執的手:「你忘了嗎?我也見過你皇長兄的,不過初見亦是最後一面……」

  避開沈落溫柔的近乎憐憫的眼神,蘇執垂下眼帘:「我曾經以為…下毒的元兇已經死了……」

  二王子容頡的確已經死了,但十年間恩怨算計,卻也多多少少牽扯出了一些往事。

  比如那毒藥,十年前是南戎的毒藥不假,但它的起源卻不是在南戎。

  因南戎擅暗殺毒害一類,往往有這些下作東西,旁人總是最先想到南戎,這與提到蠱蟲,人們總是先想起桑融是一樣的。

  而蠱蟲和毒藥不一樣,蠱蟲是活的,桑融陰冷潮濕的毒瘴密林才是蠱蟲最好的棲息地,一旦離開做蠱,就需要人為地源源不斷地給予『養料』,所以八國的蠱蟲,盡數產於桑融。

  毒藥卻是死的,只要有人研究毒,哪裡都能有。

  蘇執的話說完,沈落恍惚了一瞬,隔了一會兒她才試探地問:「你知道那毒藥的來歷了?」

  抬頭看向沈落,蘇執伸手颳了一下她的鼻樑,又無奈搖搖頭:「如果知道,我怎麼會不告訴你?」

  「那你方才的意思是……」

  「容頡死後,我過了很久才從皇長兄離開的噩夢裡走出來……」蘇執深深看了沈落一眼,沒說那時噩夢中保護自己的人,就是彼時那個瘦弱的、只有一面之緣的小阿落。

  他接著道:「後來父皇也走了,最無助的時候,也是我最不能軟弱的時候……」

  說到這裡,似乎是吐出了心中積攢多年的一口氣,蘇執的神情半是輕鬆半是哀傷,而沈落看著面前的人,耳邊還迴響著蘇執說出的『軟弱』兩個字。

  一個幾乎站在權利頂峰的人,他忽然承認自己有過『軟弱』,他是不是也有很多遺憾?

  胸口某個地方隱隱扯動了一下,沈落只將蘇執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蘇執接著道:「我終於開始學著治理國家,學著怎麼周全地防備別人,也學著怎麼算計別人才能一擊致命……我學得很快,因為每一次犯錯我都會失去身邊的某個人,甚至…某些人……」

  說著,蘇執忽然笑起來:「我是不是扯遠了?」

  沈落也笑:「我想聽。」

  蘇執彎彎眼睛,桃花眼裡溫柔泛濫,隨即目光又縹緲起來,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

  他說:「現在想想,很多關口咬咬牙,好像就過去了,但其實只有那時的自己才知道,那些關口有多難熬。」

  「我熬著熬著,漸漸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我在朝廷內的權利和在朝廷外的勢力,都可謂是呼風喚雨,也因此,我知道了一些十年前我無法知道的事。」

  「我的皇長兄死後,容頡很快也被處死了,可三年前我突然知道,容頡身邊有一個奶娘,容頡死了以後她就瘋了,一個瘋了的奶娘,王室沒有殺她也沒有趕走她,而是把她囚禁了起來,嚴加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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