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修) 彆扭
翌日早晨,程彌從房間出來司庭衍已經走了。
程彌記得今天不是他值日,司惠茹在窗邊修剪盆栽,那堆花草每天被她悉心照料,長勢喜人花繁葉茂。
看程彌醒,她放下剪子:「醒了?阿姨去給你熱杯牛奶。」
程彌叫住她:「不用,我牛奶過敏。」
司惠茹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像是因為她來這麼久,而她沒關心到自己牛奶過敏這個問題感到愧疚。
預料到她接下來會下意識抱歉,程彌先一步補上一句:「牛奶過敏這事來這之後我還沒跟你說。」
司惠茹抱歉話頭就這麼被攔住,轉道:「那阿姨去給你沖杯麥片,今天早上做的三明治,要配點東西喝。」
程彌說好。
跟司惠茹去到廚房,程彌狀似不經意問了一句:「司庭衍去學校了?」
司惠茹從柜子里拿出麥片:「半小時前就去了。」
「這麼早。」
在司惠茹這裡,程彌提起司庭衍挺難得,她很樂意跟程彌講司庭衍:「小衍平時其實很早去學校的,也不知道最近怎麼回事,可能是天氣在變冷,犯懶起得比較晚。」
程彌玻璃杯拿離唇邊,看司惠茹:「他以前一直這麼早?」
「對的,小衍不賴床。」
程彌三明治和燕麥吃完,從家裡離開去學校。
——
臨近月底,全校舉行月考。
高三今天上午語文,下午數學,英語理綜排在明天。
考場安排是打亂學號,程彌被隨機到對角線教室,離自己班教室不算近。
高一高二也在考試,樓上時不時有拖動桌椅聲。
下午鈴聲一響收卷,程彌從考場回到教室。
高三大考小考見多了,月考他們都格外習以為常,班裡完全沒考試氣氛,教室走廊上十幾張課桌貼牆而放,男生吵吵嚷嚷打鬧跑過。
程彌課桌沒放在走廊外,推在教室後面,她從後門進教室,走去窗邊。
孟茵課桌在她旁邊,程彌過去的時候她正拿著手機一籌莫展,連程彌回來了都不知道。
等程彌拖開椅子稍俯腰從桌底拿課本,長發不小心一晃而過她面前,她才倏忽回神。
程彌餘光注意到她這失神模樣:「你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
孟茵下意識把手機塞回桌底。
程彌有看到,但沒說什麼,也沒窺探人隱私慾望,指腹稍推課本,從底下摸出英語書。
倒是孟茵在旁邊擰筆糾結,說:「跟朋友吵架了。」
孟茵這性格無疑在任何一段友誼里都是充當包容角色,有矛盾不會選擇爭吵而是會退步那類,居然有人能跟她吵得起來,或者說,程彌說:「你能跟人吵什麼?」
孟茵猶豫一下:「就,她說的話我不喜歡。」
程彌沒說讓她消消氣,跟朋友好好說說。
而是說:「挺好,有點小情緒是好事,讓你自己少受點罪。」
「嗯,這次我不聽她的。」
孟茵如果沒說的意思,程彌也不會去問,只是隨口搭話:「奶茶店開在學校外面那個?」
孟茵性子安靜不主動,平時就沒什麼朋友。
「你怎麼知道?」
程彌笑:「猜的。」
朋友之間鬧鬧小情緒這個年紀常有,不是大仇大怨明天轉眼和好如初。
程彌帶上書包要走了,走前告訴她:「別皺眉,你們明天能和好。」
說完卻莫名想到黎楚,她和黎楚就不是。
只一瞬而過,程彌沒再去想,跟孟茵說走了。
教室里人已走大半,走廊外更是一個人沒有,程彌從教室後門出來,正想往樓道走,上樓去高二一班。
眼睛卻瞥到樓下人影,腳步緩停。
一天沒見,司庭衍走在校道上。
程彌站在走廊邊,看著底下。
司庭衍不是一個人,旁邊是蹦蹦跳跳的戚紜淼。
戚紜淼不知道跟司庭衍說了句什麼,他回了。
程彌一瞬不瞬看著他側臉。
沒有厭煩,沒有不耐,她清楚如果沒有司庭衍准許,戚紜淼現在不可能能跟著他。
