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菜鳥的憂傷
「明白了吧?」
一番長談闊論,李夢楠一臉得意地端起酒杯,「滋溜」一口。
賀新木然地點點頭,心裡很失望,原本他是想向李夢楠取取經,聽聽這台詞到底有什麼竅門,結果壓根就不是一回事。
正所謂萬丈高樓平地起,一切都需要打基礎的,投機取巧是行不通的。
同時他心裡也很納悶,如果說李兵演小堅是因為會技巧單車,這是人物的特殊性決定的,那王曉帥選中自己演小貴,又到底看中了自己哪一點呢?
李夢楠挑著宮保雞丁里的花生米吃,抬頭見賀新一臉鬱悶的樣子,笑眯眯地端起酒杯,道:「鬧心了?來,喝一個。」
賀新跟他碰了一杯,悶頭道:「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整了。」
上輩子是南方人,重生佔據了原主的身體后,賀新現在說話稍不留神就會露出大碴子的味道。
「別著急,慢慢來吧,表演這東西可不是一撮而就的。」
說著,李夢楠看著賀新沉吟道:「既然你喜歡錶演,你就去考學啊!不光是學習表演,還有很多理論和方法,你要把這些都掌握了,會提高一大截的。」
「考學?」
這種事情賀新連想都不敢想。
「對啊,中戲、北電,還有南邊的上戲,都有表演系。你看你現在都演上電影了,男一號,還是王曉帥導演的作品,學校招生很看重這一點。」
「可那些都是大學吧,那還得參加高考吧?」賀新試探地問道。
「那當然,不過文化課的分數不高,只要達到最低錄取分數線就成。」李夢楠不以為然道。
如果單單是面試,賀新還有勇氣去試一下的話,一聽要高考,他就知道完了。
李夢楠見他不吭聲,還以為他不願意,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勸道:「小帥導演是先鋒導演,可能比較喜歡原生態的東西,不太注重你是不是專業的,但你今後如果想走這條路的話,就必須要進行系統的學習。你現在的台詞……呃,我根本就沒法說。」
「這麼跟你說吧,有些導演挑選演員,他就給你一段台詞讓你說,他都不看你表演,聽你這段台詞說的好不好,就知道你會不會演戲。這是因為台詞跟表演不可能是兩層皮,說你台詞說的好,表演特爛,或者說著哥們戲演的特牛,台詞特爛,沒有可能,絕對是渾然一體的。」
言下之意就是說賀新壓根就不會演戲。
賀新聽的臉皮都發燙,特別不好意思道:「我才初中畢業,成績很差的。而且離開學校都快四年了,之前學的那些估計都已經還給老師了,高考……」
不用說,連門都沒有。
這個情況倒是李夢楠沒想到的,沉默半晌,才道:「要是這樣的話,那你就去上個進修班,沒啥要求,交錢就行,中戲每年都有這樣的進修班。」
「那學費多少?」賀新問道。
「四五千,七八千的都有,中戲負責那攤子事的是我同學,回頭我幫你問問吧。」李夢楠道。
「哎,謝謝哥!」賀新趕緊道謝。
請李夢楠出來喝酒,原本是想取經的,結果話趕話居然說到了上學,連賀新自己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他都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歡錶演。
李夢楠的消息很快,第二天就告訴他,中戲一年制的短期進修班每年三月和九月開班,三月已經過了,要上只能上九月份開的班,一年學費八千出頭一點。
雖然這種進修班沒啥要求,基本給錢就能上,但李夢楠說教學質量還可以,不糊弄。
不管怎麼說,首先學費就是個大頭。
賀新一合計,反正時間尚早,等拍完這部戲再說。
