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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司庭衍她賭不起

  只聽到戚紜淼聲音,還沒看到司庭衍。

  程彌已經感覺芒刺在背。

  她知道現在只要她轉頭,一定會準確無誤對上那道視線。

  但她沒有。

  只撥弄菜單那根手指頓了一下后,又恢復自然。

  背脊從進來后沒緊繃過,照舊撐著下巴等服務生過來。

  戚紜淼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在她身旁戛然而止。

  明顯戚紜淼也看到了她,口中喋喋不休聒噪在司庭衍耳邊的話突然停下,斷在半截。

  空氣像突然靜止。

  司庭衍那道目光最讓人無法忽略存在感,程彌能感覺到。

  除過程彌本身那些事,這幾天她和司庭衍那點事傳得沸沸揚揚,即使論壇已經不在,但八卦就是人本性,到哪裡都不缺耳朵。

  本身程彌和司庭衍樣貌在奉高都是頂尖,不缺少關注,之前程彌追司庭衍這事又被放到論壇上講,鬧出了很大動靜。

  而最近程彌跟司庭衍姐弟那層關係被捅出來后,這次不僅是引起好奇,而是直接驚掉了人下巴。

  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姐姐追自己弟弟?

  兩人關係一披上這層禁忌,討論他們兩個的,一下跟討論程彌自己那堆破事的熱鬧程度不相上下。

  周圍無數目光被好奇趨勢落過來,在司庭衍和程彌身上打轉。

  旁邊還有個情敵戚紜淼大小姐。

  熱鬧。

  這尷尬氛圍沒維持多久,鄭弘凱從外面回來。

  點完吃的去旁邊超市買包煙的功夫,身後帶了幾個人一起進來,一幫人正嬉笑滿嘴跑火車。

  小飯店一下顯得格外擁擠。

  司庭衍看都沒看身後那幫人一眼,也沒再看程彌,冷冷對戚紜淼撂下一句:「別跟著我。」

  說完走去不遠處唯一一張空桌坐下。

  戚紜淼冷視程彌的目光從她身上收回。

  鄭弘凱在這時回到桌邊,他對戚紜淼有意思,看見她想搭句話。

  戚紜淼理都沒理,連個眼風都沒給他,跟上了司庭衍。

  程彌坐著,鄭弘凱手裡拿著包煙站著。

  她清楚聽到他捏煙盒的聲音。

  鄭弘凱旁邊兄弟說:「這女的好他媽辣,你行不行啊鄭弘凱,多久了還沒把人泡到手。」

  鄭弘凱粗暴拖開椅子,一陣尖銳聲響,他在椅子坐下,罵:「滾你媽的。」

  又跟程彌介紹:「我幾個兄弟,跟咱們一塊拼下桌。」

  程彌沒拂人面子:「行啊。」

  幾個流氓痞子進來眼睛就沒離開過程彌,拖拖拉拉坐下,問鄭弘凱:「這美女誰啊,不跟我們介紹介紹?」

  鄭弘凱讓服務員拿了瓶酒:「介紹個屁,都他媽一個學校的,你們不聽我們一塊兒吃飯才過來,嘖,一個個裝什麼正人君子。」

  鄭弘凱被戚紜淼無視的那團火還燒著,眼下看那邊的司庭衍更不爽。

  鄭弘凱就故意提高音量,桌下踢了程彌旁邊那男生一腳,揶揄道:「剛在外面不是還說要泡程彌嗎,怎麼到人面前就慫到屁都不敢放一個了?」

  說完一幫大男生哈哈大笑,整個飯店全是他們聲音。

  程彌和司庭衍兩桌隔得有點遠,位置背對背,互相看不到對方。

  程彌聽鄭弘凱說完,不像一些情竇初開的少女面容羞紅,反而大方笑笑,沒說什麼。

  是鄭弘凱兄弟,這幫人自然也不是什麼好鳥。

  談情說愛都跟玩兒似的,更何況程彌現在名聲很臭,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男生不來矜持那套,順勢跟程彌搭話。

