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死因
夜深人靜。
三人一間也有好處,紀珩是靠著門邊打地鋪,有人守在那裡,無形中增添了一種安全感。
無論是夏至還是蘇爾,都睡得很沉。
久違的輕鬆感讓蘇爾忘記遊戲,忘記近幾個月來遭遇的一切。
「蘇爾。」一襲白色的長裙隨著風盪出波紋,祝芸笑嘻嘻說:「恭喜你。」
蘇爾關注的重點不同:「怎麼不穿校服?」
祝芸好笑:「高考都結束了,還穿校服做什麼?恭喜你,成為全省第一的高考狀元。」
高考……狀元?
蘇爾怔怔指著自己:「我?」
「不是你是誰,」祝芸調侃道:「你現在可是大紅人。」
蘇爾感覺像是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腦袋卡殼了幾秒,許久后問:「我的數學考了多少?」
「滿分。」
「語文呢?」
「138,作文差一分就是滿分。」
蘇爾看著她,搖頭:「不對。」
祝芸想伸手摸他的額頭:「發燒了?盡說胡話。」
蘇爾篤定道:「我應該是滿分作文。」
說出這句話后,從祝芸的笑容開始眼前的一切漸漸模糊。記憶終於衝出牢籠,蘇爾目中多了幾分清明……自己的數學及格都難,怎麼可能性滿分,這不是把他的智商放在地上摩擦?
「醒醒!」
身子重重晃動,一睜眼,就看見夏至在用力搖他。
蘇爾『嘶』了一聲,忍住頭疼坐起來。
夏至解釋:「紀珩說你可能出了狀況。」
蘇爾偏過頭,發現地鋪上沒人。
夏至:「他出去拿涼水,實在不行可以澆醒你。」
話音落下沒多久,紀珩正好端著水進屋。
蘇爾用詢問的眼神看過去,後者搖頭:「我也只是憑感覺,以防萬一才讓夏至喊醒你。」
蘇爾:「感覺?」
「他說你睡夢中笑得太過甜美。」夏至看不下去,插話解惑:「正常情況下,你不會露出那樣的微笑。」
雖然聽著挺無厘頭,但不得不承認日常對方的笑容更多是摻雜著算計。
沒急著否認,蘇爾完整訴說了一遍剛剛的美夢。
「據說抵達自由小鎮能實現人的一切夢想,我又沒有做美夢的習慣,應該不是巧合。」
大半夜聊這種話題足夠令人毛骨悚然,夏至吞咽了一下口水,心道難不成真的有鬼能瞞天過海潛入這間屋子?
「氣味。」紀珩沉思半晌突然開口。
蘇爾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瞥見袖子上不知怎麼意外沾了點香灰,指甲蓋大小的面積,散發著一股奇異的淡淡幽香。
見狀夏至若有所思:「武力值不高,被選做下手對象倒也正常。」
哪怕在副本里有再亮眼的表現,蘇爾畢竟進遊戲的時間太短,武力值的提升空間有限。
紀珩走到床邊,抹了點他袖子上的香灰,忽然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許鶴離家幾年?」
蘇爾搖頭,夏至卻是直接給出答案:「差一個月就滿兩年。」
可見下午分開的那會兒功夫,調查工作很全面。
紀珩笑了下:「兩年不到就發了大財衣錦還鄉……」餘光打量著屋中簡易的布置:「還是在沒有原始資本支持的情況下。」
夏至:「根據我打聽來的信息,許鶴是經商發財,具體做什麼生意不得而知。」
任何一個人都可能白手起家,但在恐怖副本里,往往需要多想一層。
紀珩注視著蘇爾:「我有一個想法。」
「……」
蘇爾撇了下嘴,為什麼要複製他的口頭禪?
