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雙更合一) 司庭衍也想要……
厲承勛助理久等司庭衍沒動作。
他以為司庭衍不上車,正想再提醒一句。
還沒開口,司庭衍有了動作,他經過他,往厲承勛的車走。
黑色轎車停在夜色下。
司庭衍徑直走向後座上車。
厲承勛坐在車裡,男人西裝革履,在看文件。
聽見開車門聲,他沒抬眼,也沒將文件放至一旁。
等司庭衍在身旁坐下后,他看著文件,直接問了:「今天你攤上這事兒,怎麼一回事?」
空氣中安靜幾秒。
司庭衍薄唇動了動:「你是覺得做事留給人把柄,這麼蠢的事會是我做的?」
網上那個出來爆料的受試者,說中恆外科的心臟手術機器人臨床試驗出現問題,不想著解決,而是意圖拿錢賭受試者的嘴。
這種會留人把柄的事,就不是司庭衍會做的。
他使壞,從來不會給人留把柄。
厲承勛照舊翻著文件,說:「這個社會上,多的是這種表面功夫做得好,沒把柄給人抓的人。但能通過笑面虎表面,就看清他本性的人,才能算得上狠角兒。」
他說完這番話,說司庭衍:「你是覺得我身為你父親,不知道你是個什麼德行的人?」
司庭衍沒開口。
厲承勛從文件里抬起眼:「說吧,這事兒你打算怎麼解決,我想就網路上現在這架勢,輿論背後有推手這點,你不需要我告訴你。」
司庭衍確實清楚。
謠言突然一起出來遍布網上,輿論洶湧,這肯定不是巧合。
他直說:「出錢,能拿錢辦事的人,也能用錢讓他變牆頭草。」
這是說的那個半路退出臨床試驗的受試者。
這個受試者所說並非事實,不管他控訴的內容,還是曬在網上的資料,皆是捏造。
如果不是拿錢受人指使,又還想治病活命的話,不可能做這麼蠢的事。
而這種人,為了錢能昧著良心顛倒黑白,拿更高價錢給他,他也能背信棄義變成牆頭草。
但解決了這個麻煩,還有另一個。
「另一個呢,」厲承勛解了一顆袖扣,說,「跟你有過私人恩怨,控訴你因此致使他父親去世那個?」
司庭衍說:「不難解決,他父親有很明顯的不符合臨床試驗特徵,資料醫院還保留著。」
厲承勛點點頭,分明認可他的解決辦法。
但下一秒,他話鋒一轉:「如果你準備的這兩個解決方法,都失敗了怎麼辦?」
這個可能微乎其微。
但司庭衍懶得反駁。
話都不兜圈子,像一秒鐘都不想浪費,開門見山:「要說什麼直接說。」
司庭衍剛才上車時,厲承勛助理後腳也上了車。父子倆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聽到這裡,司庭衍對厲承勛這態度,他都替司庭衍捏一把汗。
厲承勛卻沒計較,本來就沒準備跟他兜大圈子
:「鄭氏集團的千金在國外見過你,對你有意思。鄭氏是出了名的大慈善家,在公益這方面上炒作很有一手,那邊也願意給你打配合幫你度過這個難關,跟他家千金聯姻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司庭衍臉色郁冷,但沒什麼波動,明顯聽到這番話,他一點也不意外。
「但這只是一個建議,你喜歡的那個孩子如今走到這個位置,是她自己爭氣。」
厲承勛在說程彌。
司庭衍的黑色長眼睫有了點伏動。
厲承勛說:「我也不會食言,她有能力站到你身邊,我很歡迎。」
司庭衍聞言,看了厲承勛一眼。
這趟過來,厲承勛該說的都已經說完。
司庭衍打開車門:「主意別再打到我身上。」
他的聲音落在這寂靜的車廂里,堅定到有些冷硬。
「我的選擇只會是她。」
他的十六歲選擇是她。
二十一歲也是她。
車門徹底關上,司庭衍走遠。
——
