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齊心
「喪……什麼?」
老者沒明白這個新穎的辭彙,徑直走過來,用命令的語氣說:「讓開。」
蘇爾哪裡敢讓,天一卦的狀態更傾向於一個半人半鬼的存在,還有一些道行傍身。萬一被感染誰還能對付的了?
老者有恃無恐,眼看就要被推搡開,蘇爾眼珠一轉突然道:「為什麼不測算你自己的命?」
「測不出。」老者陳述事實:「我的能力,只可以卜算人。」
「所謂的喪屍,可以跳脫輪迴!」
誇張的語言很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力,這一嗓子叫出來,老者果然沒有直接動手。
有了時間解釋,蘇爾忙開始撿重要的說:「但本質上不過是行屍走肉……」
盡量用通俗易懂的辭彙去描述喪屍的危害,這個時代任何一個人聽到這番言論都會當做是天方夜譚,好在老者本身就不走尋常路,做的研究也沒多正常,大致聽明白七八,狐疑問:「會像瘟疫一樣傳染?」
蘇爾苦笑:「瘟疫好歹有的治,被這東西咬了,那就徹底完了。」深吸一口氣說:「一旦沒第一時間攔住,感染了其他人,人傳人,這個世界就遲早要完。」
副本里的人或鬼在玩家眼裡都是npc,即便如此,蘇爾也自認背不起毀滅一個世界的罪孽。
老者盯著他,似乎在評估話中的真假。
哐哐!鐵門的邊緣已經變形,看樣子是撐不了多久。
僵持中,蘇爾表露出一絲焦急。
老者終於有了動作,皺眉搬來一塊巨石壓在上面,底下的聲音變成悶響,但石頭的晃動證明裡面的東西沒有任何放棄出來的想法。
死人是不知道累的,尤其是死者的身體經過天一卦的改造,更為強悍。
蘇爾低吼一聲:「去王巡的府邸,找我的其他同伴來。災難將至,今夜讓我們共同努力,去拯救這個世界!」
「……」
同樣是話,語氣也是慷慨激昂,但從他嘴裡說出來,聽著就很刺耳。
老者深深看了蘇爾一眼,也不怕人趁機跑路,若是謊言,跑去大街上那是自尋死路。短暫衡量過後,到底是走出門去。
確定天一卦真的走遠,蘇爾連喘口氣的功夫都不捨得浪費,抓緊時間試圖掌握體內那隻奇怪的眼睛。
哐當!
鐵門下的聲音令人不安,又過一會兒,蘇爾實在無法靜下心來,站起身,跑去院子搬來兩塊石頭壓在周圍。
·
所有人沐浴的是一樣的月光。
這裡天黑的早,月亮出現的時間也很早,曹樂道如今正在院子里踱步,他的身體還沒恢復,嘴唇因為長時間未喝水變得乾裂。
距離零點大約還有一個時辰,按照批命他會在新的一天墜亡。
惶恐不安間已經走出院門,曹樂道帶著幾分認命的味道找到衛駿。
隔著幾丈遠,衛駿看見他,歉意地搖搖頭。這種遊戲必殺局除非有高級道具或者本身實力強悍,幾乎是逃不掉,昨天他也就是跟著蘇爾取了個巧。
「不是來求你救我,」曹樂道畏懼那條蛇,不敢離太近:「只是希望你出去后能保證打給我家人的錢到位。」
衛駿點頭:「我會親自去見你們組織的負責人。」
得到他的保證,曹樂道身體像是脫力一樣,扶著桌子坐下,喃喃道:「這樣也好……」
不用繼續膽戰心驚活著,當初組織招募人來探索這個副本,試圖研究魅力值的作用,他是迫不及待地報名。反正遲早要死在副本里,不如死得有價值點。
自言自語完,突然意識到衛駿面色不對,對方的目光正牢牢鎖定一個方向。曹樂道忍不住回頭一看,當場嚇得腿軟,失聲道:「天……天一卦!」
這不是還沒過零點,怎麼boss就主動上門來收割,他的命至於對方親臨?
