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這女人怎能如此狠毒。...)
回到望舒苑, 顧清霜屏退宮人,獨自坐在房裡,安安靜靜地抄了兩卷經文。不是為南宮敏, 是為阿唐,還有為此事送了命的其他宮人。
阿唐是因忠於尚儀女官去赴的死, 旁的宮人則是因此事牽扯尚宮、尚儀兩局, 事關重大,總要有人出來擔責。兩方的女官要自保,就要推替罪羊出去。數算下來,少說也搭上了七八條命。
若沒有他們,這事也做不成。
顧清霜一語不發地抄著經, 偶有那麼一瞬恍惚里,她覺得自己寫下的字都是血紅色的。再凝神看一看寫下的經文,忽而覺得無比的可笑。
這麼多條人命債,哪裡是抄幾卷經就能洗清的?
所以, 她本也不是為了清債才抄。
「阿詩。」落了筆, 顧清霜一喚, 阿詩應聲進了屋, 她指指那兩卷經文,「供到千福寺去, 就說是給送了命的宮人們抄的。」
阿詩福身,心領神會地笑說:「奴婢知會袁大伴一聲。」
不是為了清債,便是為做給人看的了。
南宮敏上次坑了袁江一道, 袁江央她遮掩。可後來南宮敏得封是皇后開的口, 她就算沒幫上那個忙。但認真算下來, 袁江是記恨了南宮敏的,這回她將南宮敏收拾得這樣乾淨利索, 袁江多多少少也算欠了她一份人情。
為她往皇帝耳朵里送這麼幾句好話,袁江又不吃虧,自會照辦。
於是當晚皇帝再來見她時,手裡多了枚小小的圓盒。他信手遞給她后就去屏風后更衣,她將盒子擰開一嗅,見味道清涼,便問:「這許多日了,皇上還頭疼?」
「頭疼?」他在屏風后怔了一瞬,回想起來,笑答,「不疼了。」
待得換好衣裳,他坐到她身邊,拿起盒子:「給你用的。聽聞又抄了大半日的經,手又要疼了。」
顧清霜的雙頰紅起來,邊囁嚅說「哪至於呢?」邊低著頭將手伸到他面前,要他幫她上藥。
他看著她這個樣子就笑,邊搖頭邊耐心地給她上藥。藥膏塗在關節處,清涼感蔓延開,她享受著這一陣淺淡的梳妝,溫柔地靠到他肩頭,他攏住她,吻著她的額頭,溫聲問她:「近來事多,累人。你想不想出去走走,明日朕帶你出去跑一跑馬,再同去一趟溫泉?」
「好呀。」她欣然應下,眼中沁出笑來。臉頰在他肩頭蹭一蹭,心裡止不住地回味起早些時候在南宮敏院外聽到的慘叫聲。
多麼有趣。南宮敏現下那樣凄涼,他卻在這裡安然享受著另一個溫柔鄉。
她甚至感覺他是刻意來與她溫柔的,這樣他才更能將南宮敏拋之腦後,不去多想。
什麼青梅竹馬的情分都變得不再重要,也不知苦苦盼著他前去的南宮敏現下是什麼滋味。
這份思量在顧清霜心底激起了一種詭異的意趣,是以當日晚上,雖他有些疲累,無意於床笫之歡,她還是在他旁邊不老實起來。一開始他只鎖著眉頭將她抱緊,不許她亂動,一來二去之下他便也忍不住了,一把將她箍到身下,直至鬧得大汗淋漓。
每個這樣的夜晚,顧清霜都覺得痛快;可到了第二日早上,身子不爽的自也是她。
晨起梳妝時她就覺得腰背酸痛不已,強撐著去向皇后問了安,坐在步輦上都覺得疲累地要睡過去。
幸好之後的大半日都沒事,她在房裡一覺睡到晌午,草草用膳后原打算再睡一會兒,衛稟打了簾進來,壓音跟她說:「案子定了。」
顧清霜一怔:「南宮氏招了?」
「沒有。」衛稟垂眸,「南宮氏死咬著不認,但她身邊宮女招了。除了這回的事,還有……」
他忽而頓住聲,顧清霜黛眉微鎖:「什麼?」
衛稟輕輕吸了口涼氣:「說冬日裡那場疫病……也是南宮氏專門著人尋了病鼠散出去的。聽說竹嬤嬤都驚了,因是政事,供狀便直接呈到了皇上跟前。皇上大怒……」
顧清霜也倒吸了口涼氣。
沒想到。
那疫病來得突然,又不似從前一般是從京城往皇城、宮中傳,而是自皇城開始,許多人都覺得古怪。但饒是這樣,也沒人往南宮敏身上想。
幾千條毫不相干的人命搭進去,只是因為她想回宮。
顧清霜緩了一緩:「皇上怎麼說?」
「旨意還沒下來。說是皇上大發雷霆,竹嬤嬤一瞧,就讓宮人們都先退了出來,先讓皇上消消氣再說。」他說著頓了頓,又道,「倒是……南宮氏那邊,吵著鬧著說要見您。太後娘娘您是知道的,這種無關緊要的事上都不走心,就著人過來回了話,說去不去全看您的意思。」
南宮敏想見她?
