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救命的雨水
這種惡劣的氣從傍晚一直持續到黑夜。
我不知道我們是否能夠堅持到風平浪靜。
很多時候,我都感覺自己放棄了希望。
劇烈的顛簸讓我胃裏翻江倒海般難受,但我不能爬在底艙上嘔吐,因為就算偶然的摔倒,顛簸如同奔馬般的艇也會把我拋起來。
若不是我們腰間都栓著繩子,恐怕一旦被拋出艇,那就再也別想找到這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我在特勤大隊中還做過衝鋒舟和水陸兩用坦克,對這種大浪中的顛簸,多多少少也算領教過,可是艇中其他兩個人就要淒慘了許多。
劉洋顯然根本沒有坐過這類艇。
平時風平浪靜時悠悠蕩蕩,還不覺得怎樣。
可是風浪初來的時候,她就嚇得雙眼大睜,手死死握住扶手,任誰也扳不動。
而艾莉絲更是蜷縮在雨蓬下嘶聲尖叫。
我怕她被丟出去,隻好爬過去用繩子把她栓在尾部發動機上。
但是我不得不承認,她們倆都是好樣子的。
當艇被遮蔽日的大浪擊中,艇身進水的時候,劉洋並沒有閉著眼睛等死,而是哆嗦著身體撲到後艙來,和我一起用筒往外舀水。
“陳,我們是不是快死了?”
她一遍遍的問我。
被海水打濕的臉顯出恐怖的神情。
“不,我們死不了!快把水舀出去!”
我來不及用話語和肢體語言來安慰這個黑妞兒。
因為我知道我要是停下來,恐怕真的就葬身大海了。
劉洋也從極度慌亂中逐漸鎮定下來,雖然她還是不停的用土語念念叨叨,也不上是在祈禱還是詛咒,但她跪在艙底舀水的動作快得驚人。
每當大浪將艇推到浪頭上的時候,她都要驚叫一聲,接著艇又像高山速降滑雪般飛快的衝下浪穀,彷如就要紮進黑色的水底一樣。
隨著嘩的一聲撞擊,艇的船頭又倔強的從水中抬起,繼續壓著浪頭向前。
我和劉洋在生死徘徊見神經慢慢變得麻木,就像最初坐過山車時驚慌喊叫,但是如果老板不讓你下來,一遍遍的讓你坐,恐怕叫到最後,你都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了。
在頭上被磕了兩個大包後,我適應了浪的節奏,在艇被浪推著上升的時候,我和劉洋拚命的舀水,在艇從幾米高的浪頭上向下栽的時候,我們又有什麽就抓住什麽,盡量不讓自己的身體和船體磕碰。
我覺得經曆了這次狂風巨浪之後,如果我還能活著,那麽我唯一的願望就是永遠在陸地上呆著,再也不到海裏去了。
當然,這種氣帶來的並非全是厄運。
隨著狂風刮來的還有黑壓壓的積雨雲。
最初的時候,我根本沒有想到落在我身上的是可以喝的雨水。
還以為是海浪撞在擋風玻璃上濺起的碎浪。
當我仰頭觀看身邊下一個浪黑壓壓的蓋過來的時候,我才感覺到打在臉上的水不是鹹味兒的。
“雨,是雨!”
我如同一個野獸般張大嘴巴,用幹渴而腫脹的舌頭接水喝。
劉洋收我提醒,也伸出手捧在胸前,想要接水飲用。
但是我們很快發現,這樣的效率太低了,而且還耽誤我們往外舀水。
我猛然想起後櫃裏還有一個裝淡水的水桶。
而那個油布蓬早就被海水和雨水洗刷幹淨。
“艾莉絲,接水!是可以喝的淡水!”
我鑽進油布蓬下,把那個白塑料筒拿出來塞給艾莉絲,然後把油布蓬下壓,形成一個向中間凹的三角布兜,給她示範如何把落在雨棚上的雨水灌進白塑料桶裏。
我忘記了艾莉絲是怕水的。
當我坐在她身邊,把油布蓬從她頭上扯下,壓在胸前位置的時候,我們的腦袋全都暴漏在瓢潑大雨中。
艾莉絲一下子驚慌起來。
似乎一個人猛的被按在水坑裏那樣手足無措。
“不,艾莉絲,堅強。
你是好樣的,你是好姑娘,你必須這樣做!”
我用手緊緊捧住她的臉,衝著她大聲喊叫,不讓她再鑽進雨棚下。
因為雨棚隻是她心理上的屏障,在這種情況下,她的渾身早就濕透了。
艾莉絲死命掙紮了幾下,因為感到威脅的恐慌,她的手指甲猛的變長變硬,如同動物的腳爪般抓撓在我的手臂上。
如果你養過貓咪你就能體會到我此刻的感受。
那是一種貓兒感覺到威脅張開利爪搭住肌肉即將摳進去的感覺。
我想如果我不放手的話,隻要她一用力,我手臂上的肌肉就會被她抓破撕扯下來。
“艾莉絲!冷靜,勇敢!你是最好的姑娘,我愛你,我相信你能行!”
我強忍著皮膚被抓破的痛楚,繼續想喚醒她人類的意識。
在遠處的電光照耀下,我看到艾莉絲惶恐不安的藍眼睛正瞪著我,似乎死亡就要來臨。
可是當她感受到雨水的滋潤,不自主的伸著舌頭接水喝後,眼神又變得驚訝起來。
她的短發已經透濕,彎彎曲曲的貼在她的腦袋上,雨水順著她的頭發流下來,經過她高聳的鼻梁和深深的眼窩,流到她的嘴巴邊。
她茫然的看著,眼露奇怪的表情。
似乎驚異自己竟然在風雨的襲擊之下毫無損傷。
終於,她的手爪慢慢放開了我。
當她用顫抖的手接過水壺,並且按照我示範的樣子拉住雨棚,向水壺裏接水的時候,我的心裏一下子又升起了希望。
怕水的艾莉絲猶然如此,我又有什麽資格放棄生的希望呢?
哪怕真的要死,恐怕我也要死得像個男人的樣子!不知是喝飽了雨水還是漸漸適應了這種顛簸。
當最初的恐懼過後,我甚至覺得這種浪其實沒什麽,我的艇始終漂浮在海麵上並沒有斷裂或者損壞。
隻要我提防著不讓海水灌滿艇,將這隻船壓翻,我和劉洋、艾莉絲一定會挺過這一關。
不知是心理因素還是黑暗中感受不到那麽多的恐懼。
我感覺浪不那麽大了。
甚至忙裏偷閑的,我還能坐在光滑的艙底歇息片刻。
直到水淹沒我的大腿,我又會抓過水桶,如同機器一般麻木毫無感覺的奮力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