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宮闕有佳人> 宮裡宮外(「是我不好,我沒護住你姐...)

宮裡宮外(「是我不好,我沒護住你姐...)

  又將今日新認的幾個字讀了一遍,  顧清霜在沈h額頭上輕輕一吻:「h兒真聰明,吃些東西吧!」

  「嗯!」沈h笑吟吟地點頭,接著就下意識地往門口張望,  找尋送點心的宮人。這一望自就望見了靜立在門口的皇帝,歪頭看一看,  又仰起臉來,  奶聲奶氣地問顧清霜,「柔嬪娘子,那是誰呀?」

  顧清霜的視線原還在那幾頁教她識字的紙上,聽言「嗯?」了一聲才回神抬眼。

  短暫地怔了一瞬,她連忙起身,  深福見禮:「皇上萬安。」

  宮中禮數沈h也是學過的,知道了來者是誰,也像模像樣地拜了下去。

  眼前的情境讓蕭致忽而覺得壓在心頭數日的陰霾散了一點,他笑了笑,  踱過去,  邊扶顧清霜邊問:「誰家的孩子?」

  顧清霜起身前沒忘拉沈h一把,  待沈h站穩了,  她才笑道:「沈太醫的小侄女。他念臣妾救了他一命,帶她一道進來謝恩,  臣妾看著實在喜歡,就央他將人留了下來。」

  說著她睃了眼阿詩,阿詩即刻會意,  上前帶沈h出去。沈h乖巧地又朝皇帝福了福才走,  蕭致眼中多了些複雜的情緒,  沉默了會兒,嘆氣溫聲說:「宮裡也有一位公主兩位皇子。你若心裡不暢快,  可去看看他們。」

  「哪有什麼不暢快的。」她好似被看穿心事,窘迫地呢喃了句。抬眸再看看他,眼底生出幾分心疼,「皇上清減了。」

  這話倒不虛。他身形原本英挺,這些時日沒見,看著倒有些偏瘦了。臉色也略微發白,神情比先前黯淡了些,可見打擊不小。

  聽她這樣說,他露出苦笑,搖頭落座:「是朕糊塗。」

  「不能這樣講。」她坐到他身邊,雙手攥住他的手,「誠心相待又為情所傷,不過是遇人不淑罷了。合該是騙人那一方的錯處,怎能怪到心誠的這一方頭上。」

  這樣設身處地又想得通透的措辭,聽來便像她是經歷過這樣的事。他不必多想,也就懂了:「觀文侯對你……」顧清霜低一低眼帘,毫無隱瞞之色:「是,皇上今日所受的傷,臣妾也嘗過。與他斷了瓜葛,便當是割去了一塊腐肉,疼是疼的,卻是對自己好。再說……路總是要往前走的,臣妾若一直為那等不值得的人掛著心,遇到值得的人的時候,怕是倒要錯過了。」

  說到「值得的人」的時候,她雙頰紅起來,一直紅到耳際。

  蕭致眉頭微挑,睇著她忽而笑出聲,將她一環,箍在懷裡:「小尼姑說幾句好聽的話還這樣含蓄,大大方方誇朕幾句又不少塊肉。」

  「皇上……」她局促地推他,猛一使力,從他懷裡閃開。

  她趁機立起身,死死低著頭說了句:「臣妾給皇上煲了湯,先去端來,皇上嘗嘗看!」

  說罷她就跑了,舉動里大有幾分數日不見帶來的生分,又酸中帶甜,莫名愜意。

  更要緊的是,她著實不知他今日會來。煲湯之事他只消細想一分,就會知道她怕是日日都為他備了湯的,只是他不曾來喝過,個中情愫盡可細品。

  她也的的確確是每日都為他燉了一道湯的。真情雖沒有,添點假意卻不難,練練廚藝打發時間也挺好。再說,他不來,那湯也並不浪費。阿詩、沈h、衛稟、小祿子,她賞給誰誰都高興。