顧清霜心思一轉,心中清明,不覺好笑:「還不死心呢?罷了,去瞧瞧。」
這便又著人備了步輦,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蘊福閣去。顧清霜原還想著有些話怕是不便讓太後跟前的人聽見,想了一路如何將人支開,到了院門口才知原是多慮――太後身邊的人盡已撤走,只留了兩個位份不高的宦官在院門口守著。
兩名宦官見顧清霜疑惑,就躬身回道:「她已鬧不出什麼事了,太後娘娘跟前不能總沒人伺候,竹嬤嬤便先帶了人回去。太後娘娘的意思是……若皇上遲遲不下旨,便留她在這裡自生自滅也好。」
「自生自滅?」顧清霜品了品這四個字,笑一聲,塞了兩枚金錠給二人,「二位伴伴費心了,本宮進去瞧瞧,二位伴伴先歇一歇吧。」
她說著就進了院,旁的宮人都留在了院外,阿詩與衛稟一直跟到了屋門口才停下。衛稟推開門,顧清霜邁進門檻,再往卧房那邊一拐,還沒繞過影壁,就被刺鼻的味道撲得窒息。
怪不得說「自生自滅」。
繞過影壁,她看清了屋中的情形。
遍體鱗傷的南宮敏被丟在床上,癱在那裡,毫無生機。她應是已沒什麼力氣下床了,恭桶卻擱在數步外的屏風后,可又沒有宮人會來扶她。
這樣一來……「那些」味道,再合上重傷之下的血腥氣,屋裡的味道自是要不得了。
聽到有人進屋,南宮敏動了動,掙扎要翻過身:「誰……」
顧清霜在離床邊兩步的地方停住腳,嫣然笑問:「不是你要見我?」
只一句話,她就掙扎得更厲害了。顧清霜漠然看著,看到她奮力地想撐起身,又看到她伸手摸向枕下,每一個動作都吃力得十分緩慢。
她任由她這樣費了半晌的力氣,才幽幽開口:「是想自盡,栽到我頭上,說我逼死了你?」
南宮敏的身形陡然一僵。
顧清霜無奈地嘖了了嘴,轉身坐到桌邊,看著她嘆氣:「這個時候了,還盼著皇上會記掛你呢?」
南宮敏戰慄著回過身,顧清霜玩味地睇著她蒼白如紙的臉,視線下移,又欣賞起了她手裡的那塊碎瓷片。
「你以為你在我面前死了,皇上就會對我生疑?」顧清霜以手支頤,「也不看看你值不值得我髒了手。」
「分明就是你害我!」南宮敏怒然,「什麼迷心丸!我沒用過!是你……必定是你!」
顧清霜勾唇,勾出一抹美妙的笑意:「迷心丸,你們如國的好東西。一顆搭以熱水、熱酒服下,可助人歡好,然晨起醒來記不住事;而若以冷水、冷酒服下,亦或一次服下兩顆,則萬般意趣都可銘記於心,只是會頭疼幾日。」
