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睡前故事1
這個亂七八糟的年總算是過去了。
胡大痣吃成了古月大痣,本來就猥瑣油,現在還加上油膩,走在大街上都沒有女人願意看他一眼。
顏海吃了就跟沒吃一樣,酒肉穿腸過,脂肪茅廁留,元宵節看了燈,就夾著紙筆去找閔行。
閔行在家裏一個人小酌幾杯,一張苦瓜臉,見了顏海才慢吞吞打了聲招呼。
“顏少爺來了。”
顏海上下打量他一眼,道:“你怎麽禿了?”
發量日漸稀少的閔行抓了抓頭發,又掉下來幾根青絲:“我太絕望了。”
顏海連忙道:“怎麽了這是,你是不是又想著光宗耀祖的事情了,你看看你現在,在京城住著大房子,錢也有了,老想著做官幹什麽,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心皇帝就把你拖去午門斬首了。”
閔行搖頭:“不是因為這個,是我的書寫不出來了,那書商天天的催,他越催我寫的越慢,腦子裏都是漿糊,每天極不情願的打開稿子,一個字也寫不出來,想看一眼之前寫的吧,又總覺得之前寫的狗屎不如,結果一個字沒寫,還把前麵的改了。”
顏海嘖了一聲:“我想把自己離奇的經曆也寫成一本書,你看我現在要做點什麽準備?”
閔行道:“去桃花小築買一瓶上好的酒喝了。”
顏海道:“然後是不是就文思泉湧?”
閔行搖頭:“喝醉了好好睡一覺,明天這衝動就過去了。”
顏海:“.……”
閔行痛苦不堪,最後決定跟顏海去說書先生那裏聽幾個故事,找一找感覺。
顏海道:“說書先生有什麽好聽的,講的不是三結義就是鍘美案,走,我帶你聽個好聽的去,保證精彩刺激,還是你沒聽過的。”
兩人很快到了清水街,閔行看著寧昭,覺得是不是太刺激了點。
“聽故事啊,”寧昭正在烤火吃紅薯,“這簡單,現在不正好是晚上嗎,那就說幾個吧。”
胡大痣對說故事並不怎麽害怕,連忙按照要求去搬來板凳放好,又端來瓜子花生山楂糕,倒上熱水,等著寧昭開講。
寧昭掏出鬼冊,隨手一抖,院子裏頓時陰沉沉,鬼泣森森,寒風嗚咽一聲,將胡大痣辛苦點好的所有燈籠都熄滅了。
整個清水街都陷入了冷冷清清的暗夜。
“故事哪裏有人的事情精彩,來聽吧。”寧昭一伸手,將茶水彈在了閔行和顏海眼睛上。
她自認為十分照顧胡大痣,免得讓他看到了害怕,故意的將他忽略了。
閔行看著眼前一排排黑漆漆的影子,咕咚一聲從凳子上掉了下來。
刺激大了。
顏海都忍不住喝了口熱水壓驚。
胡大痣什麽都看不到,隻看到院子裏風吹草動,明明什麽都沒有,可是看其他人的表情就好像站滿了人一樣,他默默咽下一口唾沫。
黑暗之中忽然出現了一聲低沉的哭泣聲,伴隨著一聲貓叫,像是小白又不像是小白。
未知的恐懼更叫人害怕。
胡大痣猛的一個哆嗦,想要回到房間去躲一躲,可是腳還沒動,手中忽然多了一個冰涼的東西。
又硬又冷。
他咕咚一聲倒下了。
顏海看的莫名其妙,收回茶杯:“我叫他倒杯茶,他就裝暈?”
這小廝也太懶了吧。
寧昭大手一揮:“不管他,開始。”
小白蜷縮在寧昭腳邊,懶洋洋的叫了一聲,一道影子從黑暗之中站了出來,這人十分瘦小,一隻手隻有手腕,手掌被人斬斷了,眼睛瞪的很大,嘴也張的很大,似乎死在驚恐之中。
這鬼影在看到小白之後,猛的退後一步,止不住的哆嗦。
“我叫王牧。”
……
有言道:梁上君子繞屋懸,眼疾手快似飛仙,掀屋弄瓦開窯口,神龍擺尾妙手空。
王牧就是偷東西過日子的賊。
這賊也有許多說法,城裏偷的是‘妙手空空兒’,城外偷的便是‘草竊’,掘壁穿穴的叫做‘開窯口’,掀開屋頂的是‘開天窗’,白天動手的是‘白日闖’,黃昏出手的是‘跑花燈’,溜門撬鎖的是‘吃恰子’。
這行當曆久而彌新,就算百姓深惡痛絕,可是架不住行當內的人自我驕傲,什麽盜神盜聖專門給自己臉上貼金,就連挖人祖墳都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椎埋’。
王牧也算是這行當裏的佼佼者,十樣裏麵會八樣,八樣裏麵精五樣。
唯一一次失手,是有一次見到一戶人家,家裏男人白天當了許多東西,得了足足百兩銀子鎖在箱子裏,預備著給家中老母親買棺材治喪。
他趁著這男人出去看棺材的時候,溜門撬鎖,將這一百兩銀子給偷走了。
可是沒想到這男人是個退休的捕快加孝子,因為失竊,隻能將自己母親草草埋葬,之後便開始對王牧窮追不舍,抓到之後,也沒有將王牧送官,而是直接砍了他一隻手,讓他自生自滅。
王牧失了一隻手,又是冬天山野之間,沒有人醫治,隻找到一座廢棄的土地廟,在裏麵用香灰裹上,發願自己要是能活命,以後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幹偷雞摸狗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土地爺庇佑,他活下來了。
少了一隻手,又不能再偷,王牧開始捉襟見肘,在外麵給人跑腿送信,又苦又累,賺的錢也隻夠溫飽。
這一天天冷,王牧吃了一頓沒有油星的素麵,不禁想起自己從前大魚大肉的日子,花錢毫不心疼,在三籠胡同還有一個相好,那時候哪知道自己竟然有金盆洗手的一天。
他慢慢往鬼市街走,一邊走一邊想這世道改邪歸正太艱難,連肚子都吃不飽,唯一的好處就是不用提心吊膽被人追著跑。
可是饑寒交迫的滋味也不好受。
他路過牛肉麵攤子,看到有人在吃牛肉麵,牛肉大塊大塊碼在麵上,讓他止不住的咽口水。
街邊剛剛出師的小銀匠接過了第一筆銀子,鼓鼓囊囊的放在荷包裏,正要家去。
“再偷一次,最後一次。”王牧鬼使神差的跟上了小銀匠。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鬼市街,又出了京城,到了亂葬崗,小銀匠忽然鑽進一個高高的墳包之後,不見了蹤影。
王牧許久未幹這勾當,又少了一隻手,怕自己失手,所以剛才一直沒動手,沒想到忽然就不見了小銀匠,連忙上前去查看。
墳包後麵,黑暗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