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一章 兩道紅杠杠
解約合同是經過雙方公司的法務確認過的，畢竟還要涉及到經濟清算、工作交割、終止合同等方方面面的問題。
賀新稍稍瀏覽了一下，翻到最後一頁，拿起簽字筆，望了一眼坐在對面合作了長達十年的經紀人抱歉了一聲：「紅姐，對不起啊！」
紅姐笑道：「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呢，快簽了吧。」
「哎！」
他應了一聲，終於在合同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同一式兩份，他簽完，紅姐跟著簽名並蓋上了公司的章。
「哈，好了！阿新，咱們之前的合作總算是告一段落了！」
紅姐把其中一份遞給他，長出一口氣，神情難免有些悵然若失。
「紅姐，我……」
賀新瞧著，心裡很過意不去，想安慰一下，卻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沒事，我都這麼大年紀了，還是經得起的。俗話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人員流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其實呢，是我應該跟你說聲對不起，這麼多年能幫到你的地方很有限，反過來還要沾你光……」
賀新一聽，忙道：「紅姐，千萬別這麼說！我……」
「你聽我把話說完。」
紅姐擺擺手笑道：「其實呢，我這心裡一直過意不去，所以一開始想拉著你一起入股。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這倒好，人情我都沒地兒還去。好了，啥也別說了，咱們之前除了工作關係總歸還是朋友關係吧。這樣，就這個周末，我提前跟你預約啊，帶上小程一起來家吃飯。」
「哎，來，周末我們一定過來。」
合作了十年的經紀公司，如今正式解約，雖說這件事已經醞釀了很長一段時間，但賀新此時的心情多少還是有些複雜。
走到樓下，望著遠處鳥巢雄偉的身姿，終於化作一聲長嘆，無精打採的上了車。
「哥，剛才胡總來電話，劉導來了，正在公司等您。」開車的沈明彙報道。
「哦，那就回公司。」
賀新這時才反應過來，今天還約了劉姜見面。
從北四環亞運村到公司，平時頂多也就二十分鐘的車程，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特別堵，走走停停的，最後乾脆車子不動，坐在車裡原本心情不暢的賀新難免有些心浮氣躁。
這時放在褲兜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掏出來一看，媳婦兒發過來的簡訊：簽了么？
程好對他解約的事一直很上心。一開始說成立工作室啥的，他原本想別這麼麻煩了，直接掛在公司得了。
可程好不樂意，用她的話來說，他雖然是公司的董事長、大股東，但畢竟是跟寧皓合夥的。橋歸橋路歸路不想有牽扯也好，避嫌也罷，反正她還是堅持要成立屬於倆口子自己的工作室，她甚至還讓自己的執行人經紀人楚青提前從一十八離職，幫著籌建工作室的同時，也算是給王晶花一個明顯合約期滿不想續約的信號。
這會兒賀新也懶得跟她信息發來發去，直接就一個電話撥了過去：「放心吧，已經簽了。」
「嘻嘻，簽了就好，回頭咱們的新苗影視文化工作室就可以正式掛牌營業了。」
新苗工作室這個名字就是程好取的，一則裡面有個新字，二則是以後新苗工作室著重培養有潛力的新人，正合新苗二字。
不能說難聽，只能說一般。別看兩人一個是研究生學歷一個是本科畢業，但藝術類嘛，真要說文化底子，真的是有限的很。
所以說演員千萬別立什麼有文化的人設，這個真的是很容易穿幫的。