開機儀式沒有象賀新想象的那樣,三牲六畜,焚香參拜那樣的大場面,就是用紅布蓋著攝影機,然後導演吆喝一聲:「開機大吉!」
這就算正式開機了。
開機儀式上,賀新看到了換上校服的高媛媛,說起來這姑娘還比他大一歲,但看上去就是嫩,跟幾個同樣校服的龍套女生站在一起,鶴立雞群,卻沒有一丁點兒的違和感。
賀新跟她沒有對手戲,除了第一次見面有點看到明星的小激動,平時就是點頭之交,他沒有刻意去拉關係,更沒妄想去發生點什麼。
再者人家到哪兒身邊都有經紀人跟著,這不為了照顧人家的檔期,導演還專門把人家的戲份提前了。
關於表演這個話題,賀新和李兵這倆住在一個房間的菜鳥時常交流,偶爾也會根據劇本自己排練一番,不過純屬菜雞互啄。
之前劇本圍讀的時候,李兵的表現還算不錯,基本口齒清晰。但真的到了現場,才發現這貨壓根就放不開,不是走位錯誤就是忘詞,搞得王曉帥很頭疼。
「不成啊!我怕我真的不是這塊料?」
出師不利,整整一天的「卡!」、「停!」、「不對!」、「再來」,整的李兵都快要懷疑人生了,晚上拉著賀新來到小飯館,以酒澆愁,傾訴心中的煩悶。
「這不剛開頭嘛,別急啊,導演不是也沒說你什麼。」
賀新也一整天蹲在現場觀摩,應該說王曉帥還算是比較有耐心的,至少沒有現場罵人。
「導演是沒說什麼,可這樣我就覺得對不住導演。還有那姐們,你今天看到她臉色沒有,拉的快成驢臉了,她那經紀人收工的時候一個勁的在導演面前嘀咕,肯定沒啥好話。」
「你還好意思說人家,人家今天可是陪著你搭了一天的戲,要是換我,我也不高興。」
賀新吐糟了一句,之後有些納悶道:「不是,之前排練的時候你不這樣啊?」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那鏡頭擱那兒一戳,我就感覺自己渾身不得勁,腦子裡一片空白。原本想的該怎麼演,完全都記不起來了。」李兵鬱悶道。
李兵的痛苦賀新沒法體會,試鏡的時候,在鏡頭前面他反而倒是能夠更加放開,跟李兵相比簡直兩個極端。
他想了想,出主意道:「那你別管那鏡頭,忘了鏡頭的存在,就跟平時排練時一樣來演。」
李兵苦著臉道:「導演跟我也這麼說,我也想當鏡頭不存在,但只要目光掃到,我就覺著自己心跳加快,人就發懵。」
這是什麼?
鏡頭恐懼症?
「我估摸著你這毛病多適應適應就好了。我說你也真是的,要是換成我,跟這麼漂亮的女孩子談戀愛,管他鏡頭在哪兒呢!哎,劇本里還有你跟她的吻戲呢!」賀新只能笑著寬慰。
「屁的吻戲,就臉上親一下。那位姐姐……算了,不說了,來來來,喝酒!」李兵搖搖頭,一臉鬱悶。
兩人第一天就鬧彆扭,還得在戲里演小情侶,賀新想想都替王曉帥累的慌。
他是新人,王曉帥要求他平時跟著劇組在現場待著,熟悉狀況,以免將來拍小貴戲份的時候跟李兵似的狀態百出。
可能是覺得賀新孺子可教,李夢楠還特意給他帶了幾本有關表演的書,書頁都已經起毛邊了,一看就知道主人平時經常翻動它。
著名的《演員的自我修養》是大部頭,很厚,分上下兩冊,賀新翻了十來頁,上面的字他全部認識,但連在一起,就不知道怎麼回事了,根本讀不下。
他最近在研究一本很薄的,就一百來頁的《演技六講》,倒是感覺有所收穫。
比方說書里講情感替代,就是說演員要演出感情,得經常調用自己相似的情感。
書中舉了個例子,你要演個死老公的女人,你沒死過老公,咋整?
或許你死過一條狗,就可以把死狗的傷心,嫁接到死老公的身上。
這樣演出來就自然生動,毫不做作。
死狗對賀新無感,他試著回憶起上輩子爺爺去世時的那種感覺,當悲傷在心裡累積到一定程度,眼淚自然而然就下來了,著實痛哭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