對視間紀珩的笑容驟然收斂:「殺死郵票鬼的是王三思。」
蘇爾輕輕挑了下眉。
結論太突兀,夏至愣了片刻一臉驚駭看過去,第一反應是就算胡扯也不能扯到這種地步,可還沒等她提出質疑,遊戲率先給出回應:
[恭喜玩家紀珩破解郵票鬼的死因,獲得郵票鬼的饋贈:銀色子彈(對付狼人的利器)。]
眾多疑問堆在心底幾乎快要爆炸,夏至唇瓣抖了好幾下,最終只憋出一句:「王三思怎麼可能殺得了郵票鬼……」
「不在於能力,而是身份。」紀珩沒因為說對答案有太多喜悅,反而目中多出些凝重:「每個人扮演的身份決定了他會經歷的命運軌跡。」
夏至納悶:「王三思不就是個家庭調解員?」
紀珩搖頭。
一直沉思的蘇爾目光動了動,忽然輕嚯了一聲,起身朝外面走:「稍等我一下。」
夏至好奇:「去哪裡?」
蘇爾想著她留下來,免不了繼續提問,而紀珩厭惡無止境地做解答,於是問:「一起么?」
夏至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紀珩選擇獨自待在屋中,似乎知道他們的去處,沒有跟著但也沒阻攔。
夏至以為蘇爾會去存放香爐的地方,然而兩人一路走到許鶴父母屋外。
明明是悶熱的夏天,這間屋子門窗緊閉,夏至一度認為進去後會發現腐爛的屍體。直到蘇爾把窗戶撬開一條縫,兩個形容枯槁的老人被鐵鏈拴在床上,不停扭動,處在一種極度興奮的不正常狀態。
「給我,給我葯……」撬窗戶的動靜分明挺大,老人卻像是沒聽見一樣,不斷重複這兩個字。
夏至莫名覺得這一幕瞧著眼熟,直到看到地上的針頭,瞳孔一縮……電視里吸了毒的人很多就是這種狀態。
再聯繫到許家兄弟種種異常,不禁生出一種可怕的猜想。
老人後知后覺地察覺到窺視,略灰白的眼珠猛地朝這邊看來。
蘇爾彎下腰,提前一步把窗戶合上。
回屋的路上,夏至吹著夜風,許久緩過神:「許鶴是販毒發家?」
蘇爾點頭:「所謂的能達成一切夢想,說穿了夢裡什麼都有。」
有些在現實中鬱郁不得志的人,懦弱地選擇用毒腐蝕靈魂,達到另一種享樂的極端。
夏至深吸一口氣:「可任務要求是找到正確的郵票,通往自由小鎮。」
副本在教唆玩家走上犯罪的道路?
腦海中一閃而過什麼,夏至突然停下腳步:「有販毒的就有緝毒的。」
「空降的調解員和鎮上沒有固定住處的單身漢,」蘇爾神色平淡:「我、紀珩和王三思最可能的身份是潛伏在這裡的警察。」
至於許家,明顯是個毒窩。
眼睛一眯看向夏至:「卧底不會委身給家暴男,所以你的身份應該是……」
「線人。」夏至冷靜下來,展開分析:「因為忍受不住丈夫虐待,又沒辦法離婚,所以選擇秘密舉報。」
這樣一來不但可以永久脫離苦海,說不定還能用線索換得一些獎金,衣食無憂地過好下半生。長期被家暴反而成為某種無形的障眼法,讓她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去見王三思,哪怕次數再多也不會引起懷疑。
難怪適才紀珩會當著她的面說出重點,大家是一個陣營的。
交談間已經走到屋外。
紀珩不知什麼時候出來,坐在門口的小馬紮上,看似在賞夜景,可惜目中沒有任何星河倒影。
蘇爾直接用手在門檻上抹了下,隨意在旁邊一坐。
「有答案了?」
蘇爾點頭:「身份牌已經對應好,只剩下最後一點。」
紀珩相當平靜:「王三思。」
蘇爾頷首,沉聲道:「有線人提供信息,許鶴父母又吸毒,再不濟也能來個人贓俱獲,可他依舊逍遙法外。」