  之後的大半日,擷秀閣里一片柔情。他看奏章,她就在旁邊給他研墨,自己也抄些經文。等他忙完了,她的經還差一小段,他閑來無事就剝了個橘子,一片片餵給她吃。

  這樣的愜意她曾經真心享受過。那時賀清晏嘗嘗賴在她房裡,兩個人就算無事可做,只看著對方也能看一下午。

  那些往事,一回首就痛。放在回憶里,倒還不如現下這樣徹頭徹尾的虛情假意來得美好。

  待得那一小段經抄完,他手裡的橘子也只剩了最後一片,送進她口中,她被甜得一笑:「這個好甜。」

  「新送進來的貢橘。」他也含著笑,「你若喜歡,讓人多送些過來。」

  說著他便喚了袁江,吩咐他讓尚食局每日送貢橘過來給她。她欣然謝恩,好似沒注意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黯淡,自也不會多提那抹黯淡背後的緣故。 .

  宮外的宅院里,思蓮將橘子細緻剝好、盡量除了白絲,才盛在碟子里端進屋。

  南宮敏坐在榻桌邊坐著綉活,掃了眼橘子,臉上沒什麼意趣:「擱著吧。」「……娘子。」思蓮聲音輕輕的,好像唯恐傷了什麼,小心勸她,「您嘗嘗吧,太妃說是您愛吃的貢橘。」

  南宮敏眼底稍稍一顫,手上的針線也停了一息,接著,卻又繼續綉了下去。

  思蓮後悔了,覺得那句話還不如不說。

  她知道,打從南宮敏來大恆的那一年起,就愛吃這貢橘。皇帝心裡有數,每年送來的貢橘里都有大半給她留著。

  今年她受封進宮,皇帝更是早早地就記掛起了這事,還專門差人出去問過,就為讓這些橘子能早些送進來。

  如今,橘子是送來了,她卻落到了今日這步,自不免睹物思人。

  思蓮恨自己說錯了話,再看看她,又實在不想她這樣日復一日只盯著針線過活,略作思忖,還是再尋了話:「娘子,盈蘭探親回來了。」

  南宮敏忽而眼睛一亮,看了她一眼,就將綉活放下了:「叫她來。」

  她身邊的幾個有頭臉的大宮女,都是她去千福寺那年庄太妃撥給她的。其中思蘭最會理事,便成了掌事宮女,另幾個也都隨著她改了名字。

  但其實思蘭還有個親妹妹,便是盈蘭。盈蘭原本也是要指給她的,但她那時滿心都是致哥哥,便嫌盈蘭生得太美,怕惹出事來,尋了個由頭沒有帶走。

  直至在宮裡頭出了事,她在珍容殿里孤立無援,才突然覺得自己真該帶上這樣一個幫手。

  不過片刻,盈蘭便跟著思蓮進了屋來。她已聽說了思蘭殞命的事,進來時眼眶紅紅的。

  南宮敏沒等她下拜見禮,就一把攥住了她的雙手:「是我不好,我沒護住你姐姐……」說話間一聲嗚咽出喉,主僕兩個就哭成了一團。 .

  九月末,天又更冷了一層。金黃的葉子鋪天蓋地地落下來,鋪在宮道上,與紅牆綠瓦相映成趣。

  這些日子,貴妃存在過的痕迹愈發淡去,宮裡頭顯得更「正常」了些。

  從前就曾寵冠六宮的晴妃再度成了頭一號得寵的人物,顧清霜其實也能與她打個平手,只是算上資歷與位份,就遜色了兩分。

  這樣的風光,晴妃實在是已失去很久了。如今失而復得,倒比從前覺得更讓人心曠神怡。

  午後無事的時候,晴妃倚在貴妃榻上小歇,殿里淡雅的熏香繚繞,靈巧的侍婢跪在床邊給她按著腿。

  明嬪坐在幾步開外的椅子上看著她這享受的樣子,掩唇笑說:「論風光,還是姐姐風光。柔嬪左不過是一時合了皇上的意,跟南宮氏一路貨色,比表姐差得遠呢。」

  驀地聽到「柔嬪」兩個字,晴妃禁不住地蹙了下眉頭,嫌她煞風景。

  明嬪卻沒看見她的神情,自顧自地還在說:「說起來,柔嬪也是臉皮夠厚。早些時候憑著南宮氏進宮,一口一個表姐叫得比什麼都親近。如今南宮氏都不成了,她倒還有臉在這兒坐享榮華,也不記得她那表姐了。」

