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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鬼泣

  指尖接觸到又厚又硬的封皮,蘇爾支著腦袋沉思。

  他明明坐在最裡面靠窗戶的一排,卻瞬間接收到其餘玩家的所有矚目。

  其中有幾人的目光比當事人還要焦灼,明晃晃寫著『快翻。』

  蘇爾嘴角翹起,抬眸注視著紀珩:「接下來,請欣賞我的表演……大變活鬼。」

  話音落下的瞬間,乾淨利落地一翻,頁面停留在數字『130』,正中央的一組辭彙格外醒目——

  喊魂。

  規範的白紙黑字,片語卻像是有生命力一樣躍起直衝人的眼底。

  教室里的呼吸聲在這一刻減弱。

  合上書,蘇爾安靜坐在原地,等待未知的恐怖降臨。

  所有人充分保持緘默的情況下,五感變得十分敏銳,彷彿連外面一片葉子落下都能捕捉到。

  噠,噠噠。

  走廊的幽靜被打破,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從輕微逐漸變得清晰,證明外面正在有東西靠近。

  「三個……」

  紀珩突然開口,蘇爾帶著疑惑地『嗯』了聲。

  「至少來了三隻鬼。」

  聲音不重,但在針落可聞的情況下誰都能聽見。

  有個年紀比較小的女孩朝蘇爾投去同情的目光,很快又發現對方眼中看不到怨天尤人,似乎早有預料。

  蘇爾甚至沒有嘆息,第一時間開始尋思如何在多隻鬼的包圍下倖存。

  自身武力值不高,暴力破局沒可能,既然遊戲有衡量玩家的實力定製答案之書,目前所能夠依靠的只有魅力值。

  不,憑藉魅力值也無法抗衡多隻鬼。

  蘇爾緩緩垂眸,迅速分析出可行性最高的一種方式:從鬼和鬼之間的關係上做文章。

  下一刻,門開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雙軟底布鞋,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走進來,頸部線條很好看,圓臉,給人的感覺很和善。

