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為什麼不能像喜歡他那樣喜歡……
從酒店出來,所有人一起坐黎燁衡的車回去。
程彌黎楚和司惠茹坐在後座,司庭衍在副駕,一路上車裡只有司惠茹和黎燁衡的說話交談聲。
快到家的時候車還沒到居民樓下,便遠遠看見下面站著一個人影。
女生手裡拎著一個絲帶綁得很精緻的禮物盒,身影帶著這個年紀少女特有的纖薄嬌俏,一件短款黑色牛仔外套,下及大腿的裙子,一雙白皙細腿晃眼在黑夜裡。
一瞥就知道是誰,戚紜淼。
讓程彌意外的是司惠茹也認識,下車后還是司惠茹看到后叫住的司庭衍,她越過車頂對從副駕那邊下來的司庭衍說:「小衍,媽媽沒看錯的話,那個小姑娘應該是你同學吧?」
黎燁衡看一眼:「小衍同學?」
「嗯,小姑娘經常來家裡找小衍問一些功課上的問題的。」
這時戚紜淼稍踮腳尖朝司庭衍揮揮手,叫他名字。
司惠茹說:「小衍,你同學找你有事,你過去看看,這外面一到晚上就冷,帶人到家裡坐坐。」
說完和黎燁衡先行上樓了。
程彌從司惠茹身後下車,也沒去注意什麼,關上車門後走進樓里。
黎楚走在她前面。
司庭衍沒跟上來。
回到家裡,平時三個人總顯得空蕩安靜的屋子,在黎燁衡和黎楚來之後顯得熱鬧不少。
家裡沒多餘房間,程彌和黎楚睡一間。
程彌換鞋的時候黎楚吱聲了:「哪個房間?」
從玄關這裡看去有兩個房門對著,程彌說:「右手邊那個。」
黎楚推著行李箱過去了。
程彌看一眼她背影,收回眼,踩上室內鞋后也回房間。
黎楚進去房間後門沒關,也沒開燈,只地板上落一方走廊上照進來的光塊。
入眼幾個攝影鏡頭,黎楚攝影包攤開在地板上。
程彌進來,她抬眼,五官和膚色冷淡到有股厭世感。
又低下眸,繼續整理她那堆設備。
程彌走進去,黎楚不喜歡太亮的環境,她沒去摸牆上開關,而是走到書桌那邊打開檯燈。
一層薄光瞬間沾上房間里昏暗四壁。
程彌回身靠在書桌桌沿,眼睛落在黎楚那裡。
黎楚行李箱豎在一旁,沒把它打開安置的打算,也肯定知道程彌在看她,但沒抬眼。
左耳耳釘有些刺眼。
樓外風在吹,窗台上窗帘微動。
程彌便也沒說什麼,回身在書桌前坐了下來,拿過練習冊,翻到今天講的那塊知識點,拿筆寫寫鞏固記憶。
過一會,身後傳來窸窣動靜。
一陣拆掉香煙塑封的聲音,然後,沒有然後了,只有翻找什麼的聲音。
程彌不用回頭就知道黎楚在找什麼。
昨晚抽完煙她順手扔在桌角,手臂稍伸撈過,打開從里抽出一根,撂下筆,另一邊手去摸打火機。
按下,咔嗒一聲,一簇火苗躍起。
程彌指尖鬆鬆拿著那支煙,湊過去。
煙草被燒紅,她鬆手后打火機放回桌上,起身慢步到黎楚身前。
煙嘴對著黎楚,輕碰上她唇。
黎楚馬尾高扎,那縷碎發勾在左頰,她抬眼。
雙眼皮像兩扇薄利刃,微往上走,時常顯得傲冷里幾分犀利。
程彌也看著她。
煙嘴抵在黎楚唇上,幾秒后,黎楚薄唇微張輕含上。
程彌手指這才從煙上鬆開,突然問:「今晚幾點飛機?」
即使她們見面后誰都一句沒提,但都心照不宣。
明天是江訓知忌日。
她們都要過去看他的。
黎楚沒對她沉默:「今晚飛嘉城只有一班。」
兩人自從兩年前那些事發生過後,關係便一直這樣不冷不熱,沒徹底鬧掰,但也不算熱絡。