老者神情不善:「把你們的人都叫出來。」
曹樂道顧不得太多,朝衛駿的方向靠了靠,漸漸恢復理智,覺得這話說得太過囂張。
副本里再厲害的鬼也沒說直接要上門把玩家滅了。
「怕是另有緣由。」
衛駿看出天一卦神色不對,沒在這件事上僵持,就算他不去叫,對方也有能力滅了這一府的所有人。
很快,所有玩家齊聚,氣氛劍拔弩張,彷彿隨時會一觸即發。
花蛇恨不得撲到體質最弱的曹樂道身上,天一卦一揮袖子,花蛇立刻偃旗息鼓。
視線一掃,老者冷聲問:「有誰知道什麼是喪屍?」
眾人面面相覷。
鷹一樣的眼睛在每張面容上都停留一瞬,試圖捕捉到他們的真實情緒,好看看蘇爾說的有幾分真。
老者緩緩張口:「白天我讓那個渾小子解剖屍體取蛇卵,他怕死,就把各種屍液混在一起,想先毒死蛇卵……後來又跟我說造出來個喪屍……」
欺騙也好,揭發也罷,就等著這些人發言。但沒料到話說出口等到的是極端的沉默。
此刻玩家目光皆是飄忽不定。
不知過去多久,曹樂道腦子昏沉沉的,甚至一度懷疑是不是處在鬼怪製造的幻覺當中。
他剛剛聽到了什麼?
喪屍?!
狠狠咬了下舌尖,才確定哪怕聽著再魔幻,也是現實。
衛駿同樣不可思議,一時沒緩過神。
蘇爾是歸墳的成員,大家下意識先後把目光投向紀珩。
「乍一聽很離奇,」紀珩十分平靜說:「不過不是交代了前提條件?」
再可怕的故事,加上蘇爾這個主語,可以順理成章。
何況天一卦靠喝屍液增加壽數,一具改造成非人非蛇的屍體被灌入這些,成為喪屍不足為奇。
知道不合時宜,但曹樂道忍不住用微弱的聲音道:「那關於我墜亡的命格是不是無形中被改變了?」
一直未發聲的宋佳月看了他一眼:「不只是你,是全人類。」
「……」
紀珩算是最冷靜的,詢問天一卦:「蘇爾想讓大家聯手去解決那隻喪屍?」
老者不耐煩地點頭。實則內心對蘇爾的建議是不屑的,在他看來,面前這些人弱小的如同螻蟻,發揮不出多大作用。只是涉及天機城的存亡,賭不起罷了。
轉身走了幾步,回頭一看,見紀珩等人還站在原地,心生不滿。
「還不快跟上。」
紀珩卻在這時道:「守護世界,人人有責。」
暗示神運算元也要出一份力才對。
經他一提醒,天一卦才想起神運算元,不過很快搖頭:「他神出鬼沒……」
衛駿忽然低聲一嘆:「神運算元沒出現是好事,證明事情還有挽救的餘地。」
話還沒說完,紀珩便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看前面。
神運算元靠坐在古樹粗壯的樹枝上,身上像是覆著一層冰霜。
衛駿皺了皺眉,並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點亮了烏鴉嘴這個技能。
神運算元有一副格外清俊的皮囊,猶記在山上初遇時,在他臉上看不見絲毫慾望,貪念,甚至殺意,這點和其他主持人都不同,也更加令人防備。
而現在……笑眼裡的溫和假象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憤懣和殺意。
紀珩抬頭望著樹梢:「全民喪屍意味著世界規則會被改變,而規則需要有人來維護。當你有能力去拯救這個世界卻毫無所動時,你就是災難的幫凶。」
一席話說得擲地有聲。
有玩家小聲問:「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道德綁架?」
都不用別人回答,看著紀珩那副似乎要慷慨赴死的模樣,就知道實錘了。
沒有站在原地乾等著,紀珩說完就隨天一卦離開,其他玩家陸續跟上。
夜晚的街道空無一人,連個更夫都瞧不見。時不時牆縫裡便鑽出一條人面蛇,迫於天一卦,又悻悻然縮回牆縫。
「還好……」
李驪見狀忍不住感慨一句,幸虧他們第一天入天機城就尋到了住處,否則難逃夜間被蛇追逐的命運。