周圍重歸寧靜,車內亮起一屏幕熒光,厲承勛掛斷了電話。
與此同時,不遠處一輛車蟄伏已久,從黑暗裡開出。
不消片刻,那輛車來到厲承勛車旁緩緩停下,車身與其持平,車後座對著厲承勛的車後座。
厲承勛繼續翻看著他的文件,話是說給另一輛車裡的人聽的:「都聽到了?他不同意跟鄭氏聯姻。」
而旁邊那輛車裡,就是厲承勛的妻子常湄。
常湄臉色有些嚴肅,說道:「你以為他不知道是我讓你來的,你這兒子可不是個善茬,他清楚得很,在這兒等著給我一刀。」
厲承勛的東承集團如日中天,五年來仍舊一家獨大,目前仍沒有哪個集團能撼動其位置。
但厲承勛再有錢有權,常湄也沒有就這麼被他養著。一開始他們兩個會結婚,就是雙方對彼此有利用價值,不過是兩個野心勃勃的人湊到了一起。
常湄自己有一個高奢品牌,最近正遇危機,想拿司庭衍聯姻來拴緊自己利益。
但因她在司庭衍幼時傷害過他,拋棄過他,退一萬步講,就算司庭衍今天能幫她這個忙,就司庭衍這記仇性子,他也會把她的事搞黃。
厲承勛說常湄:「你知道是這個結果,今天還差使我過來跟他說這事?」
他翻蓋上文件,「他不會聽話,聯姻這事兒你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
當年常湄把五歲患有心臟病的司庭衍帶到車站丟棄。
從那刻起,常湄對他來說就是外人了。
常湄丟棄司庭衍,這事夫妻雙方其實一直跟明鏡一樣,可誰都沒戳破。
而常湄弄丟司庭衍后,厲承勛一直在找自己兒子,常湄也沒有阻撓他,夫妻表面一派平和。
常湄說話都開始放縱:「就你那縱容的態度,天塌了他才會答應。」
厲承勛聽完,好笑道:「我這是幫你白跑一趟,不僅撈不著好,還得罪你了?」
常湄臉色沉沉,一句話都未再理他,升上車窗。
厲承勛見狀:「教訓你一句,你還不聽了?」
他最後一個字落下,常湄車窗徹底關上。
黑色車窗玻璃不透物,表明不想交流,然後車開走了。
厲承勛瞧著笑了一下。
助理在副駕問:「厲總,常總這事怎麼辦?」
他目光從車窗外收回:「讓她折騰去。」
——
程彌離開奉洵機場,打車去司惠茹住處。
司惠茹多年前已經換了新房子,換了個離單位更近的房子。
當年程彌跟司庭衍司惠茹一起擠著住的那棟老房子,已經人去樓空很多年。
再回奉洵,熟悉又陌生。
五年光景,城南那條老街區沒變樣,路邊依舊有推小車的小販,熟悉到如同從未離開過。
而有些平地起高樓,繁華四起,已經不復往日舊敗模樣。
到小區樓下后,程彌推著行李箱走去一旁。
小區安保比較嚴,外來人進不去。
程彌停在小區外,拿出手機撥司惠茹的號碼,想讓她下來接她。
今天陰天,天色暗得愈快。橙黃路燈下,細雨綿綿如薄霧。
耳邊通話聲響了許久后,自動掛斷,司惠茹沒接電話。
程彌感覺有些許奇怪。
司惠茹平時因為怕錯過他們的電話,經常會注意著手機,他們一給她來電,她都會很快接聽。
程彌又打第二遍,這一遍又響很久。
就在程彌以為又要落空的時候,司惠茹那邊接通了。
程彌一邊手拿著傘,叫她:「阿姨。」
司惠茹那邊似乎有細微的喘氣聲:「程彌,怎麼了?」
有車要進小區,地上積水窪,程彌往後退了一點:「我在樓下,進不去,阿姨你出來接我一下。」
她這句話說得很是自然,卻讓電話那頭的司惠茹愣了一下。
像是獃滯兩秒后,司惠茹柔柔的聲線里夾帶震驚:「你在樓下?」
說完,下一秒話里不自知地帶上後知後覺的驚喜。
「你來奉洵了?」
程彌被她這情緒感染,彎了彎唇:「是。」
她轉頭看了眼小區門:「但沒人來接,進不去小區。」
司惠茹連忙道:「你等等阿姨,阿姨馬上回去。」
不在家?
