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章 薅誰的羊毛這個重要嗎？
「……」
賀新出人意料的回答，讓乾瘦、老而彌堅黎叔不由愣了一下。
其實一開始他對賀新一副興趣缺缺的反應並不感到意外。他是攝影師、導演，自然很清楚電影和電視劇的差距，當年他自己初出茅廬的時候，不也是一心嚮往電影嘛，只是他沒有國師那麼運氣好，接連兩部電影失敗，只得重新扛起攝影機干起了老本行。
之後在執導電視劇成功后，他也就一心一意在電視劇領域發展。不過有一點是很明確，只要是他作為攝影師掌鏡的作品那一定是電影。
足見電視劇和電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反饋到演員身上也同樣如此，電影咖和電視咖在圈內完全是兩個概念。儘管可能因為國內電影市場的不景氣，拍電影在觀眾群體中認知度遠遠比不上那些熱播劇，但是對職業的追求和對自己逼格的提升，依舊讓人趨之若鶩。
拍電視劇走紅，立馬往電影方向轉型，已然成為了一種趨勢。好比周訊《蘇州河》的驚艷能有幾個觀眾知道？
後來被觀眾所熟知還是依靠了《大明宮詞》、《人間四月天》、《橘子紅了》等幾部熱播的電視劇。
換到賀新身上，也是同樣如此。從一開始拍文藝片，即使他拿到了柏林最佳新人、金馬影帝，但普通觀眾能夠知道他並不多。真正走紅還是靠《征服》、《我非英雄》、以及去年年初熱播的《喬家大院》這幾部電視劇。
但是哪怕他們在電視劇領域再紅，最後還是要回歸到大銀幕。
這裡面既有矛盾又有相輔相成的關係，你的演技再好，如果不紅、沒有觀眾的認知度是很難接到大製作的角色。而在國內一個演員如果想走紅，很大程度上只能靠電視劇。只有紅了，你才能獲得大導演的青睞。就象賀新，如果沒有《征服》，他可能就不會落入陳大導、徐老怪的視線，能有機會出演《無極》、《七劍》這樣的大製作。
趙微、周訊、李兵兵、范小胖等當紅小花走的也是同樣的路子。唯一的例外就是章紫怡，因為她的起點太高，一出道便是國師、李桉兩位國際級大導的開光，然後一路混到好萊塢，根本就用不著拍電視劇來提高自己的人氣。下一個人選可能就是湯維了。
所以黎叔對賀新的這種反應很理解，不過他還是有信心通過故事和劇本來打動對方，甚至為此還打好了腹稿。但結果卻讓他猝不及防，話剛剛起個頭，對方居然就答應了，而且更為驚奇的是賀新僅僅聽了故事梗概，就決定放棄戲份很足的男一號，主動要求演男二號。
這是什麼路子？
黎叔下意識道：「為什麼是男二號？」
「呃……」
賀新這時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話有些過於急切的唐突了，連劇本都沒看，就這麼「草率」決定，而且還主動要求出演男二號楊立仁，確實讓人感覺不合情理。
但話既然已經出口，他也只能硬著頭皮道：「張老師，剛才聽了您的介紹我覺得這個故事題材很新穎，而且對抗戰時期歷史事件的描述也很客觀，有摩擦、有對抗，但總體還是兄弟鬩牆外御其侮。但我更喜歡大哥楊立仁這個人物，我覺得他應該不算是一個反派，這個人物更加內斂、壓抑、負重，還有種莫名的使命感。我從來沒演過這種角色，所以特別想嘗試一下。」
黎叔一聽就感覺有些不妙，作為這部戲的導演他豈能不知男二號楊立仁這個角色的重要性，對演技的要求很高，演好了會相當出彩。所以他想把這個角色留給自己的小兄弟黃智忠。
他稍稍頓了一下，便急道：「哎呀，小賀，你是大腕兒啊！怎麼能演配角呢？楊立仁再好也是配角啊！哦，剛才我可能沒有說清楚，楊立青這個角色好啊，從年輕到中年，從黃埔軍校時期到國共合作，再後來到共產黨打敗國民黨，二十多年的跨度，這麼有難度的角色，全指著你這個演技派實力派給托起來呢，沒你這戲不行啊。我建議你還是先看一下劇本，好好了解一下楊立青這個人物，相信你一定會喜歡上這個人物的。」
如果賀新沒有看過這部戲，或許就被黎叔給忽悠了。楊立青這個角色確實不錯，男一號，而且在人物中幾乎濃縮了一名我黨軍人的一切優秀品質。
比如黃埔出身，北伐時期屢立戰功，兩次分黨都站在正確的一邊，紅軍優秀指揮員，受到迫害依舊堅持打游擊，紅隊，紅大教員，和日寇作戰，情報部門，後勤部門，解放戰爭中的軍長。
楊立青的經歷幾乎涵蓋了我軍從成立之初到全中國解放所有重要的部門。
而且在情感方面楊立青這個人物同樣豐富多彩，前有和瞿霞刻骨銘心的愛，後有林娥相敬如賓，水到渠成，中間還有一段和女匪首白鳳蘭的露水情緣。
事業上雖小有波折，但總體上一帆風順且霸氣凌人，情感上三個女人不同階段圍繞在身邊，妥妥的爽文男主的套路，絕對的一番。
但是，類似這種角色早已經不新鮮。比如自己喜歡一個人，進而愛屋及烏喜歡上那個人喜歡的主義和事業，這個不正是余則成的翻版嘛！
上輩子，賀新看這部劇，最喜歡的兩個角色，並不是顏王的楊立青，而是黃智忠的楊立仁和育良書記的董建昌。
說句誇張一點話，如果角色合適，他寧願選擇更加真實的董建昌，也不願演臉譜化的楊立青。當然顏王把這個臉譜化的人物處理的相當好，竭盡全力塑造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盡量接近真實的人物。