程彌點點頭,想走回書桌那邊去拿手機的時候,停了下腳步:「煙少抽點。」
黎楚那包新拆的煙還在手上,扔回包里:「沒看見么,剛拆的。」
程彌回到書桌前,拿起手機打開網頁。
網路不好,手機卡半天才訂好一張票,晚上十一點的。
退出去前看到黎楚上大學那座城市飛嘉城只能在奉洵轉機,難怪她今晚會回來。
十一點,這個點也差不多能過去了。
不會在那邊久待,程彌放下手機,只在衣櫃裡帶了身衣服,隨手拎過一個包。
過會司惠茹過來叫她們去喝燉湯:「燉湯出門前就熬好了,還熱乎著。我聽燁衡說你們待會還要回嘉城那邊,雖然離奉洵不遠,但到那邊也要半夜了,路上肯定會餓,你們喝點燉湯再過去。」
這才剛吃完,但程彌和黎楚兩人都默契沒去拒絕司惠茹這個笑臉。
她們都清楚以後和司惠茹是要長久相處的,黎燁衡是真的要跟她過日子。
——
兩人一前一後從房間出來。
對面司庭衍房門關著,程彌知道他不在。
她們剛才在房間里,房門沒關著,沒見司庭衍回來過。
黎楚走在程彌前面,往廚房那邊走,程彌去了趟浴室。
手洗一半,身側浴室門被從外面打開。
程彌沒回頭去看,抬起眼睫,視線落向鏡子。
浴室門口,司庭衍眼底沒有撞見她的意外,也沒有冷漠視而不見。
明顯來找她的。
眼眉淡淡籠一層陰暗平靜的冷色。
程彌十指在冰涼水下,她沒停頓,對視兩秒后低下眼,繼續沖洗。
洗好后關上水,沒立即轉身。
水珠順著她指尖掉落瓷磚上,她拿下旁邊擦手巾,慢條斯理擦了擦手。
沒等擦乾,手腕被一拽,擦手巾落地。
緊接著背部撞上浴室門。
痛感沒在意料之中傳來,後背撞壓在撐在門板上的筋絡分明的手背上。
這一聲著實不小,外面的人聽到了,司惠茹緊張問了程彌一句怎麼了。
程彌被夾在門板和司庭衍中間,卻一點沒慌亂。司庭衍也是,臉上甚至沒有一絲怒意。
雙方都沒因為失態落下風。
司惠茹腳步聲在接近,程彌看著司庭衍眼睛:「有話跟我說嗎?」
司庭衍同樣盯著她眼睛:「如果我說沒有,你現在就會出去是嗎。」
程彌沒有故作冷漠,和平時狀態差不多,絲毫不緊繃,甚至連眼睛都跟以前一樣,含著情的。
可反而越是這樣,越是襯得她沒心肺。
比刀子扎到身上還要疼一百遍。
她看著司庭衍:「外面能看到我們。」
浴室門上面半截是磨砂玻璃,靠得近便隱隱約約能看見人影。
司惠茹快到浴室門外。
司庭衍卻說:「然後呢。」
他緊盯她眼睛,接下來那句幾乎要將程彌凍結:「你怕黎燁衡看見?」
程彌神情上終於有一絲頓意。
她看著司庭衍,幾秒后終於出聲攔住外面人。
「阿姨,我沒事。」
司惠茹腳步在幾米外停下了:「沒事嗎?沒事就好,浴室里瓷磚滑,你要小心一點。」
可這句話卻絲毫沒有進入浴室里那兩人耳朵里。
沒等司惠茹說完,司庭衍便冷嗓道:「他黎燁衡算什麼。」
程彌臉色再次一頓。
她出現這反應不是因為司庭衍話里無法控制的一絲薄怒,而是她清楚司庭衍問出這話時是把黎燁衡放在了什麼位置。
不是長輩,不是繼父。
而是——
程彌下巴連頸處被司庭衍虎口貼合,他修長指節搭在她耳下處。
「我比不過他是嗎?」
他眼裡暗念陰沉。
「他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我算什麼。」