這個點了,不應該,司惠茹應該早下班在家了。
程彌問:「你沒在家?」
她剛問完這句話,這時電話那邊一陣噪雜聲,緊接著傳來叫人的聲音。
「……家屬——」
後面那人說了什麼聽不太清,但粗略能聽出是在醫院。
程彌:「怎麼了?你在醫院?」
司惠茹可能是知道自己一時走不開,想回來又糾結,像是猶豫了幾下后,她開口說了:「你叔叔這兩天到奉洵這邊來出差,剛路上被車撞了一下。」
她的叔叔除了黎燁衡,沒有別人。
程彌微皺眉:「沒事吧?」
「現在剛進手術室,應該不是很嚴重的,你不要擔心。」
讓程彌不要緊張,聲音卻比程彌緊張百倍。
程彌聽她明顯在緊張的聲音:「阿姨,你別緊張,在哪個醫院?我現在過去。」
司惠茹說:「市人民醫院。」
「好,我過去。」
——
小區離醫院不遠,程彌打車去醫院不到半個小時。
她趕到急診后,黎燁衡還沒從手術室里出來。
司惠茹在急救室外面的椅子坐著,雙手十指絞放在大腿上。
看程彌來了,她連忙起身,朝程彌走過來。
走近后,看到程彌肩身上的雨,愣了一下后伸手就去幫她拍干,焦急道:「怎麼沒打個傘。」
程彌說:「雨不大。」
又問司惠茹:「阿姨你沒事吧?」
司惠茹搖搖頭:「我不在車上,沒事的。」
程彌掃了眼手術室:「我叔叔還沒出來?」
司惠茹點頭:「還沒,應該快了。」
「肇事者呢。」程彌問。
「也在急救室。」
程彌點點頭,看司惠茹身上沾帶血跡,應該是黎燁衡的,她扶了司惠茹一下:「過去坐吧。」
兩人坐沒多久,手術室門開。
黎燁衡被從裡面推了出來。
肝脾破裂,還有腦震蕩,問題不算特別不樂觀,已經脫離了危險,但還需觀察。
黎燁衡被安排到急診病床。
瑣事不少,程彌跟司惠茹忙前忙后,等閑下來回到黎燁衡病床邊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多。
程彌看司惠茹幫黎燁衡掖被子,說:「阿姨,我出去買個飯。」
司惠茹聞言連忙起身,說:「阿姨去買就好了,你坐著。」
程彌攔了她一下:「我去吧,你看著我叔,正好我還有點別的東西要買。」
司惠茹猶豫了一下,這才答應:「那路上要小心一點,外面現在路面很滑。」
「知道。」
——
奉洵市人民醫院,程彌不是第一次來。
五年前司庭衍出事,也是在這裡急救。
當年司庭衍住在重症監護室,程彌寸步不離病房外,三餐大多數時候在醫院外面的小店解決。
幾年過去,醫院外的超市、飯店、水果鋪大多沒變樣子,被每天不斷送往醫院的病人的家屬們養活著。
程彌到一家熟悉的飯店打包了兩份飯,幾樣小菜。
又撐傘走到附近一家麵包店,到裡面櫃里拿了個小蛋糕。
程彌回到急診。
急診病床緊缺,病床擁擠,隔著病床簾,哀叫聲凄慘起伏。
司惠茹緊緊守在黎燁衡床邊。
程彌走過去,將打包好的晚飯放在一旁桌上,順手將小蛋糕單獨遞給司惠茹:「阿姨,生日快樂。」
看到送到眼前的蛋糕,司惠茹愣了一下。
程彌說:「本來今天跟司庭衍想一起給你做頓飯,看來今天沒辦法了,以後我們給你做。」
足足三秒,司惠茹沒有動作。
反應過來后,她倉促接過蛋糕,低頭擦了擦眼角:「不用,阿姨做給你們吃就好了,怎麼能讓你們做呢。」
「怎麼了這是。」程彌笑,在她旁邊椅子坐下,抽了張紙巾遞給她。
司惠茹接過。
程彌看了眼病床上的黎燁衡,說:「我叔也是來給你過生日的吧?」
司惠茹:「他沒說,就打電話跟我說今晚一起吃個飯。」
黎燁衡跟司惠茹這些年斷斷續續會聯繫,但司惠茹都沒跟他更進一步。
程彌笑:「我叔挺好的,你也該找個伴了。」
司惠茹看了她一眼,而後有點不好意思,趕緊伸手去拿桌上的飯,遞給程彌:「吃飯吧,待會兒冷了。」
吃完飯後,程彌去了趟洗手間。
這期間她偶爾會瞥一眼手機,注意著來電,但司庭衍沒給她打過電話。
應該是還在飛機上。
洗手間里人來人往,完全沒有因為入夜變得稀疏。
程彌洗好手,離開洗手間,到走廊盡頭窗邊透氣。
她這會兒才有空看手機。
結果她剛打開手機,就發現網上已經變天。
兩三個小時沒看手機,網上已經多了一些新爆料。
而這次的爆料不只針對司庭衍,把她也拉下水了。
網上各處都布滿她跟司庭衍的接吻照。
而照片里的地點程彌並不陌生,是在她大學附近那家水吧側巷裡。
照片里他們接著吻,當時司庭衍剛從國外回來不久,他們兩個還未和好。
在漫天討伐司庭衍的聲音中,她跟司庭衍的這一張接吻照,被扔至這片火池裡,引起一片喧然。
這種情況下,程彌也未能在這場罵聲中倖免。
[原來這麼早就認識了呢,狗男女。]
[別這樣,結果沒出來之前,先別罵人啊……你們忘了程彌之前被陷害的事了嗎?]