正好說到工作室的事，賀新不由問道：「你這段時間在學校有沒有找到什麼好苗子？」
《鋼的琴》宣傳工作結束后，程好便去學校報到了，她目前的身份是屬於戲劇研究所借調到表演系，任09級的表演老師。上班還挺輕鬆的，不用坐班，每周四節表演課，上完課就沒事了。
「別提了，我現在發現咱們學校真的是一屆不如一屆。今天上午我剛剛看了我們班的學生排的小品，都什麼呀，簡直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要是擱我們上學那會兒，這種水平的學生早就被退學了，現在呢，居然是普遍現象，呵呵，也難怪郝老師著急上火……」
聽著媳婦一連串的吐槽，賀新不禁笑道：「難道就一個像樣的都沒有么？」
「呃，也不是說沒有，06級有個叫宋鐵的小姑娘據說是蠻靈了……」
「等會兒，你說那小姑娘叫什麼？」
「宋鐵啊！」
程好也不由在電話里笑起來道：「哦，這小姑娘的名字是挺怪的，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也感覺特逗，哪有姑娘家家的叫這麼奇怪的名字——宋鐵。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我雖然目前還沒見過人，但看過一些她在學校演的話劇片段，確實好，而且人家還已經被人藝提前錄取了。」
說到最後程好的語氣難免感慨，想想自己當年走的也是同樣的一條路。
宋鐵這個名字對於賀新來說雖然很奇怪也很陌生，但能夠被人藝錄取的，能力絕對是出挑的。
「那回頭你讓楚青跟人家小姑娘接觸接觸，看看人怎麼樣？」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在學校里我也打聽了一下，那姑娘的口碑還算不錯。」
閑聊了幾句，賀新又問：「對了，晚上你想吃點什麼？」
本來說到吃，總是很興奮的程好，此時卻在電話里懶洋洋道：「隨便吧，我沒啥胃口，一點吃不下。」
賀新忙問道：「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也沒有，可能是季節原因吧，春困，老是打哈欠犯困，胃口也不太好。」
嗜睡，胃口不好，賀新心裡頓時一個咯噔，試探著又問：「那你最近有沒有犯噁心，想吐這種感覺呀？」
「這個倒沒有……咦，你該不會以為我……」
電話那頭程好突然頓了一下，也意識到了什麼，繼而語氣不確定道：「不會吧？這個月初我大姨媽來了呀！」
賀新自覺這段時間自己一直都挺賣力，失望之餘還有些不死心道：「那要是你大姨媽來了以後懷上的呢？」
「這才幾天呀，哪那麼快就有反應？你別逗了。」
「不行，為了保險起見，明天我陪你到醫院去看看。」這貨愈發覺得有可能。
「啊？別麻煩了，要想知道，一會兒我去樓下要點買個測孕棒測一下就知道了。」
「別，你別下樓了，等我下班后幫你買回來。」
賀新神情激動，急切想知道是不是有好消息。如果不是劉姜已經在公司等著了，他真想叫沈明直接掉頭回家。
「算了，你一個大男人都藥店買這種東西幹嘛，再說了人家都認識你。一會兒我還是讓小青幫我買過來，等你回來我再測。不過你也別抱太大希望，別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電話那頭的程好被老公說的心情也挺忐忑的，提前給老公打了一針預防針，同時也是自我安慰，免得到時真的是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哎，好好好！」
掛了電話，看著前頭擁堵的車輛，賀新一臉煩心道：「今天怎麼會這麼堵？」
「平時沒這麼堵，可能是前面出交通事故了吧？過了這一段，估計就能通暢了。」
沈明從後視鏡里看到了自己老闆的焦急之色，剛才的電話他也聽到了，關心的問道：「哥，是不是程好姐身體不舒服啊？」