  「程堯,你樓上十七班的。」男生比鄭弘凱他們幾個看著要「正」一點,流里流氣在他身上沒那麼明顯,長得還不錯。

  程彌笑下:「程彌。」

  程堯:「我知道,我們倆一個姓。」

  鄭弘凱他們無語了,拿起桌上牙籤桶就扔男生:「靠,老不老套!老不老套!!」

  「你他媽是來追人不是來攀親戚的!」

  程彌沒接話,只笑笑。

  幾個大男生,胃口不小,後面又叫了好幾個菜。

  一幫人嘰嘰喳喳,又吃飯又吹酒,好在男生吃飯快,沒在飯店裡把午休時間都搭進去。

  程彌要走的時候,不太巧,司庭衍和戚紜淼那邊也正好吃完。

  司庭衍他們那桌近門口,也因為背對程彌,看都沒看程彌一眼,走了。

  戚紜淼很快追上去。

  程彌視線也沒在他們身上停留過久,和鄭弘凱他們回了學校。

  ——

  那兩天鄭弘凱兄弟追程彌追得特別猛。

  帶早餐,買零食,買奶茶,每節下課都來找程彌,杵在她座位窗口外邊跟她說話。

  雖然那些吃的,最後歸宿都是落入鄭弘凱他們那幫狐朋狗友肚子里。

  最近程彌人見人嫌,她身邊理應沒什麼人跟她說話。

  可她這兩天耳邊反而比平時還要聒噪。

  除了回家。

  這兩天程彌和司庭衍關係落至冰點,兩人一句話沒說。

  卻又兩個人情緒都不露破綻,狀態都和平時一樣,司惠茹他們完全沒發現他們兩個不對勁。

  程彌最近放學后都是直接回家,沒再去過司庭衍教室。

  沒再找過他。

  而陳招池也像短暫銷聲匿跡一樣,沒再出現在程彌面前過。

  這人永遠這樣捉摸不定。

  在人惴惴不安的時候,吊著人靈魂無限折磨。又或者在人鬆口氣時,猝不及防捂人口鼻,讓人窒息而死。

  就像今天,程彌回家走到居民樓下的時候,陳招池給了她一個大驚喜。

  他出現在了司庭衍家樓下。

  程彌知道他隨時會找上自己,但沒想會在這裡。

  時隔幾日,又再次見到。

  鬧區破敗居民樓擁擠,掛在牆上的電線攀纏蜿蜒。

  夕陽斜在樓壁上,外街車流洶湧,鳴笛喧囂。

  而陳招池就那麼站在樓下,插兜背靠牆,咬著煙在抽,一邊手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麼。