「嘖嘖。」她輕輕嘖嘴,「你與皇上成了事,尚儀局剛好就發現丟了兩顆,如今你在這裡血口噴人地怪誰?」
這個時候,她固然可以承認是自己給她下了一顆,甚至還可以告訴她自己昔日能成事,也是用了一顆。
可明明白白地承認哪有戲弄她來得有趣?也不是每個人都配死得明明白白的。
「不是我……不是我……」南宮敏激動起來,近乎失常地猛力搖著頭,「是有人害我……有人害我……!是你?不是你……不是你還能是誰……」
顧清霜欣賞著她這副樣子,悠哉哉又道:「你害過的人可不止我一個,你想想,有多少人都盼著你死?」
「你們……你們……」南宮敏緊咬薄唇,眼睛雖無神卻爭得渾圓,在那張枯槁的臉上,愈發顯得嚇人,「你們都盼著我死……」
「我反倒是最不盼著你死的了。」顧清霜笑一聲,「我原本也覺得你死了才好,一了百了。你沒了,我在皇上眼裡才不再是你的影子。可近來呢……他好像已經不把我當你的影子了,愈發愛盯著我看,待我還挺好的。」
這話於南宮敏而言,自是極為刺激。她連呼吸都急促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賤人……」
「所以我現在著實盼著你能活下去,不管活得怎麼樣,都好生活些時日才是。」
南宮敏被她說得困惑,怔怔抬頭:「為什麼……」迎上顧清霜的笑靨,她心底又抑制不住地生出恐懼,「你……你要幹什麼……你還有什麼打算?我不會合你的意的!你別做夢了!」
「我能有什麼打算?」顧清霜笑容斂去,立起身,一步步踱到她面前。南宮敏忽而驚懼無比,她走近一步,她就往後躲一分,手中的碎瓷片也落到地上。
離得夠近的時候,顧清霜捏住了她的下頜:「想等來日有本事親自下旨處死你罷了。指著男人殺你,沒趣兒。」「你……」南宮敏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看得她皺起眉頭:「何必這樣震驚?害我險些被賜死的事,你忘了?我這人很會算賬,當然要給你算個明明白白才好。」
「你……你親自下旨……」南宮敏好似漸漸地想清了這四個字意味著什麼,又再度瘋狂地要起頭來,「不可能……不可能的……哪怕我進了冷宮,也輪不到你親自下旨殺我。你……你要幹什麼?你要當皇后?你也配嗎……」
她空洞的眼中泛起血絲,變得猩紅:「你怎麼配……怎麼配入帝陵……致哥哥是我的!致哥哥是我的!」
顧清霜突然無奈至極。
這個時候了,南宮敏在乎的竟還只是這些,竟是誰會與皇帝合葬?
