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疑神疑鬼「好像誰都稀罕跟你們這樣算……
柳雁噎了, 臉『色』仍不好看，垂眸沉默不言。
嵐妃緩和神情：「婕妤慎言為好, 免得稍有不當，反柔妃招惹麻煩。」
「……臣妾知道。」柳雁頷頷首，看向顧清霜時還是不安難抑，「姐姐，此事不是常人能做得出的。萬真是……」她適當地略去了幾個字，「姐姐可怎麼辦？」
「且看看再說。」顧清霜遙遙看著那盛冰的大缸, 臉上笑意全無，「予顯去請皇上了，咱們就等著皇上來。」
即便下都是信得過的人, 她現下不想多說什麼, 方面是因榮妃之事她們並不知曉, 另方面，當下她的心神有些『亂』, 邊是私心上更疑榮妃，邊又知柳雁適才所言不失道理。
近幾個月來, 宮中的緊職位已被皇後撤換了大半。誠然以榮妃宮中的資歷與積威即便「撤換大半」未必能將她的人換乾淨，但不好貿然認定就是榮妃所為了。
再, 皇后對她究竟什麼態度，她並不算清楚。從前來看, 皇后倒不願平殃及人命，但那頭回是為已難翻的南宮敏, 第二回是為從不得寵的祥嬪。
她這個寵妃，與她們的分量還是不樣的。
況且現下又還有皇子們的事。大家明面上都覺得嫡子尊貴，可本朝非嫡子出的皇帝已很有幾個。下這位嫡子又實年幼，私下裡便不免多了許多議論, 各宮怕是都聽說了些。
誰知道皇后怎麼想？
若她皇后那個位子上，可能想去母留子，將寵妃的皇子收為己用了。
三人各思量著，等了半晌，皇帝與予顯並來了。伴著通稟，皇帝進了門便問：「怎麼回事？」
殿中眾人並見了禮，顧清霜睃沈，沈就上前稟了話，五十將所知說了。
他稟話時，顧清霜由阿詩扶著落座回去，而後便只怔怔坐著，好似驚魂未定，回不過神。
皇帝聽罷經過走向她，喚了：「清霜。」她無甚反應，他又喚了，她才驀地抬頭。
他撫撫她的肩頭，輕安慰：「索『性』發現及時，孩子無事。你不害怕，朕為你查到底。」
顧清霜望著他滯了滯，忽而瞬，委屈涌，激得眶泛紅。她緊緊地攥住他的手，彷彿怕失了庇護，更咽的音輕顫不止：「臣妾不明……臣妾就這樣招人恨么？臣妾不曾做過惡事，怎的竟這樣……時時都有人盼著臣妾死，今連這樣去母留子的手段用上。」
「不是你的錯。」蕭致溫，句句的安撫柔和至極，「惡人害你，是他們的不是。你放寬心，莫再傷了子。」
說著便吩咐袁江：「去與宮正司說個明，不論是何人所為，朕個結。」
袁江應了諾，剛提步出去，宦官尖細的通稟又再度響：「皇後娘娘駕到——」
顧清霜不覺地后脊緊，再度與嵐妃柳雁並迎駕，皇後步入殿門，朝皇帝福了福，便伸手扶她：「不必多禮了。」
顧清霜道了謝，皇后的目光投向沈：「柔妃怎麼樣？」
沈實稟說：「發現及時，並無大礙。」
皇後點點頭，思索著看向皇帝，黛眉緊緊蹙著，愁緒分明：「但凡有孩子，六宮便總有人按捺不住。數算下來，連幾個孩子生產時都不太平。臣妾想這回真該嚴查才好，查出真兇殺儆百才能讓旁人心生敬畏，不可再得過且過了。」
皇帝點了下頭：「皇后說得是。」
顧清霜不動『色』地打量著她的神情，時卻看不出什麼端倪。她臉上仍只有慣來的那副端莊和善，扶顧清霜小臂上的手依稀有几絲輕顫，似為前之事心驚。
接著便是番關切，嵐妃與柳雁見帝后都，就行告了退。而後不過多時，皇帝因有朝臣入宮議事不得不行走了。殿中除卻宮人便只剩了顧清霜和皇后，皇后左右瞧，索『性』連宮人摒了下去，徑與她落座。
顧清霜倒不怕這樣與她獨處。倘真是皇后，這樣獨處之時仍是她最不下手之時。
便聽皇后壓音問她：「你怎麼想？可是榮妃么？」
「臣妾不知道。」顧清霜低著簾，「宮中的人這樣多，不好事事都疑到榮妃頭上。只憑心思猜疑，反可能讓真兇逃了過去。」
「說得對。」皇后長嘆息著思量了半晌，顧清霜再度打量她來，她目光轉回來時，簾復又低下去。
皇后未有察覺，又跟她說：「你放心，這事本宮盯著宮正司查到底，不論是不是榮妃都查出來，你個交代。」
顧清霜平心靜氣地聽著，略作忖度，謙和道：「六宮事務繁多，臣妾不敢勞娘娘這樣費神。經了前頭的幾次事，宮正司的宮人已撤換了不少，便由著他們查就是了，若日後覺得情形不對，咱們再親費心不遲。」
