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報深仇一時意氣
棲霞城中,麵對林秋房中琳琅滿目的物品,孔研久久不語。別人都林秋整日吊兒郎沒個正行是其性使然,維她曾見過那個叫林成的本分少年。為了營救土辰,城中不少人都知道了這世界還有“分身“這種異術。今日,為了運送羽箭,又把所有的珍貴物品都留在房中。無論其如何放浪不羈,那份初心還在,那份誠摯還是一如既往。
“婆婆,以後對師弟友善些!“完,孔研走出了房間。
與師姐朝夕相見的日子過得很快,當極地的北風掠過棲霞城時,林秋第一次見識到了北域的冬。山中草木枯萎,城外大軍圍城,百姓無處尋覓生計,雍睿郡主便打開山中倉庫親自發放物質。
按慣例,林秋依舊來到軍營,坐在火爐邊的周醫師趕忙招呼林秋。城頭的號角聲再次響起,圍著火爐的二人繼續交流從醫心得。漸漸的,二人臉上神情起了變化,粗狂激昂的號角聲中沒有了往日的戰馬廝鳴卻夾雜著淒慘的哭喊聲。
向來漠不關心的周醫師也跟在林秋身後上了棲霞城樓,台階處,一臉陰沉的蘇帥仿佛沒看見二人似的,不理會林秋和周醫師的見禮,自顧自的走了。意識道大事不妙,二人迅速登上城頭。
城門下,萬千鐵騎前麵,幾千名衣衫襤褸的百姓哭喊著緩緩前行。行至護城河邊,人群中一架架雲梯現了出來,騷動中,前方幾人被擠入護城河中,淺淺的冰麵無法承載這突然降落的重力,眨眼間,冰窟窿中的幾人失去了蹤影。
雲梯架起,後方的鐵騎仿佛聽到了衝鋒的號角,戰馬開始提速,喊殺聲響起。
城頭上,左都尉蕭良一咬牙,射出了第一支利箭。萬箭齊發,喊聲震,冰封的河水也逐漸翻起了浪花,似乎要將這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掉,偏偏那殷虹的鮮血不解其意,反而將其沁染。
借助雲梯登上城樓的高手們還未站穩身形,“玉麵閻羅“的驍騎營到了。廝殺聲響徹整個棲霞城。自始至終,林秋沒有動一下,在周醫師的拉扯下,林秋離開了這殘酷世界。
城主府中,麵對林秋的咆哮,雍睿郡主幾欲開口最終還是低頭不語,即便她身旁的翠竹仿佛也被林秋的陣勢給驚嚇住了,始終不敢開口維護。
轉身來到軍營的帥帳前,看到獨坐帥案的蘇緯湖更顯蒼老,怒火中燒的林秋停下來腳步。不忍也不敢斥責這位蒼老的中年人,林秋將怒火發泄到了孔歆身上:“這就是你們的家國下!“
從未見過林秋如此的孔歆即便在委屈也不敢應話,任由靜靜站立的林秋被周醫師拉走。
行醫大帳中,林秋問了一句:“城下可有百姓生還?“得到否定的答案後,林秋再不發一言。夜晚,軍中帥帳燈火通明,林秋守在一片寂靜的大帳外一動不動。直到有人拉他衣角,林秋才回過頭來。
王憲是蕭良手下副將,本不予理會他的林秋想到他也時常隨著蕭良來自己軍營探望傷兵,便跟隨他離開了帥帳。
“林醫師,我知道你氣憤今日之事,隻是蕭大哥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已經辭去主將之位,來!去了蕭大哥的營帳你就明白了!“拉著林秋的王憲道。
都尉營帳外,蕭良屬下齊齊站立。帳中,蕭良呆呆坐在地下,也不言語,也不理會外麵的將士,即便林秋和王憲的來到他也沒有任何反應,繼續呆坐在地上。
“林醫師,知道大哥今日射出那一箭的目標是誰嗎?“
聞言,林秋搖搖頭。“那個被大哥一箭射死的正是他的結發妻子!“
在林秋驚訝的目光中,一個淒涼的故事從王憲口中娓娓道出。
