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小插曲
九千歲在稚嫩的童聲之中暈了過去。
皮影戲還在繼續演,一直演到最後,鬼魂附在皮影之上,在麗娘的屋子裏殺了老頭,再讓榮希怎麽也走不出這城去。
鬼影戲終於結束,燈火熄滅,黑暗再次籠罩眾人,一個人從箱子後麵滾了出來。
是榮希。
他身上穿著竹竿,兩眼圓睜,死的悄無聲息,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沒了性命。
隱瞞者,同罪。
張天師從喉嚨裏發出一聲驚慌的咕嚕聲,整個人瞬間退出去數十步遠。
寧昭上前,用鬼筆一勾,一條黑氣從皮影之中鑽出,到了鬼冊之中。
鬼冊之上,也是方方一塊白色紗布,後麵有一圈橘色燈火,上麵出現一個皮影。
“不知故鄉何處是,張燈做戲思雙親。”
九千歲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哭的眼睛通紅,雖然還是那個膨脹的細白樣子,可是精氣神看上去卻像是老了許多歲。
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卻又突然失去希望,這還不如像之前那樣抱著幻想,以為自己的兒子還生活在這世上的某一個角落。
現在死訊擺在了眼前。
九千歲找寧昭要了那個皮影,抱在懷裏,沉痛的表示要將這凶狠的一家人滿門抄斬,還在寧昭的指點下,找到了兒子的屍骨,準備一起帶回京城去。
他這邊十分沉痛,寧昭那邊已經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出去吃吃喝喝了。
顏海道:“你說實話,你是不是來之前就知道他兒子已經死了?”
寧昭點頭:“這很容易看,禦步也早就知道了,他命中隻有螟蛉之子。”
顏海奇道:“什麽是螟蛉之子?”
寧昭道:“蜾蠃無母,無法進行交配生產,沒有後代,就捕捉螟蛉來當作義子喂養,自己沒有孩子,隻能收養別人的孩子,就叫做螟蛉之子。”
“哦,”顏海恍然大悟,“那個皮影,你真的給他了?”
他對九千歲要收養誰一點都不感興趣,這福氣就是給到他頭上他都不要。
跟九千歲睡了半個晚上,他已經快要精神崩潰了。
寧昭笑了笑,不說話,專心一意的去吃東西。
胡大痣在旁邊小聲道:“寧少爺,我們什麽時候回京城去?”
寧昭道:“你很著急?”
胡大痣道:“不、不著急,就是有點害怕,九千歲.……”
九千歲天天抱著個皮影叫寶貝,吃飯都抱著這個皮影,而且帶著小馬,說要將兒子走過的路都走一遍,真的有點滲人。
胡大痣有時候還得奉命作陪,別提有多可憐了。
好在九千歲也沒有要在這裏過年的意思,過了個五天,終於準備走了。
一行人還沒上船,小馬忽然發現顏海帶了一隻毛茸茸的小雞崽子,也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還取了個名字叫‘張飛’,說是回去之後再養兩隻,湊齊桃園三結義。
這隻小雞並沒有因為自己是英雄雞就改變本色,不到處拉屎,當著小馬的麵,在碼頭上拉了一泡糖稀的。
小馬板著臉拒絕了顏海將這隻雞帶上船。
顏海非常不樂意:“為什麽不讓雞上船啊,怎麽,雞不同意啊。”
小馬:.……從未遇到過如此強詞奪理之人。
他腹誹不已,臉上卻還是個麵癱,最後還是讓‘張飛’上船了。
胡大痣負責跟在後麵撿屎,累的腰都直不起來,麗娘留在樂州操辦老本行,九千歲鬱鬱寡歡,連馬吊也不打了,船上氣氛十分沉悶。
過了兩天,寧昭坐在甲板上和顏海無聊的給小張飛喂米,雪落在水中,沒有蹤影,落在火盆裏,也沒有動靜。
顏海看著雪落在了寧昭身上。
她停止呼吸,默然不語,夜色像是從她的身體中流出來的一般,永無枯竭之時。
但她自身又毫無生氣,像是一截已經腐朽的枯木。
這讓她顯得十分孤獨。
寧昭掀起眼皮子,看顏海一眼:“我是不是越來越漂亮了,你看的眼睛都直了。”
“不要臉。”顏海心裏的那一點小心思迅速消失。
他移開目光,看向遠處,忽然道:“快看,那裏有個人招手要搭船!這麽晚了,不會是鬼吧!”
寧昭抬頭看了一眼,道:“不是,大活人。”
顏海大聲道:“小馬,有人要搭船,要不要停啊!”
小馬板著一張臉出來看了一眼,像是個拎著包袱的婦人,道:“不搭,在這碼頭停,船上吃的沒了,下去買。”
顏海道:“不是昨天剛買過?”
小馬不說話,臉上也沒表情,腹誹卻是一直沒停過:“你自己多能吃自己不知道嗎,自己吃就算了,還帶一隻雞來吃,還有寧大師,雖然沒你能吃,可什麽都要吃好的,能不下去買嗎?”
船停下,那婦人以為是要搭她,剛要上船,小馬就攔住了她。
“我們不帶人。”
顏海趴在船頭,道:“大嬸,我們要在這裏留一夜,明天早上再走,你搭別人的船吧。”
那婦人麵色倉惶的往後看了一眼,心神不寧,像是後麵又什麽東西在追她一樣,連忙道:“讓我在船上住一晚也行。”
小馬心道這又不是客棧,住一晚是怎麽回事。
九千歲正在甲板上放風,也不擺他王爺的架子,唉聲歎氣道:“都有難處,算了,讓她上來吧。”
那婦人連聲道謝,一邊上船一邊不斷的回頭看,看著實在令人奇怪,倒像是真的有什麽東西在追她一樣。
顏海好奇道:“你老回頭看什麽,後麵有鬼?”
那婦人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是我家男人,我怕他追過來。”
顏海道:“怎麽,他打你了?你別怕,我們這麽多人在呢。”
“不是,他沒打我,我、我就是怕他。”婦人心有餘悸。
九千歲來了點精神,道:“他又不打你,你怕他幹嘛?來來來,坐下仔細說說。”
幾個人圍著火盆坐下,這婦人也不知道這是九千歲,隻以為是個富商,氣憤道:“我男人好像跟別人有些不太一樣。”
顏海興致勃勃:“怎麽不一樣?”
很快他就反應過來自己的表情和語氣都不太對,於是換了個沉痛的表情。
那婦人卻不太願意說了,畢竟這事情關係著夫妻兩人,說出去不大好。
寧昭剝了個蜜桔塞嘴裏,道:“說吧,說了搞不好我們還能幫幫你。”
她笑不是好笑,這婦人一瞬間以為自己進了狼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