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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不可以也沒辦法,我喜歡你的,司庭衍。」

  就是這樣,她永遠用最從容的態度說著最動聽的情話。

  手足無措,手腳忙亂,不知所措,全是別人的。

  不是她的。

  當然,也有棋逢對手的時候。

  比如現在站在她面前這位。

  司庭衍似乎要看進她眼睛里,突然開口。

  「你在說謊。」

  沉默幾秒,程彌帶上幾分認真:「怎麼這麼說?」

  司庭衍卻忽然換了句話:「你就不怕?」

  連著兩句讓程彌沒聽懂:「嗯?」

  「怕什麼?」

  司庭衍卻沒再回答她。

  對視幾秒,他率先移開眼,沒再理她,往前走了。

  程彌視線留在他剛才站著的地方,一秒后才側頭,看一眼他背影。

  別人跑,他們走,走到第三圈的時候,跑道上人已經所剩無幾。

  好幾個甩著兩條灌鉛的腿癱在跑道旁,大口喘氣。

  塑膠跑道旁有小賣部,程彌問司庭衍:「喝水嗎?」

  「不喝。」

  「礦泉水也不要?」

  程彌以為他會說不要。

  結果這次司庭衍回都沒回她。

  程彌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倒也沒怎麼介意。

  她離開跑道,朝小賣部走去。

  程彌來過這幾次,輕車熟路摸去櫃檯對面冰櫃,打開準備從裡面拿兩瓶礦泉水。

  又頓住,重新關上。

  沒放冰櫃里的就成箱堆在旁邊,她從中抽出兩瓶。

  走過去結賬,老闆剛進一批新貨,在櫃檯后拿東西往檯子上擺。

  這天氣還有點悶熱,稍動幾下還是汗流浹背,老闆整件衣服全汗濕了,肩上搭著條毛巾擦汗。

  電扇沒開,老闆被貨物東堵西堵出不來。

  程彌看他一眼,挑起旁邊電線,插頭插上插座。

  風扇霎時呼呼運作,把玻璃柜上一沓塑料袋吹得簌簌作響。

  這風讓老闆大鬆一口氣,忙對程彌笑:「謝謝了啊,小姑娘。」

  程彌笑笑:「沒什麼。」

  又示意老闆:「礦泉水的錢放這兒了。」

  「好的好的。」

  從小賣部出去后,程彌第一眼找到司庭衍。

  只不過他旁邊不止他一人。

  司庭衍大概已經打掃有一陣,桶里裝滿落葉。

  一旁鄭弘凱和他那幫狐朋狗友靠在樹上,掃把弔兒郎當拖在手裡。

  沒在掃地,而是一邊聊笑一邊一下一下往地上杵著掃把。

  估計已經弄有一陣,沙塵飛滿天,視野一片黃臟。

  不時動作大點,沙粒撲簌往某個方向飛,針對性很強。

  只一眼,程彌就知道情況不妙。

  果然,下一秒——

  一個裝滿落葉的垃圾桶甩向了鄭弘凱背部。

  悶聲一響,隔著這麼遠都讓人頭皮發麻。

  那邊很快吵嚷推搡起來,不時幾聲怒罵像要撕破蒼穹。

  程彌往那邊跑。

  在剩幾米距離的時候,混亂中銀光一閃,她看見鄭弘凱從兜里摸出了一把眼熟的東西。

  早上她剛見過,是銘牌。

  銘牌尖銳的別針發著亮,好幾根,鄭弘凱甩手朝司庭衍眼睛插去。

  程彌即便再鎮靜,也呼吸一滯。

  因為司庭衍站著沒動。

  那些人里,他校服穿得最整齊,只有他是意義上的「好學生」。身體原因,也看起來比其他人要單薄一點。

  卻是他和那些能讓他眼瞎流血的別針對峙著,半分不後退。

  銘牌別針針頭髮寒,再進一分就快刺進司庭衍左眼裡。

  可他就那樣站著,冷視著鄭弘凱,不肯動一下。

  程彌頭腦還算清醒,手裡沉甸甸的礦泉水想脫手去打掉鄭弘凱那隻手。

  鄭弘凱手裡那堆別針卻猛地在司庭衍眼前堪堪一厘米處剎車。