  在她之後走著的男人五官端正,不苟言笑。

  最後一位是名老者,穿著樸素,一直低著頭。

  中年女人和男人同時戴著一枚戒指,可以推測出是夫妻。

  隨著他們走近,教室的地面結了一層淡淡的冰霜,溫度低得嚇人。

  先前擔心蘇爾的那名女生武力值同樣不是太高,是以一開始就有同病相憐的微妙感覺。此刻她覺得整個身子被定住了,形如木雕一樣,只能等著刀子落在身上。

  刺骨的痛感只是從她身上一晃而過,鬼的腳步沒有在女生旁邊停留,徑直走到蘇爾面前。

  中年女人神情悲傷,啞著嗓子開口:「大師,快救救我的孩子!」

  蘇爾皺眉,這幾隻鬼眼中竟看不到其他人,記憶似乎也有問題,類似遊戲里的npc,任憑萬物如何變化,永遠重複同樣的台詞。

  「鬼因執念而生,並不是所有的鬼都能保持完整的神智。」紀珩的聲音飄過來:「言語上的挑撥對它們不起作用。」

  蘇爾聽明白了,這種類型的鬼,只會認準一個死理。

  中年女人催促蘇爾:「我家孩子還等著救命呢!」

  布滿屍斑的手指甲瘋長了一截,眼瞧著下一秒就有伸過來的趨勢,蘇爾站起身:「帶我去看看。」

  中年女人自動放緩步伐,走在最後面,蘇爾無奈夾在幾人中間,被身後的冷氣推著前進。

  三隻鬼離開后,教室里的溫度才漸漸恢復正常。有了蘇爾這個前車之鑒,餘下的玩家在翻書之前又多增添了一層考量。

  副本留下的生路往往不止一條,或許除了翻書,還有其他方法。

  坐紀珩前排的人曾和他在另外一個副本有過一面之緣,轉身說:「聽說你們關係不錯。」

  「是不錯。」紀珩不知為何嘴角微掀。

  前排人:「剛那明顯是一家子鬼,不好對付。」

  家族鬼很難挑撥,通常打傷一個,另外一個會因為憤怒產生更大的破壞力。然而方才蘇爾走之前,並沒有看到紀珩給出道具防身。

  他倒不是擔心蘇爾,更多的是為積累經驗,萬一自己也翻到了類似的結果總得有個參照物。

  「一家人才好。」紀珩說的話讓前排人摸不著頭腦。

  「好?」前排人愣住:「好在哪裡?」

  「整整齊齊。」

  「……」

  無言以對,前排人悻悻一笑,轉過身去。

  紀珩則回味了書頁上的『喊魂』二字,搖了搖頭。

  厲鬼所經之處,氣溫降低是最常見的表現。

  走廊里,蘇爾身子微微發抖,畏懼沒多少,主要是冷。這三隻鬼如同自由行走的冷櫃,他清楚地看見牆壁上扒著的一隻蒼蠅在厲鬼經過後,虛弱地撲扇了一下翅膀,掉在地上不知生死。

  一路暢通無阻走到天台。

  「大師,到了。」

  中年女人指著前方站在圍欄旁的女生:「都三天了。我家孩子一口飯不吃,說話也不回應,就跟丟了魂一樣。」

  蘇爾不說話,走近一看,女生的皮膚已經有些松垮,身上散發著一股屍臭味。

  哪裡是丟了魂,分明是沒了命。

  沉默寡言的男人安慰啜泣的妻子:「等大師喊魂完,娃就可以回來了。」

  夜空突然變得明亮。

  周遭漂浮著不少幽靈,像是孔明燈一樣,散發著微弱的螢光。它們都在盯著蘇爾,目中充斥著幸災樂禍。

  魂是喊不回來的,又有一個倒霉鬼要加入它們!

  「先前遇到過不少騙子大師,」中年女人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異常,因為哭泣聲音斷斷續續:「好在他們都遭報應了,這位大師一看就沒問題。」