她倒不是就認定了皇后，只是想看看，這宮正司大半人馬都效忠中宮的時候，這回的事能查成什麼樣子。
按著以往的例來看，但凡好好查著，即便時不知真兇總有些進展。若只是味的搪塞、和稀泥，正經的進展半點瞧不見，那就耐人尋味了。
皇后想想，點了頭：「好，那便讓他們回話勤快些，咱們好對這事知根知底。」
「正是。」顧清霜頷首。皇后見她氣『色』不好，不再多留，又寒暄了兩句，就走了。她來時未乘步輦，走出懷瑾宮的宮門便搭著大宮的手邊走邊想事，愈想臉『色』愈沉。
那宮叫芷青，是陪伴她多年婢子。芷青瞧著她的臉『色』，后又聽她嘆氣，終是小心地出言勸了勸：「娘娘莫太憂心，柔妃娘娘本是寵妃，宮正司不敢怠慢，好好查的。」
皇后心不焉地嗯了。
芷青又道：「況且依奴婢看，這事不難查。解暑用的冰雕是多大的東西？又日日都送新的過去。這般浸泡『葯』草、再製成冰，恐不是兩個人便能完成的。牽涉的人多，總歸好查些——說到底那是尚宮局，不是哪位娘娘宮裡，能有本事尚宮局布下這麼多人的，估計個巴掌數得過來。」
這番話皇后倒真聽進去了，仔細想想，不禁多看了她：「還是你心思細。」
順著芷青的話想下去，她心裡著實安穩了些——能有這個本事的，的的確確個巴掌都能數得過來。
首是榮妃，嵐妃居高位或許能辦到，卻大是不必。
和妃她不太熟，時『摸』不準。
再往下的九嬪里，柳雁膝下有，又不像有野心的人，與柔妃更是交好；婉修儀倒是無子無又有太后當靠山，但她早已連爭寵都懶得爭了，若說她害柔妃……
等等。
皇後腦海中忽而電光火石閃，腳下驀然頓住。她將思緒拉回始處，回想「個巴掌都能數得過來」這話，忽而臉『色』泛。
芷青被她這突其來的反應弄得發怔，遲疑著喚她：「娘娘？」
皇后又想了想，捏她的手：「本宮有事去找柔妃，你們外候著，不必跟進來。」
話沒說完她已轉過，疾步折向懷瑾宮，后隨著的十數宮人無不訝然。
懷瑾宮思雅殿里，顧清霜送走了皇后，暫沒讓旁的宮人進來，只將予顯叫到了跟前。
予顯方才見出了事就當機立斷地去找父皇，看著頂天立地，其實到底才四歲，怎可能不怕？顧清霜將他攬懷裡，剛跟他說「別怕」時他還能嘴硬說「我才不怕」，再哄兩句就哭了，抹著淚問她：「母妃死嗎？」
小小的孩子懂的事情不多，卻知道宮闈之爭出人命了。
「不。」顧清霜抿笑來，「你看，剛才沈太醫都說了，發現得及時便沒有大礙。你父皇又直接讓人查了來，不論壞人是誰，都不敢這時候再動手了。」
予顯皺著小眉頭想了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其實若他再大些，顧清霜很想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怕什麼，你母妃了結掉的人不是個兩個了。
「來，吃塊點心。」顧清霜噙著笑，從手邊榻桌上的碟子里拿點心他。忽聞門外阿詩驚喚：「皇後娘娘？！」抬頭，就見皇后已風風火火地進了殿來。
她忙站，予顯從茶榻上下來，皇后瞧殿中沒有宮人，目光落予顯上。
「娘娘？」顧清霜打量著她。
卻見皇后朝予顯招了招手，口吻和善：「予顯，來，到母后這裡來。」
那瞬里，顧清霜不及反應，手下意識地攬予顯肩頭。
——雖只是個細微的動作，她並未顯出分毫緊張，皇后還是驟然吸了口涼氣：「你然是連我懷疑上了？」
顧清霜啞，沒料到皇后這樣快的察覺，更料不到皇后的反應竟此直接。
她時不知該何反應，皇後顧地笑，搖著頭，踱過去榻桌另側落了座，接著還睨她：「坐啊。」
顧清霜平復心神，落座回去：「臣妾並無那樣的意思。」
「沒那個意思你這麼防著我幹什麼？」皇后說得比上句更直，還翻了記。
不知道為什麼，顧清霜就覺得她可信了。
又見皇后抬手撣了裙擺，頗有些重，帶著負氣的意味：「好像誰都稀罕跟你們這樣算計似的，沒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