  剛從局子里出來,他一頭板寸,一層短到幾乎看不見的青茬貼著頭皮。

  額頭上那裡一道長刀疤,一直延到眼皮那裡。

  但今天他額頭那裡不止刀疤,有了新鮮痕迹,額角一塊微滲血的紗布,未包全,露出淤青和點點血痂。

  掛在眼皮上,像是要長進眼睛里。

  煙霧瀰漫下,他那雙眼睛在後面看著程彌。

  程彌腳步只稍微頓下,幾乎快察覺不到,卻被他一眼看出來了。

  陳招池咬著煙,對她說:「程彌,這不像你啊。」

  「怎麼,」他唇間煙晃動兩下,「你有什麼好害怕的?」

  他這話是笑著說的,可明明是笑著的,卻像滲著寒一般。

  在這太陽還沒落山,空氣里還帶點溫度的當下,像一條冰冷的蛇爬上程彌腳踝。

  像要直襲她心臟,將她內心那點畏怯拖出來嘲弄折磨。

  而程彌沒讓他得逞,面上不露一點聲色,甚至在陳招池說話的時候無視他,直接往樓里走。

  陳招池對她這種態度也沒震怒,弔兒郎當的,從牆上起來,晃悠著往她面前一擋:「這麼不給面子呢?」

  程彌抬眼看他,冷淡而平靜:「滾。」

  陳招池嗤笑一聲:「別這麼冷漠嘛,程彌,看在我送你那麼大一份禮物的份上,不應該對著我笑笑?」

  陳招池這種人,越硬他越來勁,可同時越軟弱他也越瘋狂。

  程彌對他一直是前者。

  可這次陳招池要她笑,她卻真的笑了。

  「陳招池,你不覺得人對你笑是覺得你可憐么?」

  笑起來很好看,卻笑得讓人恨得牙癢。

  她明顯讓陳招池不高興了,可陳招池卻沒對她發怒,仍是笑笑的。

  「你這笑我不太喜歡呢。」

  「你這樣會讓我想再送你一個禮物,讓你笑得好看一點。」

  說完,垂在身側的手按了下手機里的什麼。

  尖叫聲,衣服撕裂聲,怒罵聲,突然從聽筒湧進空氣里。

  就算程彌這輩子死了也知道這陣聲響的畫面是什麼。

  陳招池居然他媽在看當年把黎楚拖到天台上的視頻。

  而且此刻正變態般地按大音量鍵。

  程彌一下難以維持冷靜:「陳招池,你是不是有病!」

  說著伸手就要去摔他手機。

  陳招池早有防備,手機揣回兜里,拽過程彌壓制在了牆上。

  他伸手去勾她下巴,笑道:「對嘛,就應該這樣,我不太想看死人臉,發脾氣多好看。」

  程彌看著他:「陳招池,把那視頻給我刪掉。」

  「憑什麼?」

  又替她說了:「我不配看黎楚?」

  「程彌,」陳招池笑了一下,「我看她,她自己樂意著呢。」

  「閉嘴,聽到沒有。」程彌冷言,就要抬腿要他命。

  陳招池在她這裡吃過苦頭,困住,眸中神色也在突然間變得陰晴不定。

  「我憑什麼刪掉?程彌,我不僅看黎楚,我還看你。」

  程彌死盯著他,卻還勉強保持著理智。

  陳招池臉上那絲狠又放鬆下來了:「我蹲局子里那兩年,天天想,每時每刻都在想,你用刀在我臉上留疤的樣子,還有流血的感覺。」

  「你知道嗎?我出來后看視頻,發現我想的和錄下來的,一幀都不差,完全一模一樣。」

  陳招池說了:「你說我怎麼可能忘掉你?」

  他眼睛裡帶著笑意。

  陳招池抬手,指腹順她右額角抹下,最後停在她眼睛上:「這種感覺,應該讓你試試的。」

  撇開連累別人不說,程彌是不怕陳招池的,她說:「你有膽現在就這麼做。」

  「還有,」程彌看著他一字一頓說,「我想跟你說,陳招池,那是你活該。」

  「我活該嗎?」

  陳招池突然掐她脖子:「程彌,我是該死,你不該死嗎?」

  陳招池入獄是因為江訓知,那場車禍死者江訓知有責任,但陳招池同樣有責任,最後陳招池入獄兩年。

  「我們本來應該在裡面作伴的,你呢?」陳招池說,「你為什麼要聯合那個女人從裡面跑了?」

  當年程彌在陳招池臉上那一刀,因為陳招池母親一紙刑事諒解書,她逃脫了手上那隻手銬。

  程彌這邊賠償巨款,和陳招池家屬之間達成和解,由此陳招池母親出具一紙諒解書,雙方私了。

  那紙諒解書是黎燁衡出手的結果。

  程彌是黎燁衡和黎楚把她從局子里撈出來的。

  那天從裡面出來,黎燁衡和黎楚在外面等她,然後把她接回了家。

  而陳招池,則是死死被留在了監獄里。

  陳招池越發用力掐程彌脖子:「你這輩子最討厭那個女人了,你們為什麼要給她錢?」

  陳招池在被他母親當死人對待的日子裡,不,連死人的待遇都不如,甚至連畜牲待遇都不如,被當成畜牲打罵,丟棄,送去被人凌辱。