兩人往校外走去。
程彌看著他們兩道背影。
身後突然冒出一個人影,指尖轉著書,兩條胳膊杵上走廊圍欄,弔兒郎當的。
鄭弘凱順著她目光看去:「看誰呢?」
他過來,程彌也沒立即把視線收回來,半晌才慢悠悠收回:「沒誰。」
鄭弘凱跟沒聽到她話一樣:「我來猜猜,肯定是姓司那小子對不對?」
在程彌印象里,第一次在酒吧見到鄭弘凱,這人就把司庭衍貶低得一無是處。
那時候的程彌還不認識司庭衍,當時只當八卦聽,現在稍回想就能知道他那會說的司庭衍。
說他病秧子,小白臉,搞不懂一堆女生喜歡這麼個人。
程彌瞥他:「怎麼,你承認他有這個魅力了?」
鄭弘凱跟聽到什麼大笑話一樣:「承認個屁,是他媽你們女生眼光不行。」
跟這種人講不通他那腦里一根筋,好面子得要命,程彌沒做壞人讓他下不來台階。
於是只笑笑保持沉默,懶得多辯解。
兩人還看著校道上那兩個越走越遠的身影。
鄭弘凱回想到蛛絲馬跡,跟偵探一般:「我就說呢,沒戴校卡被老凸抓去操場那次,你倆就有點不對勁。」
「怎麼就不對勁了?」
鄭弘凱下巴往樓下抬了一下:「站他那邊呢,還幫他說話。」
那時候鄭弘凱跟司庭衍正有矛盾,操場那次正面對上,司庭衍差點廢一隻眼,但也是從這次鄭弘凱了解到司庭衍不是什麼善茬,後面沒再敢再明目張胆針對司庭衍。
但不爽肯定還是有的,不管是因為司庭衍這個人,還是他有那麼一個哥。
程彌這段時間跟鄭弘凱走得不是很近,對他後來又被厲執禹揍了一次這事也是從教室後面那些人聊天的時候得知的。
上次鄭弘凱用別針在司庭衍臉上劃了一道,後來不知道厲執禹從哪兒聽來消息,帶人放學后堵上鄭弘凱打了一頓。
以牙還牙,到現在鄭弘凱臉上那道印子還沒消。
這兩兄弟都不是什麼好惹的主兒,鄭弘凱沒少在這兩人身上吃虧。
但明顯目前鄭弘凱要對厲執禹要恨得更牙癢一點,畢竟厲執禹拳頭都砸進他尊嚴里去了。而司庭衍,因為鄭弘凱的懦弱退縮,他暫時還沒從司庭衍身上領教過什麼。
男生拳頭的事能記一輩子。
說起操場鬧矛盾這事,鄭弘凱就想起厲執禹。
他眉揚起來:「等等,如果我沒記錯,你跟厲執禹還沒分吧?」
程彌看他:「你問這個幹嘛?」
「沒,我還能幹嘛,」鄭弘凱抖著腿,臉眉間沒藏住那點幸災樂禍,「厲執禹這個狗逼也有今天,我不能爽爽?」
說完又問程彌,示意她司庭衍那個方向:「怎麼吃起這款了?跟厲執禹那口差得有點大啊。」
除了長相上有點相似之處,其他完全不沾邊。
厲執禹給程彌戴綠帽這事除了司庭衍程彌孟茵三個人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鄭弘凱自然不知道程彌一開始是因為什麼追的司庭衍,也不知道她對厲執禹抱的報復心思。
程彌不想深聊,隨口應付一句:「吃膩了,換換口味,不行?」
「沒想到啊,我們程大美女會喜歡司庭衍這種。」
程彌聽得有點不舒服,看他:「哪種?」
鄭弘凱笑嘻嘻:「好學生這種。」
不喝酒不抽煙不蹦迪,跟厲執禹會玩那掛天壤之別。
當然他那賤兮兮的話里還有別的意思,以前鄭弘凱和他那幫狐朋狗友就沒少人身攻擊司庭衍。
現在看來未必。
司庭衍能讓程彌興緻一秒起。
像鄭弘凱他們這種一輩子都做不到。
鄭弘凱又跟程彌說:「司庭衍可是出了名難追,奉高到現在沒一個女的追到手過。」
程彌點頭:「這點我贊同。」
「你有信心能追上?」
「你說呢。」
鄭弘凱臉上神色里不只有八卦,還有點高興在:「你覺得多久能把他追到手?」
說實話,程彌對這個問題也有點興趣,她也很好奇司庭衍什麼時候會讓她追上。
她自己打了個賭:「一個月。」
鄭弘凱想了下操場那天是多少天前:「靠,司庭衍這小子真這麼難追?就連你追了他半個多月他都無動於衷?」
無動於衷嗎?