還未走到鬼宅,便聽到一陣異響,推門而入發現先前還坐在樹上的神運算元竟然先他們一步到達。院內一片狼藉,在四分五裂后的石塊撞擊下,水井邊緣都被砸出一個窟窿。
蘇爾正站在院子中間,後面是喪屍,前方是神運算元。擺在他面前的無非兩個選擇,躲到神運算元背後求救,或者跟喪屍硬抗。
終於瞧見第三方人,不禁心頭微松,連忙用口型道:「救我。」
喪屍似乎有猛獸的直覺,神運算元到來時,哪怕已經沒有思維,也知道危險,靜立在原地。此刻人一多,呼吸聲都能刺激到它,再也控制不住瘋狂地撲過來。
它的速度相當快,完美繼承了蛇的捕食天賦。
蘇爾再不糾結,立刻朝神運算元那邊跑過去。
主持人再想殺了自己,違背規則的可能性很小。
有一剎那,神運算元真的想違規把這混蛋殺了,顧及之後要付出的代價,硬生生忍了下來。
神運算元擋住了前方的攻擊,兩道身影同樣快如閃電,喪屍的一隻胳膊被卸了下來,從裡面鑽出幾條小蛇,蛇目是紅的,飛速朝人群中游來。
親眼見識到這玩意的可怕,天一卦神情逐漸變得嚴肅,院子里的人面蛇無數,倘若多出幾條被傳染,後果不堪設想。
老者讓人面蛇散開,玩家組團滅殺被感染的小蛇,神運算元依舊在和瘋狂的喪屍搏鬥。
多數玩家一臉木然,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為什麼會演變成和主持人並肩作戰的局面?
思緒紛飛間,院子里到處是蛇的軀體,小蛇斷成幾截后,還能蠕動攻擊。萬幸爆頭對異變生物似乎永遠有用,場面漸漸控制住。
月亮最耀眼的一刻,最可怕的那具喪屍終於被徹底粉碎。
腥臭味,汗味,喘息聲交織在一起,每個人的衣袖上不可避免沾染到血,哪怕是神運算元。
出於對主持人的畏懼,玩家抱團站,保持距離。可就算再刻意保持距離,院子就這麼大,一眼便可望穿。
神運算元微微側過身,目光像是能穿透蘇爾的身體一般。
蘇爾想了想,指著天一卦:「他逼我的,屍體和那些亂七八糟的液體也是他提供的。」
老者狠狠瞪過去,冷哼一聲,卻也沒辯駁。自己確實有想要利用蛇卵弄死蘇爾的想法,就算死不了,噁心一下也行。
可以說,天一卦提供了因,蘇爾又自由發揮,結出惡果。
神運算元什麼都沒說,單是看著蘇爾,銳利的視線叫人避無可避。
蘇爾有種心虛的錯覺,僵硬地轉移話題:「孩子呢?」
話一出,空氣彷彿都能凝結成冰。
張了張口,還想再說什麼,就聽一聲含著戾氣的『滾』字傳來。
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便已經身處中轉站,周圍還有幾個剛出副本的玩家,有一個在同隊成員保護下,正朝鑒寶點的方走去。
確定是真正出了副本,本以為在劫難逃的曹樂道低頭看著雙手,不可思議說:「我們……這是出來了?」
「怎麼會這樣?」蘇爾也是震驚,像是錯過了一個億:「七天才過去了一半,我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
那個副本值得探究的點很多。
有些人,天生註定有一張口就讓別人無法回答的本事。
氣氛霎時沉默到尷尬。
蘇爾意識到這點,抿了抿唇,餘光瞥見紀珩,後者雙手插在兜里,脊背挺得筆直,正抬頭仰望蒼穹。
他疑惑:「在看什麼?」
紀珩淡聲道:「等天地變色,等烏雲密布,等世界提示音響起。」
換言之,在等蘇爾的成就點。
「……」
其他人大概抱著一樣的想法,沒一個急著離開回現實世界。
有玩家路過,認出紀珩,看到大佬仰頭望天,下意識停下腳步跟著抬頭望,不多時,附近已經聚了好幾十人。
過去幾分鐘,一個莫名其妙跟著一起等的男子實在憋不住,找到看上去最好說話的少年問:「小兄弟,為什麼都在看上面,那裡有什麼?」
蘇爾緩緩閉上眼:「……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