  蘇爾嘴角一抽,高帽子扣得猝不及防。

  而幽靈卻是咧開嘴:「來陪我們。」

  輕輕的呢喃類似咒語般不斷重複。

  蘇爾的視線一一掃過這些幽靈,忽然樂了:「出現的正是時候,省了我再翻一次書的麻煩。」

  面上帶笑,私下卻毫不猶豫拿出電擊器,對準離得近的一個幽靈按動電源。

  適才還幸災樂禍的幽靈很快化成一陣雲煙,其他的慌忙逃竄,然而它們的活動範圍離不開天台,實力又弱,否則早就向這對夫妻報仇。

  蘇爾手持電擊器,如同劊子手,一連收割了數只幽靈。

  中年女人甚至忘了哭泣,有些忌憚地望著蘇爾手中的電擊器。

  一旁最沒存在感的老人渙散的目光突然凝聚,五指成爪,瞬間摸向電擊器的邊緣,然而接觸的一剎那,突然慘叫一聲,皮膚表面出現一陣焦味。

  蘇爾冷笑一聲,他光明正大拿出電擊器,就料到了鬼會來搶奪。不過這玩意天生是鬼的剋星,就連月季紳士當初想搶奪耳邊的花都因此黯淡不少,更何況區區一隻厲鬼。

  唯一的法子就是殺了自己再試試。

  可惜副本里厲鬼殺人也是要走流程的,喊魂失敗前,蘇爾確信自己是安全的。

  「該喊魂了。」老人受傷,中年女人的聲音變得尖銳。

  蘇爾沒有拖延時間:「她叫什麼名字?」

  「陳晨。」

  指關節在圍欄上扣了兩下,發出沉悶的輕響,蘇爾張了張口:「陳晨——」

  語調拖得格外長,彷彿是正兒八經在喊魂。

  屍體毫無反應。

  蘇爾靠近女生,暗地裡用電擊器注入陰氣。

  幽靈散開后的能量太少,勝在收割數量多,應該勉強夠用。

  正常的屍體哪裡會一直站著,雖有屍臭味卻不腐爛,蘇爾更傾向於她的力量被什麼禁錮住了。

  不多時,女生的指尖顫抖了一下。

  隨著最後一絲陰氣注入,女生慢慢抬起頭,半晌遲疑地叫了聲『媽』。

  「回魂了!」中年女人淚水漣漣,激動地抱住她:「真的回魂了!你看看你,都瘦了,為什麼不聽話乖乖吃飯?」

  「聽話?」

  女生不知哪裡被刺激到,突然把人按在圍欄上,眼球凸出:「一次成績失利你就在家長會上甩臉走人,因為早戀的事情衝到班級把我同桌打了一頓,逼著我改高考志願,憑什麼讓我聽話?」

  中年女人一改適才的和善,掐住女生的脖子:「為了生你,我有了妊娠紋不能上舞台表演,我的青春我的夢想……你必須給我繼承下去!」

  女生蘇醒后的力量要比她媽媽強,一把甩開中年女人,冷冷望著另外兩隻鬼。

  老頭卻是看著地上的兒媳,喋喋不休:「早就說了女娃沒良心,讓你們送人再要一個,你看看現在!」

  沉默寡言的男人想開口,又插不上話。

  蘇爾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屏住呼吸退到一旁。

  對親近人的愛恨,往往更加極端,四隻鬼陷入混戰,中年女人打不過女兒,突然伸長指甲朝丈夫的臉挖去,罵著懦夫,老頭維護兒子撲過去就要扇中年女人的巴掌……戰局一片混亂。

  血肉橫飛,『咚』的一聲!長著屍斑的枯瘦胳膊被扯下來飛出去,正好掉落在蘇爾身前,另一邊女孩的半張臉皮被毀了,毫不顧忌傷勢用力一口口咬下女人腿上的肉,惡狠狠道:「讓你跳!我讓你永遠都跳不了!」

  蘇爾看得心底發寒。

  紀珩說過,無限放大的執念就是惡意,他今天算是真正見識了。

  見敵不過,夫婦倆重新聯手,對付發瘋的女生。

  起初蘇爾冷眼旁觀,直至目睹到這一幕,突然感覺到心臟猛烈跳動,畫面彷彿似曾相識。

  「大家都用右手,為什麼你要用左手?」

  記憶中突然出現的聲音壓抑到極致,明明輕聲細語,卻像是在咆哮。模糊的畫面一閃而過,他想要再去捕捉卻以失敗告終。

  好不容易捱到劇烈的心悸過去,同歸於盡的打法下,天台上血肉橫飛的場面不知何時得到了控制。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蘇爾回過神,走近幾步。

  這一家子鬼無視他的存在,脫力情況下仍舊苟延殘喘地妄圖繼續互相攻擊,根本不在乎會不會遭到偷襲。

  蘇爾輕咳一聲。

  中年女人總算搭理了一下,滿是怨毒質問:「為什麼要救活這個沒良心的小孽障?」

  蘇爾挑眉:「不是你們請我來的?」

  聞言中年女人眼神又變得迷茫,驟然間目中帶有慶幸:「對,女兒不能死!她死了沒人給我養老。」

  蘇爾搖了搖頭,對這一家子的三觀不抱期望,拿出空瓶,對著已經沒有戰鬥力的幾隻鬼露出森然的微笑,一字一頓道:「給、我、哭。」

  一百滴的眼淚交易,終於有了門路。

  謝謝答案之書。

  感恩。

  ·

  教室。

  闔眼休息的東風居士突然睜開眼。

  正當玩家以為他要說些什麼,忽然有人豎起耳朵:「聽。」

  呼嘯而過的風聲中,隱約夾雜著某種嗚咽。又過去幾分鐘,嗚咽逐漸淪為哀嚎,尖厲刺耳的鬼泣在黑夜中無限放大。

  「鬼好像在哭。」啜泣聲似老貓受到驚嚇后的慘叫,越來越響,一名女玩家抿了下發乾的嘴唇:「你們說……鬼為什麼會哭?」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蘇爾:好希望答案之書有一千零一夜,每晚一個小故事。

  紀珩:我念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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