程彌想起昨晚司庭衍的失控,她不置可否。
鄭弘凱說:「行不行啊?我們程大美女。」
程彌知道鄭弘凱為什麼對她追司庭衍這事興趣這麼大,不僅是因為死對頭被戴綠帽他看熱鬧不嫌事大,還有一點,因為戚紜淼。
鄭弘凱和司庭衍結下樑子最初矛盾就是因為戚紜淼喜歡司庭衍。
鄭弘凱確實對司庭衍看不爽,現在還是。
但這點不爽不敵他對厲執禹的恨,還有戚紜淼眼睛不再只放在司庭衍身上帶給他的快感。
程彌如果追上司庭衍,對他來說簡直一石二鳥。
「好像也沒剩幾天了,加把勁兒,」鄭弘凱書拿在手裡拋,看熱鬧不嫌事大,「讓我看看你能不能把司庭衍追到手。」
程彌說:「急什麼。」
孟茵從教室後門出來,看到程彌還沒走,走過去輕拍她手臂:「你怎麼還沒回去啊?」
程彌轉頭看她:「你要回家了?」
孟茵點點頭。
程彌說:「一起走。」
她回頭跟鄭弘凱說了句走了,和孟茵一起下樓。
往學校外走的時候,不是很湊巧遇到了傅莘唯她們。
戚紜淼跟司庭衍回去了,沒在這。
傅莘唯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但這次白眼不只翻給一個人,張口罵了句什麼。
她們在那邊樹下,離程彌她們有點距離,只隱隱約約聽到三個字。
程彌本身就拿她們當空氣,沒仔細去聽。
但孟茵不一樣,這三個字她這幾天已經聽過很多次。
多嘴婊,臭嘴婊。
每遇上傅莘唯她們一回,她就能聽見這幾個字。
因為傅莘唯她們是在罵她。
上次傅莘唯她們在程彌水杯里裝廁所拖地水,孟茵告訴了程彌,不知道她們班誰傳出去的,被傅莘唯她們知道了。
這幾天她每碰上傅莘唯她們一次,就會被翻白眼,不動手完全是因為她朋友說情。
孟茵朋友跟戚紜淼傅莘唯她們是同學,雖然不是她們那個小團體裡面的,但關係還行,孟茵朋友經常請她們喝奶茶。
剛才孟茵和她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吵架就是因為這事,她朋友讓她不要再跟程彌玩,說程彌就是個麻煩精,只會害她被傅莘唯她們欺負。
孟茵以往哪會跟朋友起爭執,就因為這事兩人吵了架。
她朋友說她再和程彌玩,要有下次她都救不了她了。
其實孟茵也不是不害怕,每次遇到戚紜淼傅莘唯她們手裡總會悶出一層薄汗。
但這些孟茵沒跟程彌說,以後也不打算說。
兩人回家不同路,在校門口分道揚鑣。
——
晚上八點,夜幕早已降臨。
樓外萬家燈火通明,黃澄點點,一派和樂融融景象。
相比之下司庭衍家要寂寥安靜不少。
餐桌上飯菜碗筷整齊擺放,燈下泛著熱氣,餐桌邊卻一個人沒有。
司惠茹在客廳打電話,手握手機,漫長一段嘟聲過後,程彌那邊接聽。
「程彌,我是阿姨。」
「你現在在哪?可以吃晚飯了。」
司惠茹溫軟聲調穿室而來,司庭衍房間里聽得一清二楚。
一段沉寂,程彌那邊在說話。
司惠茹臉上隱隱現出擔憂:「不回來了嗎?」
程彌應該是回了什麼。
「晚飯在外面吃?」司惠茹問。
之前程彌晚飯不在家裡吃都會提前跟司惠茹說,司惠茹一直很擔心她安全,她來奉洵這邊也就一個月,人生地不熟,司惠茹問她。
「可以跟阿姨說你去哪裡了嗎?」
接下來程彌說的話讓司惠茹一愣后才開口:「離島酒吧?」
這是司惠茹第一次聽程彌跟她說去酒吧,當即一愣。
以往程彌晚飯不在家裡吃都是跟她說和朋友一起去外面吃飯,或者要去趟朋友家。
所以司惠茹也以為這是她第一次去,問:「酒吧安全嗎?」
不多時,司惠茹這邊應一聲:「好。」