「我才不在乎與他合葬。」她翻了下眼睛,輕笑著搖搖頭,「別折騰了,姑且好好活著吧。再想著嫁禍別人,我怕你連全屍都留不下來。」
說完,她便懶得再理南宮敏了,自顧自轉身離開,由著南宮敏在那裡大罵:「顧氏!賤人!」
「你怎麼配入主中宮!」
「現下中宮有主……你還要殺了皇后不成!」
顧清霜由著她說,走出院門時,她聲音不輕不重地與那兩個宦官說了句:「什麼東西,還敢挑撥本宮與皇后。兩位伴伴合該教她些規矩。」
二人相視一望,無聲地欠了欠身。待她走遠,便進了院門去。
他們自會將南宮敏教得「很好」。
顧清霜坐上步輦,沒直接回望舒苑,而是去了清涼殿。因著皇帝大發雷霆的緣故,宮人都候在外頭,連袁江也退了出來。顧清霜一下步輦,袁江就迎上了前,壓著音跟她說:「娘娘,今兒是真不方便進去。要不您晚些……」
「不妨事。」顧清霜抿一抿唇,「本宮進去瞧瞧,若有什麼錯處,也不怪大伴。」
袁江面顯遲疑,踟躕再三才為顧清霜推開門。顧清霜走進外殿,見內殿的門虛掩著,走過去剛伸手一推,裡面厲聲一喝:「滾!」
她滯了滯,還是將門推了開來,邁過門檻,輕聲細語:「皇上好大的火氣。」
他陰沉的眸光抬起來,落在她面上,沉吟須臾,勉強緩和三分:「你怎麼來了。」
「南宮氏要見臣妾,臣妾便去了蘊福閣,剛從那裡出來。」她說。
他的面色頓時更黯,她低著頭行上前,他不看她,目光落在案頭:「她說什麼了?」
她一時安靜,抿了抿唇,聲音里滲出些許委屈:「臣妾去了才知道,她竟是那樣恨臣妾。咒罵不止,還疑是臣妾害她。」
她這般說完,便聞他一聲冷笑:「這惡婦,還當人人都與她一樣?」
「就是……」她擰著眉頭,不動聲色地打量他的神情,「臣妾連娘家都沒有,孤零零一個人,哪裡有本事著人去尋什麼染了疫的病鼠?哪裡有本事讓人這樣在皇城裡興風作浪……」
她必要他牢牢記得南宮敏做的這些惡事。他牢牢記得南宮敏為了回宮連這樣喪盡天良的事都做得出來,才會更覺得她用那迷心丸也不稀奇。
這樣,他才不會反過來去疑迷心丸的事或許別有隱情。
帝王多疑,但免去這份疑總也是有辦法的。
她委委屈屈地扯住他的衣袖,泫然欲滴:「宮裡人多口雜,皇上知曉臣妾沒有那樣的本事,臣妾卻怕眾口鑠金,指不準日後傳成什麼樣。事情又是太後娘娘那邊在查,太後娘娘一貫嚴厲,萬一疑了臣妾……」她神情苦惱,屈膝跪地,「求皇上必要為臣妾辯解幾句。」
他的惱意一時被她的乞求衝散了些許,邊將她扶起攬至膝頭,邊寬慰她:「母后心裡清楚,不會信那樣的話,你不必擔心。」
「好。」她重重地點一點頭,臉對臉地與他一吻。轉而狡黠一笑,「皇上心情可好些了?」
他陡然意識到她原是在故意打岔,嗤地笑出來,擰著眉拍她的額頭:「小尼姑這麼多鬼心思,朕用得著你哄?」
「臣妾不來,確實沒人將皇上哄好了呀。」她笑眼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忽而又往前一湊,將他摟住,下頜抵在他肩上,「皇上別生氣了。天下這樣大,後宮人也不少,惡人總是有的,惡事便也難免。皇上為了這樣的人和事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實在是不值得。」
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著她的後背,沉沉長嘆:「幾千條人命……」
「人死不能復生。」顧清霜輕輕道,「皇上再氣,事情也已然如此了。若借著火氣再料理別的政務,指不準還要有其他事情鬧出來,不如早些放寬心才好。」
蕭致閉上眼,緩了兩息:「朕知道。」
之後的一下午,他姑且放下了政事,由著自己讀了些閑書緩和心情。到晚上用膳時,顧清霜勸他將幾位皇子公主叫來一道用膳,他也聽了。
