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章: 2
獨自待在自己的營帳中，除了馮熙寧，林秋任何人都沒有見，以至於沒有人敢把左軍傷亡情況報於他。包括馮熙寧，也沒有將南寨將士全體陣亡的消息告知林秋。
林秋待在房間一直默默不語，孔歆沒有勸解。外人以為是因為戰爭的慘烈觸動了這位年輕的都尉，唯孔歆明白林秋不願見人的真正原因。此刻的他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身旁朝夕相處的將士一個個死去，確實激起了林秋虧欠心，但這隻是起因。真正的原因是此刻的他思想發生了激烈的衝突。
林秋修的是南華真經，修的是煉丹之術，當然遵從的是道教思想。道家講究萬法自然，講究隨心，核心宗旨奉行我命在我不在。可林秋前世受儒家思想熏陶，修身、齊家、治國、平下乃生平夙願。按理來，以林秋的年紀和修為，還到不了這兩種思想有衝突的地步。可林秋前世儒家的忠君思想根深蒂固，乾坤舟現身的那一刻，讓林秋明白了帝王在北域人心中的仍然占有重要的分量。林秋甚至懷疑自己真的錯了，不該插手北域之事。
林秋能夠有此想法，孔歆非常欣慰，這明林秋有了自己的思想。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一蹶而就的，總有個過程，問道更是如此。林秋滋生出想法，有了不明白的地方，明他有了進步。
子夜時分，林秋房中出現了一道魅影。
土陽的元神一出現，馮熙寧忍不住掉下淚來。清理南寨戰場時，林秋沒有過問，卻刻意沒讓馮熙寧去。原因是林秋已經預料到了那邊的情形，左軍二萬多人戰死，戰況何其慘烈，不用看也能想象得到。遲遲不見土陽的身影，明土陽也出事了。林秋清楚二女的關係，即便馮熙寧親身經曆了城門口的血戰，也害怕刺激到她。
“怨過我嗎?“一直沉默的林秋終於開口話了。身為都尉，林秋可以拒絕土陽提出駐守南寨的要求。現在見到土陽的元神，林秋第一句便是問這個。
“為什麽問這個?“土陽不解。
“若不是與我賭氣，你土陽，土家的嬌子不會喪命於此!“林秋起身道。
“沒有你，還有孔邵陽，什麽時候也輪不到我做這個都尉。憑什麽我賭氣?“不知道自己為何要來這裏見林秋的土陽有些生氣了。
聞言，林秋不在言語。有什麽比失去生命還重要的事情?此刻的土陽已經隻是一尊元神，何苦在於她爭執。
林秋不吱聲，盯著土陽看了一眼，低下頭來。林秋越是不話，土陽越加生氣，圍在林秋周圍連珠箭似的問個不停:
“憑什麽你可以身先士卒，我就不行?憑什麽你與誰都那麽關係好?誰都信任你?“
一連幾句，土陽發泄自己的不滿。林秋清楚土陽這是向自己傾訴委屈，抬頭看著麵前已經回複女兒樣貌的土陽，歎道:
“我是有造化臨身，死不了!可你不同!”
聞言，土陽搖搖頭道:“死不了?若非易後現身，隻需片刻，李重陽豈能放過你!騙誰呢!“
馮熙寧不希望他們繼續爭吵下去，伸手拉著土陽，可此時的土陽隻是一介神魂，怎麽能夠觸摸到。一下抓了空，馮熙寧的眼淚嘩嘩流下來。
見此，林秋長歎一聲道:“如果我有兒子的話，他死在戰場上，我肯定傷心，但傷心的同時我是自豪的!因為那是他的責任。換做女兒的話，我想除了傷心我還是傷心!“
林秋一句話明了自己不想讓女子上戰場的原因，同時將話題引到土陽家人身上。一下子，土陽的情緒低落下來。旁邊的馮熙寧感覺到土陽的身體迅速淡化，甚至有些虛幻起來，著急慌忙睜著眼睛支吾不停。
“你我父親也會這樣嗎?“衝著馮熙寧擺了擺手，表示沒事後，土陽繼續問道。
眼見土陽的情緒有了巨大的變化，林秋搖搖頭表示不知道。林秋確實不清楚一個父親得知愛女死亡後是何等的傷心，他不敢想象中年得子的“土地爺“得知這一消息後的心情，隻能表示不知道。
