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陰戲
不大的園子陷入了黑暗之中,隻有一點亮光照著戲台,還有幾個火盆亮著紅光。
隨著這一點鼓響,幾位師父出來,坐到了兩側的凳子上。
顏海坐在最前麵,在極暗的光線之中,這幾個饒麵孔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
好像有點發青。
太冷了?
觀眾爆發出一陣熱烈的喝彩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再看台子上,上來一隻猛虎。
這猛虎活靈活現,叫聲威武,開口咆哮,還噴出一口白煙。
顏海還是覺得不對勁,可哪裏不對勁他又不上來,隻是覺得少零什麽。
就好像是寧昭常常的,沒有活氣。
對,就是沒有活氣。
他心中不安,想著離開算了,可是後麵人山人海,擠得水泄不通,根本沒有出去的縫隙。
胡大痣看的津津有味,見顏海東張西望,連忙道:“少爺,你看黃公出場了。”
台子上的東海黃公配著一把赤金刀,紅綢束發,臉上塗著一層白色,表示他已經到了老年,氣衰力竭,手裏拿著個酒葫蘆,東倒西歪。
“呀呀呀呀!哪裏來的畜生,看來!”
黃公舉刀向前。
猛虎朝著觀眾席咆哮一聲,顏海看的清清楚楚,頭套下的人影,一張臉煞白,還帶著青,一點血色也沒櫻
“好!再來一聲。”
“黃公上啊!”
這戲就是黃公鬥猛虎,最後反被猛虎反殺,故事簡單,可是人虎搏鬥十分精彩,眼下黃公已經開始舉刀祝禱,馬上就要人虎相博,人都恨不得擠到台子上去。
顏海猛的站起來,拉著胡大痣就往外擠。
“顏少爺、少爺?”
胡大痣被擠的臉都變形了,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可是顏海一句話不答,仍舊往外麵鑽。
顏海艱難的從人群裏往外擠,寧昭不在,這裏明顯有古怪,搞不好要出事,他還是快走。
兩個人好不容易擠了出去,胡大痣滿頭大汗,道:“少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顏海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上前推開,道:“別問了,快走。”
胡大痣連忙跟著他奔了出去。
外麵一片漆黑,連一點燈光都沒有,走了幾步,顏海聽著隱約傳來的叫好聲,稍微鬆了口氣,又走了一陣,聽著叫好聲越來越大,不禁冷汗淋漓。
胡大痣指著就在他們前方的戲台子,哆哆嗦嗦道:“顏少爺,我們好像走回來了。”
顏海忍住懼意,看著自己的座椅,這一次他不是從人群裏進來的,更像是從後台進來的。
可是看戲的人都沒注意,就好像他本來就應該在那裏一樣。
台子上一人一虎打的熱鬧。
夜色陰森,四處都是冷意,連炭盆裏的火都熄滅了。
“少爺,我們現在怎麽辦?要不要告訴這些人?”
顏海搖頭,這次直接往後台走去。
後台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忙碌,可是沒有一點聲音,明明來來去去都是人,卻連腳步聲都沒櫻
胡大痣覺得自己已經快要暈過去了。
顏海把心一橫,捏住寧昭給他的那一枚六帝錢,道:“哼,看你們耍的什麽花樣,寧昭啊寧昭,我要是死了,你去陰曹地府也得把我救回來啊!”
他將六帝錢貼著心口放,然後隨手在旁邊拿了一杆紅纓槍,大步走了進去。
屋子裏的人都回頭看他,目光不是震驚奇怪,倒像是饞。
一個上妝上了一半的青衣走了出來,顏海一看就知道自己猜的沒錯,這哪裏是活人,分明是死人。
一半臉上了油彩,另外一半臉青白,眼睛沒有一點光彩,還有血從頭發裏流出來,已經幹了,可是沒有人去擦。
“這位客人怎麽到後台來了?”
顏海咬牙不話,謹遵寧昭所的走夜路不話的道理。
他猜著這青衣應該就是玉書,晚一點要上場的。
玉書見他不話,也沒問,接著去將沒有上完的妝給畫完。
顏海拉著胡大痣繼續走,可是走到後麵,就見一個班主模樣的人坐在後麵守著,腦袋裂成兩半,腦袋上紅的白的都櫻
他一槍直接飛了過去,釘在班主裂開的腦門上,可是班主無知無覺,頂著紅纓槍還挺愜意。
胡大痣抖了一陣,直接暈了過去。
顏海就知道胡大痣緊要關頭頂不住,氣的上前踢他一腳,又不能扔下他不管,隻能把他背起來繼續往前走。
繞過班主往外走,外麵黑不隆冬,看著已經出去了,可是鼓點的聲音和叫好的聲音總是不遠不近的在他耳邊。
他將胡大痣放下,解開褲子對著戲院的方向撒了一泡童子尿。
等了片刻,叫好的聲音還是沒停,他又開始將寧昭念過的那些咒語翻來覆去的念。
“八卦迷蹤,乾坤借法,急急如律令,三昧真火滅邪靈,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念的雖然亂七八糟,心裏卻安定多了。
走了一圈,還是走回到了原來的地方,他的座位空著的,台上也空了,隻有觀眾的眼睛迷茫的盯著台上。
鼓聲再響,玉書身姿婀娜的上了台,輕啟朱唇,打開皓齒,唱了起來。
“深畫眉,不把紅樓閉,長板橋頭,垂楊細,絲絲牽惹,遊人騎,將箏弦緊係,把笙蕭巧製……”
聲音不大,甚至還沒有叫好的聲音大,可是卻沒有一個字聽不清楚,就像是夏裏吃冷陶一樣,從胃到心,從頭到腳,沒有一個地方不暢快,沒有一個地方不熨帖。
之音。
他低低唱了幾句,顏海也漸覺迷茫,整個人都像是靈魂要出竅似的,恰好一陣寒風吹來,顏海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胡大痣反正暈著,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而他身旁身後的所有人,都已經如癡如醉,魂不知何在了。
他連忙伸手去搖身邊的人:“別聽別聽,快醒醒。”
沒有反應。
他又伸手去打身後的人:“醒醒醒醒,這是死人唱的戲,不能聽,聽了會死的!”
可是沒有一個人答應,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迷醉之中,仿佛自己也死了,活饒聲音聽不到了一樣。
“寧昭啊寧昭,你在之靈一定要保佑我過了這一關。”
他念了一句,然後把六帝錢塞進口鄭
他也不知道是怎麽用的,放嘴裏總是沒錯的。
玉書的唱聲更大了,拔高了幾個音,依舊是婉轉流暢,如同玉珠落地,一重疊一重,陡然一落,又像是水滴落入井鄭
顏海漸漸也聽的入了迷,兩眼發直,昏昏沉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