楊立仁這個人物就不同，作為男二號，他是楊立青對立面的另一個極端。但他卻不是傳統意義上臉譜化的反派，而是從一開始就有著愛國熱忱的革命青年，同樣也有自己堅定的信仰和理想。
相比楊立青的離經叛道註定了他的不平凡，那麼楊立仁作為一名讀書人，骨子裡就信奉「君為臣綱，父為子綱」的這一套，更符合那個時代人物的特徵，甚至可以說直到今天依舊能在中國相當一部分男性身上看到這樣的影子。
正是因為如此，在工作上造成了楊立仁對於自己的信仰格外忠誠，即便與校長意見雖有不同，但仍嚮往之。
而在家裡，他作為長子，但父親最寵愛的是小兒子立青，對於他的工作嗤之以鼻，儘管他在家不受待見，但是在家中，他是可以卸下外面的盔甲，展現自己心中柔軟的地方，和立華撐起了這個家，使得楊家在亂世之中得以保全。
忠孝這個兩個字，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詮釋。
當然作為男二號，楊立仁這個角色沒有楊立青戲份那麼多，經歷那麼豐富，很多地方都是一筆帶過。而且相對更討喜、更可愛、更飽滿一些的男一號，楊立仁只能算是劍走偏鋒，會讓人有在溫暖的房間突然開門吹進一陣冷風，心中一凜的感覺。
而恰恰是這樣感覺使得這個角色更具有張力，更加真實。
這樣的人物，賀新還從未在其他的影視劇中見到過，稀缺、複雜、濃郁、極致。他甚至可當面告訴黎叔自己都不用看劇本，就想演楊立仁。
只是這樣有些不太符合現實和邏輯，他的目光隨著黎叔從茶几下面搬上了的兩本厚厚的劇本的動作，掃了一眼封面上「人間正道是滄桑」的一行字，沉吟片刻道：「張老師，這部戲我接了。不過角色方面我還是比較傾向於楊立仁的這個角色。還希望您把這個角色保留一下，我看完劇本就給您回復，時間不會太長，也就這兩天吧。」
黎叔張了張嘴，只是看到賀新儘管臉上充滿了笑意，但那雙深邃的眼睛卻透射出的堅定和執著，他的心裡突然一動，當下點了點頭道：「好，那我就靜候佳音。」
談到這個程度，賀新便拿起劇本起身告辭。
黎叔一路把他送到門口，還是忍不住勸了一聲道：「楊立青這個人物真的不錯，希望你能看過劇本之後，好好考慮一下。」
「好！」賀新點點頭，應了一聲。
繼而很有禮貌的又道：「張老師，您請留步！」
目送著賀新高瘦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酒店走廊的拐角處，黎叔這才走進屋，關上房門的同時不由暗暗嘆了一口氣，嘴裡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一聲：「這是個明白人啊！」
重新回到茶几前，到點杯子里已經涼了的茶，重新倒上一盅熱的，拿在手裡品了一口，想了想，放下杯子，拿出褲兜里的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志忠啊，上回跟你說的那個角色的事，現在可能不太好辦了……」
而電話那頭馬上傳來一個聽上去聲音略帶尖利的男中音：「黎哥，怎麼回事？不是都說好了嘛？」
「唉，事情出現了一些變化，你聽我說……」
黎叔苦著臉跟電話那頭的小兄弟解釋。
他可以預見，賀新大概率依舊會選擇楊立仁這個角色。儘管他非常相信自己小兄弟的演技，也想拉一把空有演技卻在圈內一直不溫不火的小兄弟。但是象賀新這樣大牌的演技咖看中了這個角色，無論是投資方還是他本人都是很難拒絕的。
而與此同時，賀新邁著輕快的腳步，走出電梯，路過燈光璀璨的大堂，瞄了一眼服務台牆壁上掛著的時鐘，此時早已過了午夜。
他走出門口，伸手揚招了一輛正在候客的計程車。
「師傅，徐家匯，辛耕路，永新花苑。」一口流利的本地話，報了一下地址。
「好咧！」司機興奮的應了一聲。
從這裡到徐家匯，幾乎跨越整個市區，難得拉了一個大單。
整整一天，站台、紅毯、頒獎典禮，剛剛又和黎叔聊了一通，身體十分疲勞，但他的精神卻依舊不錯。他舒服地靠在計程車後座的靠背上，拍了拍手裡的劇本，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之前他打算拍完《萬箭穿心》和《愛有來生》之後，就一心一意尋找和等待《風聲》。這部《人間正道是滄桑》可以說是意外的收穫。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不停地閃現出原時空這部電視劇中的一些片段，尤其是最後當立華表示不想去灣灣的時候，楊立仁盯著她用顫抖的語氣道：「你是不是也要拋棄我，拋棄這個家？」
那種窮途末路的悲哀，讓他忍不住有些鼻子發酸。
不得不承認，原版中黃智忠塑造的楊立仁非常出色，但是怎麼說呢？
既然是重生類的小說，自然是要薅羊毛的，薅誰不薅誰，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作者喜歡這個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