[撈錢狗,滾啊。]
程彌被一起拖了出來,說跟司庭衍有一腿,就無視隱患,只顧著撈錢拍他的戲。
製片方同樣沒躲避得了罵聲,網友認為製片方也可恥,只顧著賺錢,拍這種無良科研團隊的垃圾,還利用國家情懷煽情,讓人盲目投入這個無良科研團隊的臨床試驗。
而輿論明顯經過人引導,才引到了她跟製片方身上。
程彌太陽穴有些嗡嗡作響,她指尖輕壓了壓太陽穴。
腦海里也隱隱約約浮現出某個人的臉,有了點對此次事件背後推手的預設。
她不想再看,這事只能交給司庭衍那邊解決。
她現在不管說什麼,都只會添亂。
——
程彌回到黎燁衡床位,黎燁衡還沒醒,司惠茹不在。
程彌走過去,桌上的紙巾下壓著一張紙條,她隨手抽了出來。
是司惠茹寫的,說手機沒電,沒辦法聯繫她。她下樓買礦泉水了,讓程彌幫忙看一下黎燁衡的點滴,吊瓶如果快空了,叫一下護士換吊瓶。
程彌看完紙條,抬頭看了眼吊瓶,還有一截液體。
她順勢在椅子坐下,而後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黎燁衡。
這些年程彌跟黎燁衡聯繫其實比較少。
她工作忙,黎燁衡工作也忙,跟黎楚三個人一起吃頓飯都難湊到一起。
黎燁衡這些年滄桑不少,眼角明顯有了細紋,但不失風範,溫文爾雅,沉默內斂。
氣質和以前差不了多少。
難得的,她想起對黎燁衡有過意思的那段日子。
程彌其實很清楚,自己當時心智再怎麼比同齡人成熟,在四十歲的黎燁衡面前仍是無所遁形。
她那點心思黎燁衡心裡肯定門清,但從不戳破,也不沉默越界,除開作為長輩必要的關心再無其他,以這一種方式給那個年紀的她最體面的拒絕,留足小姑娘情竇初開的尊嚴。
這是沒什麼意義的一眼。
程彌別開眼,長發別去耳後。
她手機沒關靜音,久久看著屏幕。
司庭衍沒給她打電話。
也不知道到奉洵沒有。
想著,她指間那張紙條,就被無聊的她無意識折了張千紙鶴。
隔幾米,司庭衍站在不遠處。
側發落一邊在頰邊,露出高挺好看的鼻尖,長睫低著,滿臉安靜的美艷,把玩著手裡的千紙鶴。
有一瞬間,這樣的程彌跟多年前在嘉城,那個扎著高馬尾的少女重疊在一起。
……
八年前的嘉城醫院,程彌總在黃昏來看黎燁衡。
她總喜歡杵著下巴看黎燁衡。
有次她抬手,指尖點了點他眉間皺起的褶皺,笑了。
那天她拿煙盒紙隨手疊了一隻千紙鶴,黎燁衡不讓她抽煙,她故意拿煙盒紙給他疊,被黎燁衡看到后,得來他一聲責怪。
拿煙盒紙疊千紙鶴,也夠顯眼到讓黎燁衡記住。
可那張千紙鶴並沒有並被黎燁衡拆開。
而是被隔壁的司庭衍藏了很多很多年。
它本該毀於司庭衍手,裡面寫著她對黎燁衡的喜歡。
但沒有。
因為是她的東西,被她動過,被她拿過,它被留了下來。
那隻千紙鶴里,寫著九個字,兩個標點符號。
[身體健康,早點喜歡我。]
……
司庭衍也想要。
……
她又折了一張千紙鶴給他。
……
程彌因想著事,差點忘記看點滴,她抬頭,注意到液面快到底了。
程彌起身,要去叫護士。
剛轉過身,就和司庭衍對上視線。
他黑色的眼睛像深潭一般,安靜地看著她。
手裡還拎著鐵板燒。
她很愛吃的奉洵城南那家鐵板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