很快電話掛了,屋內又恢復一片安靜。
司庭衍在房間搗弄機器人,司惠茹來到他房間門口的時候,他正操縱調試一個機器人。
「小衍,吃飯了。」
司惠茹不懂司庭衍弄的這些機器,但有哪幾個還是能看出來的,平時打掃房間經常能看到,司庭衍也經常玩。
他現在手中這個司惠茹就明顯沒見過,從沒見司庭衍玩過。
機器人通體銀色,在司庭衍操縱下撿起地上一塊電路板,往書桌邊走。
到達桌邊,停頓一下,然後把電路板甩上書桌。
啪嗒一聲。
司惠茹在門口看著,笑:「這個是新弄的一個?」
「嗯。」
「最近是有什麼比賽?」司惠茹問。
「沒有。」
司庭衍讓它自己走回立櫃那邊。
司惠茹說:「可以吃晚飯了,姐姐晚飯不回來吃。」
聽到裡面某個人,司庭衍操縱控制器的手稍頓,機器人還沒走到立櫃邊,電被司庭衍切斷。
他控制器扔回床上,起身,往房間門口走:「走吧,吃飯。」
司惠茹回到餐桌邊后微皺著眉,還在因為程彌的事發愁,吃到一半說:「不知道酒吧安不安全。」
司惠茹活到現在四十多歲,還沒去過酒吧,對酒吧的認知停留在酒吧里亂又不安全上。
酒吧在她們這片流行時間不長,最近幾年城區發展起來才跟著帶動起來的,管治不全面,不良少年又多,每個月各種酒吧打架鬥毆,迷藥下酒事件層出不窮。
司惠茹沒少聽這種,前段時間樓上一人家兒子就在酒吧被慫恿碰了不該碰的東西。
她拿出手機:「我看看離島酒吧在哪。」
司庭衍直接說了:「陳西街那邊。」
司惠茹一愣:「你怎麼知道?」
「之前路過。」
提到陳西街司惠茹便認識了。
那一片什麼都有,酒吧洗浴店賓館,全都擠在那條街上,每天一到晚上人流量很大。
司惠茹眉間疙瘩愈深,更擔心了。
「這怎麼辦呢。」
她想現在過去找程彌,但又知道孩子不喜歡,會覺得她小題大做。
司庭衍說:「她晚上自己會回來的。」
「酒吧里那麼亂。」司惠茹還是不放心。
跟司惠茹這種感性杞人憂天的性子一比,司庭衍要顯得冷漠理智得多。
他直接給她安排好:「十一點沒回來你要過去再過去。」
他正好吃完飯,放下筷子,起身回了房間。
——
程彌今晚得到清吧駐唱。
鄧子今晚沒半途被工作拉走,也一起來了。
兩人在一張沙發上坐著,鄧子聽她跟電話那邊人說她在離島酒吧,掛電話后問她:「誰呢?」
「一位長輩。」
鄧子給她鼓了下掌:「厲害啊,敢直接跟長輩說你在酒吧,我現在都不敢讓我爹知道我煙酒全沾,還天天混酒吧。」
程彌手腕稍彎,拿起酒吧淺抿。
「還有,」鄧子沒個正形攤在沙發上,說,「什麼離島酒吧?」
要不是他還沒喝一杯酒,頭腦清醒,他看程彌剛才電話說得格外理直氣壯那樣子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記憶出差錯。
他說:「離島酒吧在旁邊呢,我們這兒不叫離島酒吧。」
程彌頭腦十分清醒:「知道。」
鄧子搞不懂:「雖然清吧酒吧都是喝酒,但你跟長輩說個清吧也比說酒吧好吧。」
酒吧環境確實要比清吧亂點。
程彌還是這句,慢悠悠的:「知道啊。」
鄧子知道她這麼說肯定有理由:「幹嘛這麼說?」
程彌笑:「秘密。」
說完酒杯放下就起身去忙了。
飯點那個時間還沒什麼人,九點十點那會人開始多起來。
程彌唱完一輪下來,鄧子已經空了三杯酒。
程彌一下來他就朝程彌豎了個大拇指:「頭回聽你唱歌,你說你這人到底怎麼長的,臉蛋沒得挑,嗓子也是萬里挑一。你爸媽到底都是什麼奇才,才能生出你這麼個女兒?」