  他之前面目凶憎,動作快狠准,的確是一氣之下奔著弄廢司庭衍去的。

  臨時犯慫,硬生生改道,力道卻也一時收不回。

  別針不可控在司庭衍左臉上留下了一道。

  尖銳撕裂而過,紅痕立現,血珠見光。

  前半秒鄭弘凱那幫兄弟怒罵聲浪還在兇狠叫囂,轉瞬急轉直下。

  時間像被按下暫停鍵,空氣霎時被凍結。

  程彌站在數米外,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她一聲冷靜開口打破這片僵滯。

  「都幹什麼?」

  出竅靈魂被硬生生拽回,那幫人頓時醒神。

  鄭弘凱明明臉色陣白還沒退,眼睛也沒敢直看司庭衍,卻裝成凶神惡煞一般。

  「媽了個逼的,以為老子不敢弄你?」

  有人幫腔:「孫子這次是凱哥不計較,下次他媽揍到你校門都出不去。」

  「留這麼一道印子是我們凱哥大發善心。」

  人性難逃惡,這些人沒有驚懼,悔過,道歉,靠著那點可笑軟弱支撐紙糊一般的硬氣。

  明明已經連指頭動動司庭衍都不敢了。

  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他們都害怕司庭衍。

  鄭弘凱臉紅脖子粗,虛張聲勢給自己找回一些面子:「這次先放過你,下次老子弄不死你。」

  說完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帶一幫人浩浩蕩蕩走了。

  本就有一些同學打掃完回去了,他們這一走,操場瞬時空蕩。

  只剩司庭衍,程彌,還有兩三個竊竊私語的同學。

  程彌看向司庭衍。

  他站在原地,冷淡盯著那幫人離去的方向。

  換做別人,早被鄭弘凱他們搞死了,不死以後高中三年也得做廢人。

  眼前這個,脊梁骨比他們硬得多。

  垃圾桶掀翻在地,全是枯枝落葉。

  有的已經飆到兩米遠,這力道,有得鄭弘凱受了。

  司庭衍走過去,重新打掃。

  真好學生。

  左臉細淺一道傷口,還在往外滲血珠,本來就白,刺眼異常。

  地上一把不知道誰混亂中沒帶走的掃把,程彌低身拿起,走過去幫忙打掃。

  垃圾不算多,幾分鐘就掃完了。

  司庭衍全程沒吭聲,掃完也沒跟程彌打招呼,直接去倒垃圾。

  程彌目送他背影,沒跟上去,提腳朝跑道對面小賣部走。

  ——

  再回到小賣部,老闆已經坐在櫃檯后休息了。程彌繞去貨架後面,拿了一排創可貼結賬。

  剛才外面打鬧架勢不算小,老闆應該看到了。

  「有人受傷了?」他問程彌。

  程彌點點頭。

  他又問程彌:「沒出什麼大事吧?」

  「沒什麼大事。」

  「那就好,剛我看這一惹事一大群的,嚇得我給你們教導主任去了個電話。」

  老闆有濃重外地口音,邊說邊搖頭。

  「唉現在的孩子動不動就拳頭解決事情,到學校里來就是要學習的,天天打架。」

  程彌沒再和老闆說什麼,從裡面出來操場已經空無一人。

  教學樓那邊朗朗讀書聲隱隱約約。

  程彌沒往操場外走,走向操場旁邊那棟老樓。

  前陣子經過這,紅毛跟她說這樓以前是棟教學樓,配上段驚悚「往事」,說得煞有介事。

  什麼學生跳樓,半夜鬧鬼。

  然後轉臉大笑,說這其實是體育器材室和幾個老師的臨時宿舍,包括教導主任老凸。

  還說,因為這事他被老凸罰寫了檢討,牛逼不牛逼。

  因為那段時間他那個鬼故事一天傳滿整個學校。

  他說這叫因禍得福,讓他找到人生目標,大編劇呢,以後有關夢想的作文不愁寫不出來了。

  程彌因此對這棟樓印象很深。

  但事實這棟樓確實平平無奇。

  牆體斑駁老化,結構保守規矩,被蒼青老樹覆蓋其下,終年涼森森的。