和所有的北域青年一樣,從習武的蕭良也不得不麵對現實,開始謀劃家中生計。與鎮中幾人相伴,蕭良來到了富庶的中州。沒有一技之長,空有一生力氣的蕭良在商鋪雲集的中州城盡然沒有謀到出路。無奈之下,蕭良隻身一人來到距離北域更遙遠的一座島上。
島上有一商鋪掌櫃姓沈,沈掌櫃見遠道而來的蕭良敦厚老實,便雇其為夥計。得到一份來之不易的工作,蕭良做起事來格外勤奮,很快便得到沈掌櫃的賞識。於是,沈掌櫃將店內的一些要事交於蕭良打理,蕭良也由此經常出入與沈家。
沈掌櫃家中有一幼女,因其母親早亡,幾個哥哥和沈掌櫃打就嬌寵這位珍珠姐。家中突然多了一位來自北域的蕭良,從未離開過家的沈珍珠好奇心驅使自然要圍著蕭良問東問西。時間一長,有關沈家姐喜歡自己家夥計的言語傳了開來。
傳到島上幾個愛慕沈家姐的年輕人耳中,同仇敵愾的他們聯合在一起開始找北域這個外來人的麻煩。一次,外出的蕭良被幾個人堵住,來自北域的蕭良年輕氣盛自不願服軟,雙方動起手來,蕭良被打成了重傷。其實,原本這沈姐並不是像傳聞那樣喜歡上了蕭良,隻不過是少女心作祟喜歡和這個外來人攀談。因為自己的原因,蕭良被打成重傷,心的善良的珍珠姐自然擔負起照顧受傷蕭良的重任。一來二往,臥榻之畔,情愫滋生,暗戀沈姐的蕭良捕獲了少女芳心。
得知此事後,沈父及她的幾個哥哥以北域苦寒距離太遠為由堅決不同意二人的婚事,無奈從被嬌慣的沈珍珠死活不聽勸告,不惜與父兄鬧翻也執意要嫁給蕭良。
臨別時,見到悄悄來送別的父親,沈姐哭的是一塌糊塗,蕭良也跪在老嶽丈麵前立下誓言,一定讓珍珠幸福。回到北域,拿著父親臨別贈與的嫁妝,夫婦二人開起了店鋪。店鋪生意越來越好,一雙子女誕生後,蕭良兌現了自己的誓言,妻子珍珠待在家中照顧子女,自己則負責打理生意,幸福生活羨煞周圍人。如果,事情照這樣的節奏發展下去,誰還敢珍珠姐過的不幸福。
偏偏世間沒有如果,有不測風雲這句話倒是經常應驗,一日蕭良做生意出門在外,附近覬覦蕭家生意許久的山賊光臨了鎮。待蕭良趕回家時,店鋪被搶,房屋被燒,父母受到驚嚇且不,最慘的是未普世事的一雙兒女不願外人拿走自家的東西,哭喊著阻止惹怒了領頭的山賊,女兒葬生於火海之中,兒子也被倒塌的房屋壓壞了雙腿。
突發的巨變激起了蕭良的複仇之心,帶上幾個兄弟就去尋那山賊報仇。隻是被仇恨衝昏頭腦的蕭良忘記了同樣遭受如此打擊的妻子還在驚魂未定中,也忘記了僅憑自己幾個人的實力根本就不是那些山賊的對手。死了幾個兄弟自己被山賊囚禁起來不,將一副爛攤子及生活的重擔都留給了嬌生慣養長大的沈珍珠。
所有的資產都隨著一把大火化為烏有,清醒過來後的沈珍珠不得不把自己所有的首飾變賣用以照顧受到驚嚇的公婆以及救治被壓傷的兒子。至於那喪女之痛,麵對巨大的生活壓力,沈家姐隻能將其深深藏於心底。
四周相鄰可憐這個從中州來的千金大姐,幫助她修繕了房屋,但貧苦的他們也隻能幫她到這。沒有聽鄰居之言,帶上兒子離開北域回娘家,沈家姐勇敢的留了下來,甚至都沒有讓人帶信與中州。麵對生活的重壓,沈家姐學會了一些謀生之計,但是在北域,連蕭良這樣的青年都不得不外出謀生計,她一個弱女子又如何能養活一家老。
鎮外有一寒潭,盛夏時節那潭水仍然陰冷無比,但這寒潭中卻生長有一種奇特的魚。每到隆冬之時,這寒魚便會成為抵禦寒冷的大補之物,尤為對症那些陰寒之毒。故此,每到冬季便有人破冰捕魚。但因為這寒魚在冬季變為了靈物,及其滑脫,十分難捕,所以這寒魚每到冬季就價值倍增。生於中州的沈家姐看到了這巨大的誘惑,在寒風之中,破冰進入了連修煉者中的高手都不敢輕易進入的寒潭。