大大小小五個孩子一進殿,殿里就輕鬆了不少。大公主與皇長子、皇次子年長一些,已會察言觀色,覺出父皇心情好似不佳,各個都很乖巧。陶陶與予顯卻還是傻開心的歲數,陶陶見了他就非要他抱,予顯則在殿里到處找新鮮東西玩。他倒也能打起精神,耐著性子陪兩個孩子。
如此直至臨就寢前,他才讓乳母將幾個孩子帶回去。顧清霜目送孩子們離開,柔情似水地又與他膩了一會兒,輕道:「臣妾先去沐浴更衣。」
「嗯。」他點了下頭,她起身往殿外去。步出寢殿之間,恰有個宦官疾步入殿,她腳下頓了一頓,很快就聽那宦官稟話說:「皇上,南宮氏好像……瘋了。」
「什麼?」他的聲音聽來有些意外。
顧清霜兀自笑笑,不再多聽,搭著阿詩的手往湯室去。
寢殿之中陷入一片沉默,但這沉默並未持續太久,皇帝就開了口:「這就送回宮去,打入冷宮吧。」
那宦官一躬身:「諾。」
言畢剛要告退去辦,又聽皇帝說:「還有。」
宦官頓住腳,靜聽吩咐,皇帝的眼皮都沒再抬一下:「與南宮敏有關的一應物件,絹綢字畫也好,瓷器玉器也罷,拿出去毀了。」
那宦官又應了一聲:「諾。」
於是次日一早,南宮敏便被押出了行宮。她受了重傷,已行動不便,但瘋起來叫嚷聲卻大,直鬧得半個後宮都聽見了。
哭聲、笑聲、喊聲、罵聲,什麼都有,其中更不乏一聲聲對皇帝的呼喊。途經望舒苑時,采雙正陪顧清霜做著綉活,聞聲望了望外頭,又轉回頭來,問顧清霜:「娘娘這兒離清涼殿不遠,她這麼喊,也不知皇上會不會聽見。」
「聽見就聽見吧。」顧清霜無甚情緒,「她連日來的那些慘叫,你當皇上真能半點都不知道么?」
就算沒聽見,也總能想得到的。可絕了情就是絕了情,帝王的心硬起來,那就沒什麼可指望的了。
到了晚上,蘊福閣那邊飄起黑煙。嬪妃們聽說是在燒東西,還聽說宮中也燒了起來,是奉旨燒的,有關南宮敏的東西一點也不許留。燒不悔的就砸了,砸不碎的便埋到地下,總之宮裡日後不能再見。
自此之後,宮裡就乾淨得彷彿從來沒有過這個人了。
一時間,自是有人歡喜也有人唏噓。日子就這樣慢慢地入了冬,臘月里,庄太妃病重的消息傳進宮來,卻擋不住新年的喜氣。
顧清霜聽說,太後為此專門趕回京中探望過庄太妃,皇帝也抽空去過一次。太醫三番五次地去會診,庄太妃卻就是不見好。
皇后說起這事就嘆氣:「太後娘娘說,庄太妃只求南宮氏能回到跟前,可這怎麼行?況且人已瘋了,即便真放回去,是對庄太妃的病更好還是更不好,也說不準。」
滿宮嬪妃自是紛紛稱是,沒人會想讓南宮敏再次有命出宮的。哪怕她已瘋了、哪怕庄太妃可能熬不過這一關也不行。
日子這麼一晃,就到了小年。往年的這個時候大家都在宮中,這回為了皇后能安心養胎,至今都沒回去,小年便也都在行宮裡過,反倒多了幾分自在的喜慶。
嵐妃不知哪來的興緻,早了好幾日就呼朋引伴的說要一起包餃子解悶兒,後來不知怎的讓皇后聽說了,索性將眾人都傳到了淑寧園去,光是餃子餡都備了二十餘種,隨她們包著玩。
行宮裡這樣的一團和氣,便襯得正養病的人格外凄涼。
盈蘭倚在茶榻上,身上的被子蓋得厚實,望著窗子怔怔出神。
從南宮氏被廢,她就也跟著失了寵。皇上好似突然將她這個人忘了個乾淨,連清涼殿也不許她進了。
她知道,這是遷怒。她的底細被查出來,皇上嫌她從前是南宮氏身邊的人,便不願要她了。
這原也沒什麼,她自認賤命一條,從不覺得自己能長寵不衰。
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顧清霜還得意著。
她永遠都記得南宮氏跟她說過的話:「顧氏那樣與我針鋒相對,你姐姐為了護我……便被宮正司的人折磨死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南宮氏哭得喘不上氣。
「那些人……那些人連個全屍也不肯給她留,聽說是收了顧氏的好處。」
可她姐姐,說到底也不過是跟在南宮氏身邊辦差而已,能礙著顧氏多少事?
這女人怎能如此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