  除了平時學生上去搬體育器材有短暫熱鬧外,平時最多人光顧的地方就是樓側邊那排洗手龍頭。

  近操場,上體育課的,放學打球的,經常有人到這邊洗手。

  程彌走到那裡的時候司庭衍果然在。

  老樓豎起的兩面高牆,牆體風吹日晒灰跡斑駁,中間一條兩三米長過道,牆邊一排暗銀色洗手槽。

  司庭衍站在最遠那個位置。

  臉上還掛著那道血印子,紅得比之前更刺眼,明顯擦都沒擦過它。

  龍頭下水流衝力不小,唰唰沖洗著鐵槽。

  程彌往裡走,就近停在第一個龍頭前面,打開后水柱傾瀉,打上洗手槽底部,水聲嘩啦。

  一左一右,兩道水流聲合在一起。

  雙方各自洗著手。

  過一會,程彌這邊關上龍頭,水流聲霎止。

  她朝司庭衍走過去。

  到他身邊,她沒詢問,也沒叫他名字。

  伸手,指尖即將碰到他臉上傷口的時候,手腕上一緊。

  司庭衍起身,關掉水。

  他蒼白肌膚上一劃殷紅細痕,眼睛則是黑白分明。

  「別碰我。」

  聲音帶著冷冽。

  程彌趁他不備,指尖往他校服口袋塞進了一點東西。

  同時和他對視,又挪到他傷口上。

  別針留下的划痕雖然不深,卻仍在源源不斷往外滲血,細細血珠斑駁。

  她只是手腕被他抓著,只要指尖稍動仍是碰得到他。

  她伸指,指尖摩挲他傷口上血跡,語氣和平時無二。

  「為什麼不躲?」

  聽起來像真的在心疼一樣。

  手下觸感冷涼,輕微刺手,他的血沾上她指尖。

  司庭衍看著她,一言不發。

  這張臉看起來要比平時更病氣一些,程彌想起早上司惠茹說他不舒服。

  任何人如果被司庭衍這麼注視著,不出兩秒體面會潰敗,因為他長得好看,其次他那雙眼睛一般人受不住。

  不給予人情感反饋,根本讓人捉摸不到一絲他所想。

  有時候冷淡到讓人觸眼即收。

  程彌相信應該不少女生在這上面吃過苦頭,一個眼神就讓自己栽了跟頭。

  他仍抓著自己手腕,力道半分不減。

  指腹被血洇紅,程彌撫擦他傷口,望進他眼睛里。

  「疼嗎?」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道講電話聲。

  「還在操場呢,我馬上回去。」

  這聲嗓實在不陌生,就在半個小時前,耳朵剛被這道聲音灌了半個小時訓斥。

  教導主任聲音由遠及近。

  程彌頭偏都沒偏一下,視線仍舊落在司庭衍臉上。

  同樣,司庭衍也是。

  她聲音沒提高,也沒放低:「這麼好看的臉,留疤了怎麼辦?」

  司庭衍沉沉看著她。

  「幾個學生鬧事,我說今天這幫兔崽子罰跑一千米怎麼不帶頭抗議了,原來是跑來給我惹事了!」

  教導主任聲音更近了,怒氣沖沖帶著火。

  程彌再想動手摸他臉時,腦後那條黑色皮筋忽然一松。

  她微訝異,去看司庭衍。

  司庭衍仍是緊盯著她,好學生模樣的一張臉。

  不用他開口,程彌都知道他在說什麼。

  他說了,不要碰他。

  幾乎是同時,程彌手腕那裡的力氣忽然也變了個方向。

  雙手還沒被他握往身後,程彌就意識過來他要做什麼了。

  驚訝過一瞬后,她倒也平靜。

  右手連同左手一齊被握往身後,因為手在她身後緣故,司庭衍肩身低近,兩人距離一下縮近。

  程彌卻半點不後退,也不去反抗司庭衍。

  她明知故問:「你要幹什麼?」

  呼吸再近一分都能碰到。

  司庭衍頂著左臉那道細紅血痕,因為皮膚蒼白,完全不顯猙獰。

  甚至有幾分破碎美感。

  然而就是這麼一張讓人碰都捨不得碰的臉,下一秒下手下得毫不留情。

  黑色皮筋圈上程彌雙手手腕。

  又一圈,皮筋勒上她。