這一舉動不但驚愕了遠遠觀望的鎮百姓,就連在冰麵上捕魚的那些宗門子弟也欽佩不已。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水性尚佳的沈家姐不但安然返回還捕到了那價值極高的寒魚。本來,沈珍珠隻需留下一條寒魚服食,陰冷的潭水就不會對其身體造成傷害。但為了能夠治好兒子受傷的腿,知道那寒魚是多麽難抓的沈珍珠舍不得自己食用。久之,她的這一舉動帶來的後果顯露出來,寒毒入侵到了她的筋脈骨髓裏。即便不堪痛苦的她在服食下寒魚後也於事無補,日日夜夜飽受折磨。
幾年之後,當重見日的蕭良回到家時,他看到的是兒子怨恨的目光及盛夏中躲在被窩裏瑟瑟發抖的妻子。沒想到自己一時的激憤給妻子帶來這麽多的苦痛,跪在地上的蕭良曾這麽問過。
“為什麽不回中州?“
“夫君生死未卜,兒子也成了瘸腿,我有何臉麵再見老父親!路是我自己選擇的,再難,也要把它走完!“得到妻子如此答複後的蕭良就此投身與後府軍中,不敢在立下誓言,他為由立誌創下一番事業,治好妻子身上寒毒,還了當年的諾言。
帶著對妻子的虧欠,蕭良一步步做到了左軍都尉,期間他遍訪名醫,雖然無法完全祛除妻子身上的寒毒,沈珍珠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日夜飽受寒毒折磨。遇到林秋後,蕭良都準備好了,一旦戰事結束,他就請林秋回家看看妻子身上的寒毒。
誰知,事與願違,馮敬宗為了攻城盡然掠來了鎮的百姓,首當其衝便是守城主將的妻兒。
聽完王憲的講述,包括林秋在內的所有將士默不作聲,沒有那鬥誌激昂的情緒,有的隻是被淒苦故事渲染的無奈和深思。
就這樣,大家一直靜靜的待著。直到城樓上的號角聲響起,林秋和王憲跟在一日一夜不發一言的蕭良身後上了城頭,在他們身後,大群將士緊緊跟隨。
見到這一群目光堅毅的將士,守城主將何方手臂一揮,城上眾軍士齊齊閃開,讓出城樓。凝視蕭良許久,何方默歎一聲,閉住了雙眼。所有人身上視死如歸的氣勢,唯獨蕭良沒有。同為主將,何方不知道自己遇到這種情況會怎樣,也不敢想象那種境遇,此時的他唯有不去直視。
如同所有人料想的一樣,看到破城希望的馮敬宗故技重施,再次脅迫著百姓緩緩而來。
未等百姓靠近,手持長槍的蕭良縱身跳下城樓,站在護城河邊。盡管單人獨槍,卻在告訴眾人,我要死守這方土地!見此,林秋長歎一聲,蕭良落地之時,雙腿以段的情況他最清楚不過。雖然知道蕭良抱著必死的心態,但林秋還是被其那種意誌深深震撼。
當大批的人群接近護城河時,棲霞城高懸的吊橋緩緩下落。吊橋之上,一身玄衣的驍騎都尉冷麵而立。看到下落的吊橋,緩緩前行的百姓突然加快了步伐,經過持槍站立的蕭良身旁蜂擁著衝向吊橋。
他們身後,萬餘鐵騎聽到了衝鋒的號角,戰馬開始奔騰。、
城樓上,林秋一躍而下,迎著戰馬前去。何方一聲令下,弓箭手射出了帶著繩索的穿雲箭。王憲他們沿繩而下,跟在林秋身後,迎著奔騰的戰馬前去。看著下方這些身影,何方閉上雙眼,喝道:“斬斷繩索!弓箭手待命!“
就在此時,雍睿郡主的身影出現在了城樓上。擺手止住守將何方的見禮,孔研的目光射向最前方的林秋身上。此刻,她無法再指責林秋意氣用事,想要就救這些百姓的性命,就必須有人用肉體阻擋那鐵騎的衝殺,否則,不但棲霞城要被攻陷,這些百姓也會喪生於這萬餘鐵騎的馬蹄之下。盡管她不希望這領頭之人是林秋,卻也無法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