  「這種話就不必說了。」晴妃緊鎖著眉,「南宮氏害了她的孩子,翻臉也是自然的事,什麼姐妹情分能比皇嗣安穩更要緊么?」

  「這倒也是。」明嬪輕嘖一聲,晴妃實在不願聽她再多說這些,撐身坐起來:「有些日子沒去向太后問安了,我去頤寧宮一趟,你去不去?」

  明嬪實是剛從太后那裡問安回來,聞言自然不想再跑一趟,就起身施禮:「臣妾再剛去過,先告退了。」

  晴妃點點頭,搭著宮女的手,慵懶地坐到妝台前去梳妝,待得梳妝妥當,就當真往頤寧宮那邊去了。

  她近來都對太后格外敬重,問安問得殷勤,有時還要在頤寧宮裡侍奉上一兩個時辰。但這其實為的不是太后,而是去太后的頤寧宮便要經過太妃們所住寧壽宮,有兩位皇子養在裡頭呢。

  晴妃知道,皇上對皇子們的去處很是謹慎,也不願有人打這些算盤。她從前亦不願去想這些,左右她還年輕,何必去圖謀別人的孩子?還是等來自己的孩子才最好。

  但今年,眼看著南宮氏與柔嬪顧氏先後有孕、又先後失了孩子,她有些急了,也有些怕了。哪怕後來得知南宮氏的孩子是假的,也並沒有什麼影響,那些日子她總歸是明裡暗裡地瞧見了,宮裡有多少人不願她們的孩子平安降生,她自己甚至也是其中之一。

  宮裡頭,永遠都是越得寵越招人恨。和、寧兩位容華能平安誕育皇長子與皇次子,一是因皇上一早就說了皇子要交給太妃去帶,二也是因皇上眼裡根本沒她們這兩號人。

  想清楚這些,晴妃突然就不盼著自己有孩子了。以她今時今日的身份與寵愛,懷上孩子多半也兇險難免,還不如攬一個現成的到膝下,就算不能攬到膝下,能與她親近也很好。

  若打這個算盤,那便宜早不宜遲了。長子好過次子,次子好過更往後的。

  是以顧清霜從頤寧宮退出來時,便正好看見晴妃邁進寧壽宮宮門,她不自覺地看了眼阿詩,阿詩小聲說:「常見的事,宮裡誰不盼著膝下有個皇子呢?」

  顧清霜點點頭:「我知道。」

  宮裡頭,自是膝下有子的更可一爭高位。不說聖眷正濃的晴妃,就是一貫避世的嵐妃也知曉個中厲害。前些日子皇帝說她若心裡難過,可常來看看皇長子與皇次子,她一次都沒來過,嵐妃還有些替她著急。

  但她,的的確確是不想多碰皇長子與皇次子的。皇帝明顯不想讓人圖謀這兩個孩子,她就寧可不碰,否則且不說事情到了有心之人口中會變成什麼樣,單是皇長子和皇次子若突然出了什麼閃失,她也說不清楚。

  顧清霜便無意多理會這些,徑自上了步輦,回歲朝宮去。

  待得她離開,另一道身影出現在了側邊宮道的陰影里,遙遙看著寧壽宮的方向。

  是和容華,皇長子的生母。

  自皇長子降生,她就沒見過他幾面。她知道自己出身低微,寧可這孩子對她沒情分,也不願因為自己的緣故阻礙了這孩子的前程。

  可現下,似是有人打上她孩子的算盤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