  外面教導主任還在滔滔不絕講著電話,而且,聲音越來越大。

  連腳步聲都變得清晰可聞了。

  可能只剩五六米距離。

  程彌雙手被他弄在身後,聲音摻雜在教導主任講話聲和腳步聲里。

  她聽著明顯不怎麼著急:「你就不怕被教導主任發現?」

  「我們站這裡挺容易被發現的,他可能走過去就看到了。」

  一句話時間,腳步聲已經近到兩人耳邊。

  司庭衍不應她,只看著她。

  程彌看不到他一絲緊張。

  兩米。

  一米。

  教導主任踏著生風步伐到了過道口。

  突然,身後手腕那處傳來一陣勒疼。

  黑色皮筋鬆緊性被扯到最大,將她兩條手腕勒得幾乎要錯位。

  司庭衍下手重得程彌倒吸一口涼氣。

  餘光里教導主任還穿著早上那身藍襯西褲:「說是有人受了點小傷,在學校里這麼明目張胆,反了這幫兔崽子。」

  程彌知道司庭衍就是故意的,沒輕嘶出聲,短暫輕咬下唇。

  而司庭衍。

  他臉色淡然,程彌懷疑他在觀察自己此刻臉上任何一絲細微表情。

  兩人誰都沒偏頭去看從過道口經過的教導主任。

  很快過道口只剩教導主任風風火火甩下的一句話:「我看不教訓教訓這幫小子就不長記性!」

  腳步聲剛近了又遠。

  司庭衍手從她身後離開。

  程彌聽見他說:「是誰在怕。」

  司庭衍校服穿得比她規矩整齊,忽略氣場五官比她長得「白凈」,成績更不用說,品學兼優優等生。

  這樣一個人說完眼睛從她臉上離開,就這麼起身走了。

  程彌知道司庭衍是在回答她之前那個問題,她問他不怕被教導主任發現嗎。

  他反過來弄她。

  程彌去看他背影。

  司庭衍沒給她弄開雙手的意思,很快消失在轉角。

  身後皮筋勒得人手腕發脹,好在多少還有點彈性。

  程彌費了點小勁才將雙手解放出來,手腕受不少罪,白皙肌膚上幾道細小紅痕。

  下勁還真不小。

  程彌笑笑,指尖將栗色長發一撥,把黑色皮筋彈回頭髮上。

  也跟在司庭衍後腳離開了這個地方。

  ——

  高三爭分奪秒的不只學生,還有各科授課老師。

  每到下課拖堂是常態,老師恨不得直接把自己那頭知識灌進學生腦袋裡。

  早上五節課,沒任何一個課間休息倖免,全被老師佔得滿滿當當,下課時間零零碎碎拼起來不到十分鐘。

  不過老師再良苦用心,也有學生不用功。

  比如坐程彌後面的鄭弘凱,今天特意跑這麼一趟學校就是為了鬧事,上午除了因為操場那事被教導主任和班主任叫出去,其他時間就沒清醒過,趴在課桌上睡了一早上。

  四班學生本就良莠不齊,成績有好有壞,品行有優有差。那些愛鬧事的上課不搗亂老師就謝天謝地了,他們睡覺老師也沒說他們什麼。

  到最後一節課,教室才勉強恢復一點生氣。

  鄭弘凱腦子也從課桌上拔起來了,語文老師在上面講課,他身子往前趴找程彌搭話:「你跟那姓司的認識啊?」

  程彌手裡轉著筆,看講台老師沒往這邊看。

  「怎麼這麼說?」

  鄭弘凱說:「你早上那不是在幫他說話?」

  程彌記得自己就說了句「都幹什麼」。

  她說:「那算哪門子說話?」

  又說:「少干點缺德事吧,早上差點弄出人命,他是招你還是惹你了?」

  後面鄭弘凱一聲氣從鼻孔里出:「老子就看不爽,拽成那個逼樣。」

  程彌知道他是因為女生跟司庭衍拉的仇恨。

  他看上的女生喜歡司庭衍,所以司庭衍哪哪都讓他不爽。

  但程彌沒拆穿,只說:「你少關注點他不就行了。」

  「我關注他?我瘋了吧我關注他。」

  鄭弘凱說:「那小子弄壞我一個限量版籃球,他媽的我暑假費好大勁從一網友手裡搞來的。你知道多少錢嗎?這個數,他直接給搞壞了。我他媽不搞死他都算好的!」

  哦對,程彌還目擊過。