  最後對母親由深深的愛變成了入骨的恨。

  恨到已經成執念,沒了它都活不下去。

  陳招池說:「你們憑什麼讓她給我做主啊,為什麼要給她錢,你們知不知道她卷錢跑了啊?」

  「他媽的跟她那老公和兒子卷錢去過好日子了。」

  程彌已經快喘不過氣,但只皺一下眉頭,沒露出痛苦神色,要掙脫,但力量懸殊,根本掙脫不開。

  陳招池臉上的笑逐漸變得變態:「說回你,程彌,你說我們之間爛賬這麼多,我怎麼可能放過你呢?」

  「我們都是爛人,所以,一起爛掉吧。」

  說完,鬆手。

  呼吸湧入,程彌輕微咳嗽起來,眼睛狠狠盯著陳招池。

  陳招池喜怒無常,上一秒還目眥欲裂,這一秒已經掛上笑容了。

  「還有啊,我還想問問你呢,見面實在有太多話要說了,都忘了問你。」

  程彌還有點不舒服,靠在牆上。

  陳招池忽然靠近她,笑里全是惡劣:「你怎麼這麼失敗?勾引黎燁衡把人勾引到別的女人床上了。」

  陳招池從以前就一直知道程彌對黎燁衡有意思。

  但他從不對黎燁衡下手,不是因為忌憚黎燁衡是長輩,而是他清楚怎麼樣能最痛苦凌遲程彌。

  還有什麼比親眼看著喜歡的人跟別的女人結婚,上床,生子,更絕望的呢。

  清醒的萬念俱灰,可比抱著死人遺憾,要慘多了。

  陳招池喜歡這種變態的折磨感。

  而陳招池不知道的是,程彌現在巴不得他這麼想。

  陳招池說:「現在勾引不到黎燁衡,就要勾引他老婆的兒子,膈應他們夫妻倆破壞他們婚姻,有必要這麼愛黎燁衡么?程彌。」

  程彌巴不得他這麼想,只要他認為她跟司庭衍糾纏,是為了破壞黎燁衡和司惠茹感情。

  而不是知道司庭衍對她的重要性。

  只要把司庭衍往安全處推,怎樣都好。

  司庭衍她賭不起。

  江訓知和黎楚那經歷再來一次,她會死的。

  哪怕只有一點可能,程彌也不會讓司庭衍冒這個險。

  陳招池是個爛人,他真的會拖著他們一起下地獄。

  她想的這些,陳招池通通不知道。

  陳招池還在說:「還有啊,人黎燁衡根本就對你這種小女人不感興趣,你跟再多男的談戀愛,他也不會看你一眼的。」

  「你跟他繼子搞到一起,他不要的你。」

  「那又怎樣?」程彌聽起來很雲淡風輕,「關你事么。」

  「當然關我事啊,怎麼不關我事,」陳招池嘻笑,「我這不是關心你嗎。」

  「看著黎燁衡跟別的女人結婚生子,感覺怎麼樣?」

  程彌不理他。

  「還住一起是吧?」

  陳招池嘶一聲:「那你豈不是能聽到他們上——」

  程彌知道他要說什麼,一陣反胃。

  她抬手一巴掌結實落在陳招池臉上,卻絲毫沒有咬牙切齒,語氣淡淡的。

  「陳招池,要想下輩子投個好胎,嘴巴最好積點德。」

  投個好胎,投個好媽。

  一句話,又准准碾在了陳招池痛點上。

  陳招池臉色一下變陰。

  程彌知道他又要發瘋了。

  陳招池恨不得弄死程彌,拳頭狠狠帶起了一陣風,他要揍的人,向來不管是男的女的。

  可拳頭還沒挨到程彌臉上,忽然被旁邊橫出來的一隻手抓住了。

  修長白皙的女生手指用了很大力氣,抓在陳招池手臂上。

  陳招池回頭看過去。

  程彌也是。

  是黎楚,她穿著黑色皮衣,配上那張臉,漂亮裡帶著冷艷。

  黎楚這身打扮看著不像是隨意路過。

  程彌眼睛落在她臉上。

  黎楚視線從她臉上移開,接下來的話讓程彌一時沒反應過來。

  黎楚對陳招池說:「走了。」

  是的,是對著陳招池說的。

  陳招池看了黎楚好幾秒,而後十分給她面子地鬆了手。

  他轉回頭看程彌:「看在她面子上,這回我放過你。」

  黎楚這幾天經常不在家,問去哪了也不說,程彌終於知道她是跟誰混在一起。

  還有,陳招池會出現在家裡樓下,原來是來等黎楚。

  陳招池轉過身,摟過黎楚的肩。

  程彌伸手去拽黎楚:「跟我回去。」

  黎楚被程彌扯住,回過頭,眼神不冷不熱,和她對視半晌后,弄開她手,一句話都沒跟她說。

  跟陳招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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