土陽走了，也許最後的時光她想起了家人，想回家看看。林秋沒有多什麽，人死不能複生，一介神魂很快就會消散於這地間。他不想在土陽最後的時光裏和她有過多的糾纏。如果幾句好聽安慰的話，很可能讓土陽留下念想。自己已經足夠多情，何苦在招惹一個。既然土陽自己選擇了“男兒“這條路，放棄了兒女之情，索性離開時走的清淨一些，不摻雜一絲男女情愛之苦。
“你就那麽篤定土陽對你有意思?“孔歆忍不住問了一句。
“那她看我的眼神和當初蓮兒看我時一模一樣!“林秋沉默片刻回道。
提起蓮兒，孔歆就氣不打一處來，有些生氣的道:“你也好意思提蓮兒!花花心腸一個!見一個你愛一個，和每個人都不清不楚!我問你!眼前這個你準備怎麽辦?“
林秋看了一眼旁邊的馮熙寧，回道:“不一樣的，熙寧是我不忍心傷害她，害怕她在幹傻事才留在身邊。至於蓮兒····;林秋停頓了一下歎道:“在水神宮我們那是名正言順的。“
“自欺欺人!什麽名正言順的夫妻!我問你，要是你你父母給你包辦一樁婚事，你也願意?“
對於孔歆這個問題，林秋用沉默表示了有這種可能。知曉林秋的意思，孔歆忍不住冷笑一聲:“別在我這裏裝模作樣，你要是那樣的人，就不會為了你師姐與青梅竹馬的魏眉兒不辭而別，屁顛屁顛的跑到北域來!“
一句話中林秋心中的痛處，憤憤一聲:“你不知道我是個很糾結的矛盾體!“
完，林秋起身就走。這一突然舉動，把個馮熙寧都嚇了一跳。林秋剛要推門出去，外麵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李信深夜前來，見麵後首先拿出一封手書。肖勝宇統領的驍騎營要前往南郡，林秋乃左軍都尉，因此他托李信帶來了手劄。
隨手翻了一下手劄，林秋點點頭道:“抵抗異族入侵，北域人人有責，蘇帥早有指示，留驍騎營在西昌為的就是此事。“
林秋和李信相識的時間不久，因為李信的性格和自己有幾分相像，林秋和他無話不談。於是，林秋直接問道:“徐老將軍那裏如何?“
北郡自建立以來就是屯兵之地，按理來，異族入侵北郡的兵馬應該是首當其衝趕往南郡的。可經曆過北域幾次帝位之爭後，北郡逐漸被邊緣化，現在更是背上了謀逆的罪名，此番抵禦異族入侵未必會征召徐老將軍的北軍。
李信搖搖頭道:“我沒有見到老侯爺，隻是聽老侯爺情緒很低落。“
聞言，林秋歎了口氣，事情如他所料想的一樣。現今的他是左軍都尉，對於軍隊有了更多的了解。徐老將軍為了北軍選擇了和東昌王舉事，背上了叛軍的名號。以至於現在異族入侵，身為將軍的他無法為領兵為國征戰，個中滋味實在煎熬！
跟著，林秋道:“回去後，你代我去見徐老將軍一麵。“
等林秋將所托之言告知李信後，李信麵色一驚，呼道:“大人您要辭去都尉!“
“良將勁卒皆亡，我這都尉有愧呀!”歎過一聲後，林秋繼續道:“我今生幸運至極，若隻是糾結在殺戮戰爭中有負這份幸運。來到北域我不想隻給北域帶來流血。再者，我的性情你也了解，多麽適合做這個都尉那是假話。孔家主肯定是要派人去北郡的，不如我接下這個差事。結果好的話，北郡的疾苦也能緩解一些。“
李信連夜回了西昌，林秋要前往北郡幫助解決生存問題，北郡是自己的家，他當然高興。無論成與不成，他都要全力促成此事，即便老侯爺哪裏他很難插上話。
李信一走，林秋派人去了肖明宇的營帳。他找的不是肖明宇，而是他身邊的肖毅。肖毅的身份特殊，林秋想通過他盡快把自己的想法傳達給孔家的負責人，另外他也遣人去了南郡見蘇帥。
見林秋沉默許久後突然有了如此篤定一個想法，馮熙寧很是好奇，正欲問詢，一位不速之客來到了白雲城。
曹王身旁的阿倫!，當初護送過林秋一程的阿倫。阿倫神色匆忙，腳步有些淩亂，衣衫不整，顯然是與人動過手。
“曹昂出事了?“不等阿倫開口，林秋著急的率先問道。朝城哪裏能找自己的事情，除了曹昂，林秋想不出還有別的原因。
阿倫一點頭，林秋心中“咯噔“一下。盡管能預料到是什麽事情，林秋還是不願意相信曹昂真的有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