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月雨
這人倒挺自說自話。
難道他沒聽過一句火葬場經典語錄叫「今天的我你愛答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他以為過了那個村,還有那個店?遲來的正義還算正義?這麼久過去她還會對他的身體感興趣?
是的。
她感興趣。
尊嚴誠可貴,面子價更高,若為藝術故,二者皆可拋。
不要白不要的為什麼不要。
不過,這不妨礙她得寸進尺。
蘇好眼梢帶風地掃他一眼:「我的速寫作業早就交差了。」
「素描和色彩呢?」
蘇好意外地挑了挑眉:「你怎麼還懂美術生的東西。」
徐冽沉默了會兒才說:「我也有個美術生姐姐。」
「什麼叫你也……」蘇好一愣,「你怎麼知道我有個學美術的姐姐。」
徐冽指指旁邊那幅新鮮的油畫:「你剛剛說夢話在叫姐姐。」
蘇好對他的聯想力由衷讚歎:「你這什麼腦迴路,第六感這麼牛逼?南中都沒人知道……」
沒人知道她曾經還有個姐姐。
蘇好很快岔開了話頭,隨口問:「你姐是在準備藝考還是已經讀大學了?什麼專業方向?」
她這兩問接得太快,急迫地詢問他一些無關緊要的話,是為了避免被他詢問。
她的諱莫如深全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徐冽沒去窺探什麼,答了她的話:「已經大學畢業了,學珠寶設計。」
「哇哦,」或許是為了掩蓋其他情緒,蘇好的讚歎有點浮誇,「酷。」
她若無其事地走到畫架邊,手肘支在畫架邊緣:「我不學設計,打算專攻油畫,所以不需要速寫模特了,缺個油畫模特,」蘇好扯回正題,「這幅畫了一個多月,今晚剛完工,你接個檔?」
徐冽揚了揚眉:「意思是需要當一個月模特。」
蘇好攤手:「不行就算了。」
她這順桿上爬的本事倒是不錯。
「行。」徐冽說。
蘇好打了個滿意的響指:「那就這麼說定了。」又看了看窗外天色,「今天太晚了,明天再開工吧。」
「明天沒課。你弟弟要去外婆家做客。」
「……」她這表姐都不知道的事,小徐消息倒很靈通。
「那明天我家沒人,你可以過來啊。」蘇好脫口而出才發現這話好像哪裡不對勁,飛快眨眨眼,「我是說,我明天想畫畫。」
徐冽微微撇開頭,掩飾掉笑意才轉回眼看她:「我明天有事。」
「哦,又端盤子?」
「差不多。」做網課課件跟端盤子也算一個性質。
「好吧,那今晚先簡單打個形。」蘇好在原地轉了一圈,打量了下閣樓里的布置,「你想在哪?」
「隨便。」
「你可別說大話,又沒有專業模特的身體素質,你得選個舒服的地方,要不一個月後我還得送你去推拿。」
「……」
「哦對了,你之前挨揍的傷好了沒?」蘇好突然想起這茬。
徐冽挑了下眉:「差不多了。」
「就是還沒好全咯。」蘇好環視四周,「那飄窗太硬了,還是沙發吧。」她走到角落那張酒紅色的單座舊沙發邊,看了眼不遠處的壁燈,雙臂一圈就要去抱沙發。
徐冽被她這力能扛鼎的樣子一愣,走過去攔住她;「搬哪?」
蘇好一指牆壁:「那盞掛壁夜燈下邊。」
徐冽搬起沙發挪過去。
蘇好一手叉腰一手指點江山:「別這麼板正,側一點,對,再左邊點,不是,太左了,停停停!ok,你坐上去試試。不行,你起來,再往前二十公分……」
十分鐘后,蘇畫家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可以了,你把平光鏡摘了,坐舒坦,然後選個地方看。」
徐冽把眼鏡擱在沙發扶手上,坐下來以後解開了襯衫第一顆紐扣。
蘇好擺擺手:「不用脫不用脫,距離產生美,我對你這種文弱書生的肉體不是很感冒。」
「……」徐冽輕輕沉出一口氣,指指身下這把折騰了他十分鐘的皮沙發,意思他熱。
「哦。」蘇好轉身走到飄窗邊,把窗子開大。
徐冽調整坐姿,兩腿微微岔開,雙手交握,後背沒靠到底,整個人只坐了沙發的三分之一到一半。
「這樣能舒坦?」蘇好疑問。
「習慣。」
「家教還挺嚴,」蘇好嘀咕一句,見他直直望著她,提醒道,「叫你選個地方看。」
「選了。」
蘇好指指自己鼻子:「這麼多地方你非盯著我幹嗎?」
「會動的看著不容易失焦。」徐冽淡淡解釋。
「……」她就一防止眼神失焦的工具是吧。
蘇好鋪好嶄新的油畫紙,在高腳椅坐下,拿鉛筆在紙上打形,落幾筆看他一眼,見他一動不動姿勢穩當,好奇問:「你是不是給你姐當過模特?」
「沒。」
「那你是天生吃這碗飯的人,等我把你調教好,你就可以靠這活賺錢,不用再去端盤子了。」
「……」
時間已經不早,蘇好粗略地打好形就放徐冽下了樓。
林闌在客廳等兩人,見他們下來,問畫完了嗎?