是的,他完全沒當黎燁衡是長輩,而是男人。
一個能跟他搶奪愛意的男人。
這不是程彌第一次見司庭衍眼裡擁有這種情緒,以往她經常摸不透。
可今天她知道了。
司庭衍知道她以前心裡對黎燁衡那點想法。
程彌有意外,但不至於意外到情緒不受控,她目不轉睛看著司庭衍眼睛,想和往常一樣伸手去摸他臉,摸摸他。
司庭衍卻躲過了。
程彌手一空。
司庭衍直望進她眼睛里:「程彌,來這個家之前你是不是一直認為沒見過我。」
程彌看著他:「什麼意思?」
司庭衍說:「三年前你在病房見過我,你去想過嗎?」
程彌視線沒從他臉上離開。
三年前,有點距離的一段記憶了。
那年程彌只有某段時間頻繁去醫院,黎燁衡因為工作身體出了點問題住院,她三天兩頭會去醫院。
可在這一刻程彌卻不是因為這個想起的那段往事,而是因為面前這張好看的臉。
這張一直在她記憶里沉寂,隨時能被喚醒的臉。
不像過目便忘,怎麼想也不想起的那些過路人。
程彌突然發現自己一直記得司庭衍的臉,而且再回想,竟是清晰得可怕。
她記得病號服穿在他身上很整潔,記得他當時蒼白臉色,還有那雙看起來雖平靜卻讓人感覺危險的黑色眼睛。
連帶模糊地想起那罐不知道怎麼會給到他手裡的旺仔牛奶。
可現在回想起,程彌記憶里更深的都是別的東西,那天在窗邊她看見黎燁衡和司惠茹在樓下散步,那時候程彌還不知道司惠茹叫司惠茹。
還有——
她突然有點明白司庭衍為什麼會知道她喜歡黎燁衡了:「你看到了?」
看到她在黎燁衡入睡時意欲在他臉上留下一吻,最後又停下。
這句話卻不知道刺激司庭衍哪根神經,程彌雙唇忽然被滾燙覆蓋。
然後,兩片唇被他折磨式廝磨,像要把什麼東西生生從她身體里剜除。
程彌任他親。
司庭衍氣息弱拂她唇瓣:「那時候每次你一看他,我真的很想讓他消失在你面前。」
程彌知道只要自己皺皺眉,司庭衍就會離開,可是她沒有。
這一刻她很想徹底融進司庭衍血肉里。
她五指伸進司庭衍短髮,摸摸他頭髮。
「那時候就先喜歡上我了么,對不起啊司庭衍。」
溫柔至極,卻也最傷人至極。
她在沉淪,卻也一直在清醒。
「這就是為什麼每次提到黎燁衡你就不開心?」
而且不止一次。
話落程彌言語忽然被重重啃咬得出不了聲。
司庭衍稍離,佔有慾要拉著程彌一起下墜:「不要讓我聽到你叫這三個字。」
酒店走廊她乖順聽話那副畫面彷彿還在眼前,司庭衍扣緊她下巴,逼她:「現在去跟他說你喜歡我。」
程彌五指還在他短髮里,輕柔摩挲:「懂事點,過幾天阿姨就要和他去領證了。」
她眼睛落進他眼睛里:「我跟你的事鬧出來,阿姨會怎麼想。」
「他們還結不結婚了?」
司庭衍眼神那些暗藏黑暗裡的東西在跑出來:「你就這麼聽他話?」
程彌看似溫和,但實則狠起來沒人比她更狠。
對於司庭衍這句話,她沉默不回應。
司庭衍有本領讓她短暫失控,但她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麼。
可即便如此,下一秒司庭衍說的話還是讓她輕愣了一下。
司庭衍看著她,聲音里隱約帶點隱忍情緒,不仔細聽根本察覺不出。
「程彌,你為什麼不能像喜歡他那樣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