  鄭弘凱那限量款籃球直接被司庭衍扔掉了。

  「就一靠他哥活命的孬種,這次算他走運,再有下次看老子不搞死他。」

  下次,其實就是沒有下次的意思。

  司庭衍那人,鄭弘凱這種還要命的知道惹不起。

  只能裝模作樣咬牙切齒一下。

  鄭弘凱那話剛說完,窗外一卷課本兜頭就下來了,啪一下很響。

  程彌循聲側頭,是班主任魏向東一書本敲在鄭弘凱頭上。

  班裡不少人被吸引回頭看,包括講台上講閱讀理解的語文老師。

  魏向東歉疚地跟語文老師點幾下頭,壓低聲音說鄭弘凱:「你小子早上的思想教育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是吧!剛說完什麼,不惹事不惹事,這保證是被你吃了?」

  鄭弘凱萬萬沒想魏向東上課搞突擊,抱頭:「靠,老魏你也太變態了,我們語文老師上課你也要偷窺。」

  魏向東今年三十齣頭,談婚論嫁的年紀,最近有人在牽線他和語文老師,在學生里已經不是秘密。

  鄭弘凱拿這事調侃他,又吃了一棒子書。

  「就你話多是吧,給我好好上課!」

  他來這一趟本來就是來叫程彌的,說完去叫程彌:「程彌,你出來一下。」

  程彌放下筆出去。

  出去后問魏向東:「怎麼了老師?」

  「教務處那邊來電話,說是你入學手續有個地方出了點小問題,你得過去一趟,具體的你到教務處那邊老師會跟你說。」

  「嗯好。」

  正準備走,魏向東叫住她:「知道在哪吧?三樓,最大的那間。」

  「知道。」

  三樓,高二年級所在樓層。

  教務處在三樓中央那塊區域,找過去必須從高二那一長排教室經過。

  樹蔭連成一路深綠,空氣中有股潮濕涼意,沿途都是老師講課聲。

  程彌今天栗色長發沒放著,高束在腦後。她骨相好,五官本就張揚,長發綁起后更鋒芒畢露。

  臨近高二一班,他們老師高聲講解數學題聲從門口傳來。

  程彌記得司庭衍座位是在第四組第三排。

  走到一班教室外,程彌第一眼就從那些校服堆里看到了司庭衍。

  她根本不用刻意翻找,司庭衍那張臉誰第一眼都會看向他。

  他們班這節上數學課,講台上老師講著程彌理解程度有限的高難度大題。

  這個教室里學生氛圍是融為一體的,不像程彌她們班有好有爛,學習節奏不一氛圍雜亂,他們整個班級由內而外散發著一種好學生氣息。

  司庭衍是其中之一。

  他皮膚白皙,肩身筆挺,坐姿端正。

  和這間教室唯一違和的一點是他左臉那道細紅血痂。

  早上她趁他不備往他校服口袋裡塞的創可貼他沒貼。

  就在這時,隔著一排窗戶,司庭衍也看到了她。

  兩人目光交匯。

  因為窗外人影路過,一班不少同學眼睛往程彌這邊放。

  而她和司庭衍對視著。

  他眼神和早上在操場廢棄老樓旁無二,淡淡的。

  程彌手腕隱約又記起早上頭上黑色皮筋帶來的酸疼感。

  兩秒過後,司庭衍轉開眼。

  程彌也收回目光,不緊不慢走了。

  去到教務處門口,她想起司庭衍臉上那道沒貼創可貼的傷口。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麼,伸手到自己校服外套口袋。

  果不其然,探進去便碰到幾條創可貼和一張摺疊成方片的化學試卷。

  司庭衍什麼時候放回她兜里的?

  程彌指尖抵著創可貼略微刺手的邊角。

  她以為他是看到了沒貼。

  結果早被他神不知鬼不覺塞回她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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