「呃，也不是，就是……」
賀新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煩躁的擺擺手：「行了，開你的車吧。」
小助理碰了個釘子，只得悻悻的閉上了嘴。
好在堵了大概五六分鐘之後，車子終於開始動了起來，開到擁堵的節點，果然路邊停著兩輛事故車，警察正在處理。
過了這一段，路況馬上變得通暢，不到十分鐘便到了公司樓下。
賀新打開車門，拎著包一溜小跑著進了公司。
「對不起，實在對不起，劉哥……哦，瞳姐也來啦！路上堵車，讓你們久等了。」
劉姜和王瞳倆口子由呂瀟陪著，正坐在接待室里喝茶，看樣子已經等了好一會兒。
「沒事，你是大老闆，事務繁忙！哦對了，我還沒有正式恭喜你呢，賀大影帝！」
相比木訥的劉姜，王瞳可是會說話多了。這會兒王瞳剛剛生完孩子沒兩年，身材略顯豐腴，但整個人的氣質較兩人拍《孔雀》剛認識那會兒，更增加了幾分成熟的風韻。
「喲，瞳姐，你跟我還客氣啥！來來來，大家都坐。劉哥，咱們開門見山，有事說事！籌備工作怎麼樣了？什麼時候能開機？」這貨急匆匆坐下來，都來不及喝口水，直接就道。
劉姜是老實人，他今天就是來彙報籌備工作進度的，忙道：「哦，賀老師，目前的籌備工作已經差不多了，剛才我還跟小呂商量了一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下個月初就能開機。只是……」
「只是什麼？」
劉姜忙道：「原先定下那個飾演喬娜的演員，前兩天不小心把腳給摔折了，這傷筋動骨一百天，演員人選要調整。不過這個問題不大，喬娜這個角色戲份不多，就算開機了我們也可以慢慢找。」
賀新對《我願意》這個劇本早已爛熟於心。其實這部戲的角色很少，有名有姓的角色一共才區區六個而已。
女主角唐微微；兩個追求她的男人：假裝落魄的大富豪楊年華和王者歸來的前男友王洋；另外就是唐微微的閨蜜靳小令，以及兩個女同事麗莎和喬娜。
靳小令這個角色，程好推薦了哈妹薛家寧，這姑娘和胡哥分手后一直混的不怎麼樣。年輕的女同事麗莎，一心夢想嫁入豪門的物質女孩、拜金女，找了佟亞麗客串；剩下的喬娜，大齡離異高管，依舊相信愛情，不放棄幸福婚姻的夢想。
後面兩個都是典型的職場女性人物，用以襯托女主角唐微微。
對於《我願意》這部戲，賀新一點兒都不擔心，首先這部戲總體的難度不高，室內戲居多，玩不出什麼花頭；其次這部戲總共投資還不到三千萬，尤其是作為他拿了柏林影帝之後的第一部電影，之前還有些觀望的大牌植入紛紛毫不猶豫的拍板，說句不誇張的話，電影還沒開機，但基本上就已經收回投資了。
聽到劉姜說喬娜這個角色還沒有著落，賀新不禁愕然，指了指旁邊的王瞳道：「劉哥，這不是現成的嘛！」
「呃……」
劉姜也愣了，他打一開始就沒把自己媳婦打在賬里。
王瞳卻忙擺手道：「不行，不行，你們看我都胖著這樣了，哪演的了白領高管呀？不行，真不合適。」
王瞳的演技沒得話說，而且形象和氣質都不錯。胖瘦對於演員來說一點都不成問題，賀新著急回家，索性就快刀斬亂麻道：「我看行，瞳姐，片酬啥的都好說。回頭讓劉哥把你的戲份往後挪，留足減肥的時間，咱就這麼說定了昂！」
說著，他又問劉姜：「劉哥，還有什麼問題沒？」
「啊？」
劉姜沒想到一不留神居然把自家媳婦給搭進去了，話說家裡孩子沒人帶怎麼辦？但看到賀新一臉急切的表情，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道：「還有就是開機前演員最好能夠提前一個禮拜集中，咱們先把劇本都過一遍。」
「劇本圍讀，沒問題！還有呢？」
「還有就是……」
劉姜今天過來，除了彙報籌備進度，同時申領下階段的費用。呂瀟作為這部戲的製片主任，手裡還捏著領款申請單。
他說到一半，朝呂瀟看了看。
賀新心領神會，直接問小呂子拿過單子，瞄了一眼上面的金額，刷刷刷簽下自己的大名，遞過去，又問：「還有么？」
