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鬼胎
“顏海少爺,跟著她,最後可是會沒命的。”
乾陽諄諄善誘。
就像白長生抓走顏海,想讓顏海為他所用一樣,乾陽也看到了顏海的與眾不同之處。
他有一種連鬼神都為之害怕的直覺。
目之所見,耳之所聞,鼻之所嗅,舌之所嚐,人間的欲罷不能、淒苦不堪就如同山風一般滲入顏海的身體,稍作片刻停留,又離他的肉身而去。
明明是世間人,卻有一顆出世心。
寧昭對顏海,一定另有打算,他需要在顏海的身上,放上令人意想不到的咒。
可是顏海沒有給他機會,他拎起肉餅就往乾陽身上招呼,一邊打一邊罵:“放你娘的屁,寧昭救不救關你屁事,又不是寧昭把她推水裏的,一看就是你要幹壞事,沒安好心,不定你還做了陷阱,她要是救了人,就上了你的當!她不好,你好,那你怎麽不去昌山救我!”
他一邊罵一邊在心裏生氣。
一個個的,怎麽不去找禦步的麻煩,就知道欺負他,白長生怎麽不把禦步綁去昌山,這個老道士怎麽不去禦步,以為他好欺負是不是!
他將乾陽打跑了,肉餅掉了一半。
寧昭端著兩碗豆漿過來,兩個人找了個地方坐下開吃。
顏海吃了一半,忽然認真道:“寧昭,你是不是覺得我沒有禦步聰明?”
寧昭點頭,但是沒有用慣用的眼神去笑話他,而是平靜且包容。
顏海哼了一聲:“不管你做什麽,什麽,我都站在你這邊,我們一直是朋友,到我死為止。”
寧昭歎了口氣:“我不是人。”
顏海道:“寧昭就是寧昭。”
人也好,妖也好,鬼也好,都是寧昭。
寧昭又歎了口氣,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道:“走吧,去接你爹。”
顏海讓她和這個活氣旺盛的陽間緊緊的栓在了一起。
顏父拒絕見這個逆子,但是又放心不下,隻能拿銀子去愛兒子了,讓顏遠山拿了一袋銀子給顏海。
寧昭看著錢袋子,心道這樣的爹,請給她也來一打。
兩個人沒有接上顏父,反而等來了言分秋。
“寧大師,禦大人讓我來接您,潘橋鄉出事了。”
寧昭點頭:“走。”
顏海找顏遠山借了兩匹馬,兩人馳騁出城,一路狂奔到了潘橋鄉,下馬就見禦步身形筆挺的站在那裏,麵色凝重。
六帝錢已經按照八卦的位置放好,上麵牽著紅線,將潘橋鄉鎖在了裏麵,剩下的村民都已經出來,不大的村莊中鮮血淋漓,能看到路上散落的內髒。
禦步回頭看一眼寧昭:“死了三個人,鬼胎長大了。”
寧昭道:“我進去抓,顏海,你跟我進去。”
顏海驚喜道:“我?你不帶禦步進去帶我進去?”
寧昭點頭。
禦步看一眼寧昭笑眯眯的臉,就知道她是要用顏海去做誘餌,偏偏顏海樂的跟朵花一樣,什麽都不知道。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禦步,鬼胎長大之後特別能跑,六帝錢隻能困住一時,取符咒,帝尺劍放在八風位上。”寧昭對禦步道。
禦步點頭:“放心,我都已經備好了。”
寧昭帶著顏海進了潘橋鄉。
潘橋鄉一片死寂,如同墳墓,太陽落在人身上也是冷冰冰的,仿佛太陽是從冰窖裏撈出來的一樣。
隻有地上零碎的紅肉和汙血,帶著一股不甘之意。
顏海心翼翼避開,低聲道:“寧昭,我們要去哪裏找?”
潘橋鄉大不大,不,鬼胎可以躲在任何一個地方。
寧昭眼珠子一轉,道:“確實不好找,我們分開找,你去東邊,我去西邊。”
顏海道:“啊?那它要是把我吃了怎麽辦?”
寧昭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道:“有我在呢,就是把你吃了我也能從它肚子裏把你摳出來。”
顏海想了想鬼胎那滿嘴的牙齒,腦補了一下寧昭從鬼胎的肚子裏摳出來一把肉絲兒,然後在拚成一個自己。
不知道為什麽這麽想打哆嗦。
“好吧,要是有什麽動靜,你一定要來救我。”顏海十分鄭重。
寧昭點頭:“放心,去吧。”
顏海這才慢慢往東邊去了。
寧昭卻沒有往西邊去,而是將自己散入了死氣之中,無形無影跟在了顏海身後。
顏海走了兩步,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是被寧昭當做了誘餌,氣道:“這個烏龜王鞍,又誆我!這種好事她怎麽不叫禦步來幹!揍不死她!”
他活氣旺盛,青春活潑,站在這充滿死氣的村子裏,臉上寫滿了兩個字。
“好吃。”
隻是這麽一生氣,他身上的三把火就燒的旺了起來,一時半會還沒有被吃掉的危險。
他膽戰心驚的走了片刻,忽然看到一排黑色的手印在牆壁上,十分清晰。
手掌印不過兩三歲大的孩子那麽大,看著像是鬼胎已經長到這個模樣了,扶著牆壁從這條路上走過。
顏海打了個寒顫,火氣瞬間弱了下去。
一間茅草屋的窗戶裏映出來一個人影。
兩三歲大的人,站在門口,青黑色的手掌抓著門邊,留下一片黑色的印記,一動不動的站著,目不轉睛的盯著顏海。
眼睛裏沒有瞳仁,隻有漆黑一片,微微張開的嘴裏長滿了牙齒,一直到喉嚨裏都是,也許肚子裏也是。
它渾身都是青黑色,死氣沉沉,目光邪惡,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意識,像是一具活著的屍體。
這是長大聊鬼胎。
一個生來就是作惡的鬼胎,殺也殺不死,它會繼續投胎,再次出生,永遠的輪回下去。
隻能困住。
鬼胎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危險,隻看了顏海一眼,又縮回了屋子裏,從窗戶跑了。
顏海一點動靜也沒聽到,在為自己壯膽,高歌了一曲。
這一曲高歌,唱的村子外麵圍著的人群毛骨悚然,因為從未聽過如此難聽的歌聲,老王大人忍不住問禦步:“禦大人,裏麵是不是多了一個唱歌的厲鬼?”
“不是,顏海唱的。”禦步一本正經的回答。
老王大人本來就上了年紀,聽了這聲音有點遭不住,心道別人唱歌要錢,顏少爺唱歌這是要命啊。
顏海唱著歌,唱出了自己的尿意,找到茅房準備輕鬆一下,忽然覺得有東西拍了自己一下。
是一隻手,這隻手很,沒有任何溫度,就這麽快速的拍了一下,隨後就不見了蹤影,隻在顏海手臂上留下了一個青黑色的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