最有可能的一種情況是卧底中出了叛徒,在中間虛與委蛇拖延時間。
靠在門上一動不動的夏至面色有些難看:「王三思殺郵票鬼,郵票鬼竟然代表正義。」
語氣中的嘲諷意味很濃。
蘇爾幽幽道:「或許幾年前理治局沒有這麼腐朽,上頭接到舉報要抓毒梟,少不了當地理治局的配合。」
現在看到的這些理治局工作人員遠不到退休年齡,然而後來這些人全部消失不見,應該是遭到了某種不測。
「假設當前是在經歷過去某個節點發生的事情,現實里王三思依舊是家庭調解員,這麼多年過去,他很有可能把小鎮發展成據點。」
王三思配合許鶴解決工作人員,再把自己的人手安插在理治局中。先前成人用品店老闆說香爐是托理治局的關係才能買到,間接提供了佐證。
夏至眉頭漸漸舒展:「如果是這樣,許鶴也不過是抽到身份牌的普通玩家。」
只不過對方需要扮演的是毒梟角色,未必有真正罪犯毒辣的手腕。
「是么?」紀珩低低笑了一聲,在寂靜的夜色中,聲音寂寥又鬼魅。
夏至忍不住指尖顫抖了一下:「難道不是?」
紀珩淡淡道:「根據我的經驗,角色扮演中,副本會按最符合特質的原則讓玩家對號入座。」
王三思和許鶴在現實中是好人的可能性小得可憐。
「特質?」蘇爾仔細審題,親切地拍了下紀珩的肩膀:「那我們的特質就是娶不上媳婦。」
紀珩無奈:「單身漢只是用來打掩護的身份。」
蘇爾直接無視了這句話,一臉憧憬望著夜空:「單身到你這個年紀,我必然在專註學業。」
說不定都拿到了博士文憑,前途一片光明。
「……」
陰風襲來,郵票鬼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院中,目中少了平日里的那種迷茫。
一枚銀色的子彈呈拋物線狀扔了過來。
「這是你幫我找到死因的報酬。」
紀珩放在手裡摩擦了一下,東西是好東西,可惜這個副本用不上。
夏至試著開口:「你找回了記憶,是不是要去報仇?」
「哪有這麼容易?」郵票鬼閉了閉眼:「這個鎮子已經被毒毀了,每個人的神志都受了影響。」
冷冰冰的提示音在最後一個字道出的瞬間響起:
[代表正義的你已經知道自由小鎮的秘密,請在三天內找到毒王,徹底毀了它。]
三個人的任務介紹只有細微的差異,夏至代表的是混沌。
蘇爾聳肩:「毫無疑問,王三思他們是邪惡。」
今晚紀珩特別喜歡看天空,當月亮的輪廓逐漸模糊時,才重新開口:「秘密被破解,幻境要崩塌了。」
聞言蘇爾左右環顧,留意到周圍的一草一木都在漸漸化為虛無,怔了兩秒,連忙脫下外套跑回屋中,把幾十個小人打包。
剛直起腰眼前的世界天翻地覆。
睜眼后不知身處何處,蘇爾首先檢查小人,好在因為注入陰氣,它們並沒有隨著幻境一併化為虛無。不禁微微鬆了口氣:「全員倖存。」
電擊器的陰氣都用空了,泥人軍團還沒發揮作用,假如剛剛葬送在幻境中,自己就虧大了。
嘴角掀起的弧度在抬頭的瞬間直接垮了下去,熟悉的月季花映入眼帘……此刻月季紳士正面無表情地站在他對面,肩膀上還坐著個小泥人,眉心處的紅點格外醒目。
蘇爾心一下涼透了,半晌僵硬地偏過腦袋,對紀珩說:「才從第一層幻境出來,想不到又進入了第二層。」
沒錯,這一切肯定都是幻覺。
副本太過分了,居然整出幻境套娃!
作者有話要說:
蘇爾:只要我不承認,一切就都是虛假的存在。
紀珩:高考生應該知道物質才能決定意識。
蘇爾:我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