劉姜鬆了一口氣，他以前拍過不少電視劇，對於一個導演來說，工作中遇到的最大難題一個無非就是錢，另一個就是來自投資方的掣肘。但自從加盟新皓傳媒之後，他從來就沒有被這倆難題困擾過。哪怕就是這次公司讓他執導一部對於他來說很大挑戰的電影，作為公司老闆以及戲里的男一號賀新都給予他充分的信任。
這麼一想，就算舍了自己的老婆又算什麼呢？
劉姜露出憨厚的笑臉，忙不迭的點頭道：「沒了，沒了……」
還未等他表忠心，賀新已經站起來道：「沒了就好。實在不好意思，劉哥、瞳姐，我還有點事，那我就先撤了昂！」
話說完，還未等滿臉為難的王瞳張嘴，他扭身就躥了。
從頭到尾，沒撈著一句話的小呂子目送著老闆出門后，甩了甩手頭的領款單：「劉導，我先去辦手續了。」
等小呂子也走出門，王瞳看著老公一臉懊惱道：「早知道這樣，今天還不如不跟你一起過來了。」
說著，還埋怨道：「都怪你，剛才你怎麼一聲都不吭啊？以後家裡孩子誰帶啊？」
劉姜本來就有點怕老婆，喏喏道：「要不把咱媽接過來？」
「那也只能這樣。」
王瞳也沒轍，噘著嘴只能點點頭，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日漸發福的腰圍，愁道：「真是的，又要減肥了！」
賀新出了門，甚至都來不及上樓回自己的辦公室，出門直接開車回家。
「老婆！」
他急急的進門，便看見跟楚青並肩坐在沙發上的自家媳婦居然眼睛紅紅的。他頓時一個激靈，要知道自家媳婦是出了名的堅強，除了拍戲，在生活中流眼淚這種事幾乎難得一見。
他都顧不得跟楚青打招呼，急急跑過來問道：「怎麼樣，驗了沒有？」
「你就關心這個啊？」程好揚起頭，一臉委屈又帶著幾分羞澀。
「啊？沒，這個，呃……」
程好見他一副著急的模樣，咬了咬嘴唇，把手裡捏著的那根驗孕亮了出來。
原來起先她也沒注意，這段時間老是犯困沒胃口還以為是春困，剛才在電話里被老公這麼一說，嚇了一跳，趕緊打電話給楚青。
楚青接了電話便買了驗孕棒急急的趕過來，根本就來不及等老公回來，一驗，果然上面出現了兩道紅杠杠。
雖然早有期盼，但此時當賀新看清楚上面顯示的兩道紅杠，下意識的腿有些發軟，繼而狂喜，這麼多年了，當初的希望終於成了現實。
「這……這麼說，真的有了？」
他甚至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說出來的聲音竟然帶著幾分更咽。
程好也沒想到自家老公會有這種反應，心裡的委屈頓時化為了烏有，拉起他的手，點點頭道：「根據說明書上說的，兩道杠，應該是有了。」
越是自己期盼的東西成為了現實，賀新心裡越是有種患得患失的感覺，磕磕巴巴道：「可，可你之前不是說月初還來大姨媽了，這麼短時間……呃，准么？」
「哥，我覺得明天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相對比較冷靜的楚青這時小聲提醒道。
「對對對，上醫院檢查！」
賀新剛才腦子象宕機了一樣，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滿地打轉：「呃，小青……」
他先是看了看楚青，繼而覺得這姑娘能力還達不到，忙又摸出手機，手指哆嗦著撥了一個電話。
「紅姐，是我。我問一下，協和醫院您有熟人么……對，最好是婦產科的！」
電話那頭的紅姐聽到這話，聲音馬上就高了兩度，驚喜道：「這麼說，小程有好消息了？」
「呃，對！不過，最好能到醫院做個檢查。」
「好好好，協和那邊我有熟人，雖然不是婦產科的，不過你放心，我馬上幫你聯繫，肯定沒問題！」
「謝謝紅姐，那我等你消息。」
掛了電話，這貨嘴裡還在喃喃自語：「協和，一定是協和。」
協和醫院婦產科，國內首屈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