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昏迷不醒
上殷皇城中忽如其來的時疫和兵變,最終以魯王謀反失敗為結局劃下了句號。
起初大家還有些不信,比起蘇岑,蘇執的一貫行事,的確是更像謀反的人,且時疫之事,魯王妃都病重了,難道還能有假?
不過又過了幾日,蘇景佑在城樓上露了面,而那些先前傳著被蘇執扣留的大臣,也各自回府說了宮裡的事,事情傳開,大家便反應過來了,個個都罵蘇岑罪該萬死。
看著宮裡派人包圍了魯王府,大理寺卿還親去問話,關於時疫的事,便也不攻自破了。
哪個大官會冒著生命危險,上趕著去找一個感染了時疫的人問話呢?
總之皇城裡頭是漸漸平靜了下來,只是攝政王府卻是整日閉門不開,據說是攝政王妃受了驚擾,嚇病了。
王府裡頭的人也不知究竟是怎麼回事,總之那天晚上,王爺抱著王妃忽然就回來了,身後還跟著趙拓趙太醫。
沈落原本身子就受不得寒,這次又在那冰窖裡頭凍了那麼久,連身子都僵硬了,她以為自己是必死無疑的。
後來身子好像有了一點知覺,似是有個人抱著她,那人抱得很緊很緊,勒得她都有些疼了,可是她心裡卻覺得莫名安穩。
還是很冷,她本能地便叫了顧臨晏的名字。
「按你說的服了葯,這都兩天一夜了,她怎麼還是一點醒的跡象都沒有?」
朦朧中沈落聽見一個聲音焦急萬分。
「你急也沒用,她在那冰窖裡頭被困得太久了,若是換了旁人早就凍死了,她若不是內力深厚,現在也沒救了。」
「你既說有救,她什麼時候才能醒?」
「我都說了你急也沒用。」另一人有些不耐:「便是我仁心妙手能起死回生,那也要她有求生的念頭才行,她現在之所以一直不醒,是因為她自己想活下去的念頭根本不強烈。」
「你放屁!」蘇執難得說了粗話:「她明明求…求我救她……」
不等趙拓說話,蘇執又道:「若是找來一個她很在乎的人,會不會對她有所幫助……」
趙拓看著蘇執有些異樣的神情:「……那是自然。」
「好……」蘇執轉身便出去了。
只過了不到一個時辰,天色便黑了下來。
蘇執站在朝露殿外頭的院子里,微微仰著頭看天上渾圓的月亮。
他一雙風流的桃花眼本是看著多情,可覆上一層那清輝月色后,竟顯得疏離又寂寥。
他的眸子淡淡的,分明沒有悲傷,看著卻叫人覺得不快樂。
「王爺…」身後的奚竹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出現了:「您吩咐我查的人…是王妃的師弟,只不知他是不是在皇城裡頭,總之叫『顧臨晏』這個名字的人是沒有。」
蘇執仍看著月亮:「興許他用的假名字,再查查,把皇城裡頭跟王妃有過往來的人全查一遍,若是查到了直接將人帶過來便是。」
「……是。」奚竹還沒退下。
「還有事嗎?」
「堇王說…說他受了驚嚇,這幾日宮裡頭也還亂著,他想…想來攝政王府住幾天。」
蘇執沒應聲,蘇嬰打的什麼主意他自是知道,左不過是不想讀書,想借著這回的事躲幾天懶罷了。
「王爺?」久未聽見蘇執說話,奚竹出言提醒。
「讓他先老實待在宮裡吧,等王妃醒了,中秋便叫他出來到王府住兩日。」
可王妃還能醒嗎?
奚竹心裡這麼想,嘴上卻不敢說:「是。」
他應了聲便下去了,院子裡頭又只剩下蘇執一人。
從冰窖救她出來的時候,她還叫著那個顧臨晏的名字……
顧臨晏……這個人對她來說很重要吧?
在那天聽到這個名字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娶了她,天長日久,他的心意總會被她看見,總能將她感動。
他一直是這麼以為的。他無比的自信,哪怕十年前那次救命之恩於她,興許不過只是順路的援手,哪怕她早就不記得他了,可他還是自信,自信一定能讓她愛上自己。
她看起來那麼冷漠又絕情,哪裡像是心裡有人的樣子?那個顧臨晏,是怎麼跑到她心裡去的?
呵呵……蘇執自嘲地笑起來。
他並不多麼心痛,他甚至從未得到,所以又有什麼資格心痛呢?
只是五臟六腑,像被一根線扯著,那線隔一會兒便猛然動一下,他便覺內里翻江倒海,肝腸寸斷。
明明他娶了她,明明兩個人在一起一日三餐,鬥嘴嬉鬧,那麼平靜又那麼美好,明明他都看到了,看到了未來十年,二十年,只要他們一直這麼走下去,那就一定會白頭偕老,恩愛綿長。
明明就該如此,可是她心裡怎麼忽然就有了一個名字?還是在他不能出現的那十年裡,早在她嫁給他之前,那個名字就已經住在她心裡頭了?
嫁給他的時候,他抱她吻她的時候,她是不是只覺得噁心?她所有明媚的,俏皮的,狡黠的笑,是不是都是她演出來的?
她為了南戎為了十一公主,犧牲自己嫁給了一個壓根不愛的人,而這個男人還每天自以為是地撩撥她,她明明反感厭惡,臉上卻要裝作羞怯嗔怒。
可笑他吻她的時候,她猝然加劇的心跳,竟也只是偽裝?
他還以為她動心了……
蘇執抬手落在胸口,俊逸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是斜飛入鬢的長眉微微蹙起,他覺得疼。
如今已是七月十八,離中秋佳節越來越近,就連天上的月亮,也十分應景地圓了起來,可那團圓的月亮灑落在蘇執身上的月光,卻似是片片碎裂了。
「王爺…」身後傳來芙蘭的聲音,有些啞。
「何事?」蘇執將胸前的手放下。
「我想…我想照顧王妃……」
「本王自會親自照顧。」他語調強硬。
身後的人停了一會兒,終究是又退下了。
待芙蘭退下之後,蘇執悶悶吐了一口氣,似是要吐盡心中的不甘和痛苦,稍後他神色恢復如常,徑直走進了朝露殿裡頭。
床榻上的人一動不動,似只是睡著了一般,她的身子如今仍是纖瘦的,比起十年前她長大了些,眉眼也更加淡漠。
「你不是問我十年前的事嗎?我講跟你聽好不好?」
榻邊的蘇執拉起沈落髮涼的手捂在自己雙手之間,他愛憐地看著她,講起了蘇鈺,講起了趙拓,也講起了鳳昔澗邊,山邳道上,那個鍍著金光,宛如神邸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