前面程彌還自如聽著,後面那半句倒酒的手直接一頓。
但她反應快,燈光又不明亮,鄧子根本沒發現。
程彌唇角帶上笑,話出口卻沒那麼溫柔:「我爸唱歌爛死了。」
「那你肯定是隨你媽。」鄧子說。
「你說對了,」她說,「我沒一點像那個男的。」
父女關係如果親近,沒人會用那個男的去形容父親。
不過那會台上已經有人接過麥克風,程彌聲音被歌聲蓋過。
「對了,給你講個八卦,」鄧子像想到什麼,一條胳膊撐到她身後,湊到她旁邊,「你猜我剛看到誰了?」
「誰?」程彌隨口胡扯:「張玲尹?」
鄧子嘁一聲:「她張玲尹算什麼大人物,值得我用八卦講么。」
程彌笑。
其實鄧子自從從GR離開后,經常私底下跟程彌罵張玲尹,完全不裝大度。因為他發的那條幫程彌澄清的動態把張玲尹推到了網友的風口浪尖下,張玲尹因為這事罵了他一條長語音,鄧子記仇到現在。
「我現在不跟你講張玲尹,晦氣,」鄧子說,「剛我看見李深了。」
這普通平凡的兩個字,連起來卻是大半國民都認識的名字,拍過很多知名電影,手下還帶出了個影帝和幾個炙手可熱的女演員。
程彌說:「大導演李深?」
鄧子別指:「對了。」
「他來哪?」程彌環視一下周圍,「這兒?」
鄧子嘖一聲:「不是,你好歹來這上班好幾趟了,不知道你老闆樓上有特殊業務?」
轉念一想:「不過不知道也好,反正你好好在這下面干著就行了,千萬別往樓上踏一步。」
其實程彌知道,但她沒把正常人往那想。
「所以,」她看著鄧子,「人在樓上?」
鄧子點點頭:「煙酒茶,女人,估計一樣不少。」
「當然我要告訴你的不只這個,因為我還看見那裡面有個老熟人。」
程彌其實對這些八卦有點心不在焉,眼睛不經意間經過門口,隨口接話:「誰?」
「戚紜淼。「
程彌本來指尖搭在酒杯上有一搭沒一搭敲著,聞言停下,看向鄧子。
「想不到吧?我也驚訝,不過她應該不是來干那個的,他們來了一群人。」
鄧子之前在GR工作給戚紜淼拍過照片,後來戚紜淼跟程彌那烏龍鬧得沸沸揚揚,戚紜淼這人讓鄧子記得更深了。
鄧子看程彌表情:「本來以為你們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看來你是真不感興趣啊。就你這樣,難怪能把那群小姑娘惹毛成那樣。」
「哪樣?」
「你瞧瞧,你瞧瞧,就你現在這樣子。她們背地裡罵你,做夢都得夢到你,氣得要命,結果你根本沒把她們放眼裡,完全沒當回事過,你說換誰誰不得氣吐血。」
程彌被他逗笑:「你誇張了,我又不是神仙。」
鄧子憋有一會了,坐得不舒服,擺擺手:「算了,我先去趟洗手間,回來說。」
鄧子一走,耳邊沒人嘰嘰喳喳,一下安靜很多,只有歌聲和繚亂燈色。
周圍喝酒的人和同伴低頭耳語。
沒一會,程彌看到了鄧子口中那個老熟人。
今晚的戚紜淼和平時不大一樣,往上飛的眼線乖順往下走,也沒穿熱短裙,身上一條黑色束腰長裙,把少女單薄漂亮的身姿全勾勒出來,長相原因,襯起來如一隻黑天鵝。
光線黯淡,她根本沒發現程彌。
戚紜淼身後跟著一個穿著雍容華貴的女人,程彌後面還有座位,她和人在後面坐下。
剛坐下那道驕縱聲音立馬傳來。
「煩死了,大人都這麼無聊嗎,我坐得都快睡覺了。」
「淼淼,你爸爸是在給你以後鋪路。」女人說。
「我用你說嗎。」
那女人便不說話了。
「你別想教我做什麼,你是我爸情人,好好當他情人就行,別天天妄想爬我頭上當我媽。」
女人模樣看起來也不是個好欺負的主兒,卻被戚紜淼說得一聲不吭。