「早著呢,談了筆長期生意,」蘇好打了個呵欠,指指徐冽,「以後他每次來做家教都順便留一個小時給我。」
「你們談妥就行,」林闌替徐冽打開門,「那小徐早點回去休息,記得明天不上課,別跑空了,下周再見。」
徐冽跟林闌點頭告辭,正要轉身,見她推了推蘇好:「跟哥哥再見。」
「哦,」蘇好看了眼徐冽,「再見。」
「稱呼都沒有,禮貌呢?還麻煩人家給你當模特。」林闌小聲訓蘇好。
「……」蘇好瞪著站在原地的徐冽,見他存心不走,深吸一口氣,「哥哥再見。」
徐冽朝她不咸不淡地點點頭,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
一個人的周六是孤(自)單(由)的。
蘇好趁白天採光好,在閣樓練了幾張素描,傍晚美滋滋地拾掇拾掇出了門,跟文銘李貌陳星風約了吃燒烤。
還是上次大學城附近那家燒烤店。
蘇好打了個車,結果被周末晚高峰堵在路上,眼看天色越來越暗,微信群里又一直催她,她乾脆提前兩公里下了車,打算租輛共享單車騎過去。
剛到馬路邊的租車點,蘇好掏出手機正準備掃碼,一抬眼,看見旁邊一家網吧里一個很像徐冽的背影。
那人坐在單座沙發操作電腦,沙發扶手上坐了個長發飄飄,打扮成熟的女生,與他距離曖昧,正手指電腦低頭跟他在說什麼,說著說著笑起來,朝他豎了個大拇指。
蘇好思忖不對啊,徐冽這時候不該在端盤子嗎,剛要低頭繼續解鎖單車,忽然看到施嘉彥拎著兩袋零食推門進了網吧,走到了徐冽那個機位邊。
一個很像徐冽的人,可能不是徐冽。
一個跟施嘉彥在一起的,很像徐冽的人,還能不是徐冽嗎?
蘇好思索著眨了眨眼,一路小跑繞過綠化帶,掩在路燈柱子邊定睛去看。
這回看清了那人的側臉。
真是徐冽。
*
到燒烤店的時候,蘇好滿臉肅穆,一坐下就指著陳星風說:「你,給我問問你們班施嘉彥現在在幹嗎。」
幾人本來等她等得肚子咕咕叫,被她這一身殺氣差點嚇飽。
「你突然關心起施嘉彥幹嗎?」陳星風一頭霧水。
「叫你問就問,這麼多廢話。」
「哦。」陳星風打開手機翻到微信,給施嘉彥發了條消息過去。
一分鐘后,他把施嘉彥的回復轉給蘇好看:「什麼事啊風哥,我在網吧打遊戲呢。」
端盤子端到網吧去!沒空給她當畫模,有空帶妹打遊戲!
他也好意思說這是賠罪。
蘇好氣得一巴掌拍到桌上。
文銘李貌的心臟和被她拍落在地的筷子一樣抖了幾抖,一個自由落體。
「姐,怎麼了姐?施嘉彥哪惹你了?」文銘顫抖地問。
蘇好平復了會兒心情,冷笑一聲:「他搞十八禁,我也要搞十八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