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竟不知夫人囊中羞澀
「賣包子咯,香噴噴的包子咯!」
皇城的清晨從朱雀街各家早食鋪子的叫賣聲開始,繁華熱鬧漸漸地便都蘇醒了。
晴空日好,誰也不會知道夜裡存在過的殺機與死亡,在黑暗中死去的無名之輩,就如同沒入泥土的一滴雨水,轉瞬不留痕迹。
晨光熹微,一輛黑楠木雕梁的四駕馬車入了城門,從朱雀街疾馳而過。
車簾被一雙細嫩白凈的纖纖玉手掀開了一道縫,露出了車駕中女子姣好的容顏。
那是一個美麗的女子,十六七的年紀,只是她容顏蒼白,並無絲毫勃勃生氣,間或咳嗽一兩聲,更加印證了她身子上必有不足之症。
四駕馬車是極為奢華的排場,在皇城中並不常見,即便是攝政王府,除了國事大典,也甚少如此招搖。
馬車駛入了平德街,在一處寬巷口拐了個彎消失了。
辰時剛過,建安侯府中已經人言漸雜,一個小廝拖著兩個巨大的木箱子喘著粗氣問道:「小姐,這都要帶上嗎?」
「當然要帶!」葉傾城抱著雙臂有些不耐煩:「你幹什麼吃的,這麼兩個箱子都拖不動!」
「小姐,這實在是太重了……」
「哼,侯府一天天白養你們這些狗奴才了,這麼一點活就喊苦喊累,不打幾頓板子,你們真以為是來享清福的嗎?」
「傾城…」
葉傾城聽到侯夫人的聲音嚇了一跳,忙轉過身,稍稍站得正了些,也不敢再抱著雙臂,只是耷拉著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攥弄著裙擺。
「昨日才訓誡了你,今日便又無法無天了。」
葉傾城聽到侯夫人提起昨天,神色微微一變,眸中顯露出幾分憤憤之色,但沒敢介面辯駁。
侯夫人說著,已經走到了近前,頗為嚴厲地看了葉傾城一眼。
「你行事作風總是這麼莽撞沉不住氣,這樣喜怒皆形於色,幾時能嫁進攝政王府?」
「娘!」
聽到『攝政王府』幾個字,葉傾城臉色更加煩悶。
「都怪爹爹,明明跟蘇哥哥關係那麼近,只肖他說一聲,我早早便能嫁進攝政王府做正妻了,偏他死板不倚,現如今嫁進去,也只是個側室罷了……」
「好了。」侯夫人提高音量呵了一聲:「你爹爹自有他的打算,你莫要說這樣的話惹他不悅。此事倒來日方長,你如今拖著兩個大箱子,又是想的哪門子主意?」
葉傾城聞言,瞪了一旁哈著腰的小廝一眼:「娘~女兒想去阿陌府上住幾天。」
侯夫人似是一時沒有想起來阿陌是誰,惶愣了片刻,終於回想起來,擰了眉。
「好端端的,去上官家住什麼?她家裡即便是潑天的福貴,也不過是商賈人家,你堂堂侯府嫡小姐,與一個庶女這般親近做什麼?」
「娘~滿皇城中也就她肯與我親近了,旁的人嫉妒女兒家世好,都不喜歡女兒,女兒也不喜歡她們。」
「說什麼孩子氣的話,誰敢不喜歡你?就算不喜歡,還不是得對你笑臉相迎?」
侯夫人的臉色已漸恢復如常,一臉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又露出疑惑之色。
「上官家的二小姐不是不在皇城嗎?我怎麼記得她三月前就離開皇城治病去了?」
「正是,不過今日一早她就已經回府了,專門派人給我捎了口信,說安置好了便來找我。」
「那你還尋過去幹什麼?」
葉傾城偏一偏頭,一臉鬱郁:「從前幾日府中起了火,這陣子天天修整院子屋子,動不動就有人來探望巴結,我實在不想應付,想躲個清閑也不行嗎?」
侯夫人聞言略含責備地望了葉傾城一眼:「你不好好學著怎麼處理府中瑣事,只想著躲清閑,如此,即便嫁進了攝政王府,你如何操持偌大一個府邸?」
葉傾城一時無言辯駁,低頭無語。
侯夫人趁此時機看了候在一旁的小廝一眼,那小廝立馬領會,招手又引了幾個人來,將那兩個大木箱子又抬回去了。
侯夫人拉過葉傾城的手,柔聲安慰了幾句,母女兩人一左一右,便又回內院中去了。
日頭漸漸爬高了些。
容挽辭站在朝露殿側門口,看著芙蘭忙進忙出,忍不住酸了一句。
「呵,有些人真是『賣主求榮』,今日不過得了幾錠金子,現下已經把新主子的命令當做金科玉律了。」
芙蘭指揮著一個侍女道:「這盆瑞香別放這兒,放那兒。」
說完,這才轉臉看這容挽辭,故作得意模樣:「那是,也不看看王爺是什麼家底兒,我不巴結著,咱們主僕兩個哪來的銀子揮霍?」
見容挽辭一愣,芙蘭又道:「昨日買的月華錦,我可是墊了銀子的,王妃你那點私房錢可不夠。」
話音一落,院中幾個搬弄東西的侍女聞言皆是掩面偷笑,容挽辭臉上一紅,瞪住芙蘭,惱羞成怒。
「你!臭丫頭,你還有理是吧,看我不收拾你!」
說話間,容挽辭作勢便要上前,身後忽然傳來男子渾厚的低笑,原是蘇執下了朝回府了,院中眾人朝著容挽辭的方向行了一禮。
「是本王不好,竟不知夫人囊中羞澀,已經到了挪用侍女銀子的地步了。」
聞得蘇執低啞的笑語,院中眾人又是一陣笑聲,容挽辭只覺得無地自容,她好歹是一國公主,竟被他國王爺笑話自己沒錢花。
見容挽辭紅了臉低頭不說話,蘇執怕她真惱了自己,忙又道:「本王的銀子就是你的銀子,你愛怎麼花就怎麼花,以後誰也不敢笑話你。」
說到後半句,蘇執又忍不住笑起來。
容挽辭見他這副模樣,柳眉一揚,伸手將他一把推開。
「哼,今天就把你的銀子全花光!」
說完,便是一個轉身溜進了朝露殿中,躲著不肯出來,院中便又是一陣笑。
收拾院子的這一個上午,朝露殿時不時傳出陣陣笑聲,主子侍女皆是其樂融融。
蘇執負手站在院中,看著眼前這攝政王府從未有過的一片歡聲笑語,心中泛起綿綿細密的柔軟與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