戚紜淼語氣聽起來像極翻了個白眼:「就喝酒喝酒,他們哪一點聊正事了,全在說廢話。」
女人說:「不著急,酒喝開了後面就什麼都好說了。」
戚紜淼很直接:「我看李深他就是要錢。」
一陣手包碰撞聲響,女人要去捂戚紜淼嘴。
戚紜淼躲開了:「別碰我。」
又說:「要走這條路,我自己能靠自己。」
女人又一次沒忍住嘴:「我們在網上是有點小名氣,但哪能跟他們那個圈子比,你想走娛樂圈這條路,你爸要提前把你帶進門,只能走這條路。」
「我們都知道你心高氣傲,不想靠這種方式,但你爸爸是為了你好,不想讓你受苦。」
戚紜淼一個白眼過去,女人閉嘴了。
程彌不是故意聽她們說話的,實在離得太近,她剛才又暫時不想動。
就像現在她不想坐下去了,也絲毫沒有想再多聽一句話的慾望,起身直接從沙發上離開。
她往常來唱歌不喝酒,今晚是鄧子來了,跟他喝一兩杯。
可能昨晚熬夜熬得太厲害,今天剛喝一點腦袋便有些昏沉,程彌去了趟洗手間。
接下來她還得再唱一場,急需精神,在洗手間里接了捧水潑在臉上。
洗到一半,便感覺身後有人在盯著她。
程彌抬眼,眼睫上掛著水珠,看向鏡子。
洗手間洗手台共用,男女廁則分隔兩側。
洗手間門旁立著一個五十幾模樣的男人,夾著煙,也從鏡子里看她。
這男人的臉並不陌生,程彌剛才才剛聽過他名字。
李深導演眉眼褶皺有點深,很隨性穿著件襯衫,袖子挽到小臂,很有文藝工作者氣息。
這時洗手間走廊過來一個男人,是個已顯中年肥態的男子,程彌本來沒去注意,掃過眉眼,知道他是誰了。
戚紜淼那雙眼睛簡直跟他一模一樣。
戚紜淼父親朝李深走過去:「李導,那我們再上去喝一杯?」
李深看向他,眉目笑起來是和藹的:「走。」
程彌沒將這茬放心上,等人走後,繼續往臉上潑了點水,然後起身離開。
——
後半場順利唱完,程彌拿下吉他。
鄧子還在原來那座,低著頭在看手機。
程彌過去坐下,鄧子手機遞給她看:「我技術怎麼樣?」
屏幕上程彌雙手握在立麥上,濃艷眉眼在暗光下也明艷動人。
一邊栗色長發挽在耳後,露出一邊耳釘,眼睛里有光在。
好看到萬物失色。
程彌已經忘了自己當時在唱什麼。
屏幕上跳出一條消息,程彌不是有意看到的,眼睛就放屏幕上,很難不看到。
消息來約鄧子去過夜的。
程彌提醒鄧子:「有人發消息給你。」
鄧子聽完拿回去看,嘖一聲:「我自己都把老底掀沒了啊。」
程彌笑,說起簡訊。
她像忽然想起什麼,拿出手機。
打開手機,屏幕上擠了幾條消息。
她一一往下滑,沒有簡訊,司庭衍名字更是沒出現。
程彌看了眼時間,十點多。
她按滅手機。
吧里越晚越嗨,老闆帶頭熱氣氛,讓人來了點節奏感比較強的音樂。
氣氛一熱,人也跟著躁動。
大家本來各喝各的,一下變得熱絡起來。
燈光亂射,有一瞬間去到酒吧的錯覺。
腦袋暈乎乎的時候似乎對酒更沒抵抗力,程彌倒了一點在酒杯里,伸手拿起。
程彌餘光里也是在這時出現一陣違和的騷動的,本來大家都在跟著音樂熱血上涌,突然出現一道遊離在氛圍外的人影。
程彌抬眼看去,就看到了個某個前幾秒還在她腦海里待過的身影。
她預料過他出現在這裡的畫面。
但略有偏差,因為她以為他會是一個人,但此刻不是。
有兩個女生走上去,拿著手機,看樣子是在跟他要號碼。
他氣質和這裡火熱碰起來是兩個極端。
程彌酒杯搭在唇邊,沒喝,看著他。
司庭衍也是這時看到她的,他沒看面前兩個女生,直直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