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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心維持(這般憂思,自然只能是為他...)

  敏妃說完,就不再多想這事了。昨日冊禮本就疲累,晚上又是一番早已等了多時的雲翻雨覆。正因等了太久,兩個人不免都迷醉得緊,就放縱起來,忘了節制,她現下正累得緊。

  她便在貴妃榻上躺下來,闔上眼,思蘭頗有眼力地上前,為她揉起了太陽穴。

  敏妃就睡了過去,睡得昏昏沉沉,再睜眼時連午膳的時間都過了。好在芳信宮有小廚房,不必守著尚食局那邊備膳的時辰用膳,她開口點了幾道自己愛吃的菜肴,隨意地用了一些,也就是剛著人將菜撤下去,思蘭打簾進了屋:「娘娘,顧賢儀來問安了。」

  敏妃秀眉微蹙,口吻淡淡:「就說我累了,沒力氣見人。告訴她都是自家姐妹,不用這樣多禮,早些歇息吧。」

  思蘭福身,應了聲諾。剛欲告退,敏妃又說:「去尋些上好的傷葯來,一會兒你親自帶著人過去,賞給顧賢儀罰了的那兩個。」

  便是指小良子與白蕊了。他二人雖是顧氏身邊的人,但敏妃是芳信宮主位,芳信宮中一應宮人她都有權去管。思蘭聽得心中一喜,高興自家娘娘能這樣立威,更盼著她能趕緊將顧氏那個狐狸精壓住,眉開眼笑地福身:「諾。娘娘放心,奴婢必尋頂好的葯來。」

  於是,候在殿外的顧清霜便被客客氣氣地打發回去了。她原也覺得多半會是這樣,哪怕敏妃在她入宮之事上出過力,也不過是做給皇上看的,私下裡,敏妃不會想多見她。

  她就安安心心地回了碧玉閣,沒事情干,便又找了本經來打發時間。也就是阿詩剛在旁研好墨的時候,衛稟就進了屋來,臉色不太好看:「娘子。」

  顧清霜抬眸:「怎麼了?說。」

  「敏妃娘娘那邊……給小良子和白蕊賜了葯。臣瞧他們本不是打商量的樣子,也不好攔,您看這葯……」

  阿詩鎖眉看過去:「娘子昨日不就說清楚了?那邊要噓寒問暖就由著她,不必管。」

  「是,這臣記得。」衛稟眉頭皺得更緊,「可那葯也太好了。總共三兩種,裡頭有一種臣見過,是兩年前大公主不慎磕傷了額角用的那種。後來您也知道,那麼深的一道傷,硬是一丁點疤痕都沒留下。這葯原就難制難得,臣只怕是……是敏妃娘娘跟皇上說了什麼。」

  顧清霜聽到一半就提筆蘸墨,自顧自地抄起了經。等他說完,就搖搖頭:「敏妃昨日才冊封,這兩日正是溫存的時候,不會傻到在皇上跟前提這些雞毛蒜皮來掃興。」

  衛稟聽得鬆了口氣,緩出笑容:「這倒也是……還是娘子思慮周全。」

  「不過。」顧清霜輕笑,「想讓事情拐個彎飄到皇上耳中,原也不太難。」

  衛稟神情凝滯:「這……」

  顧清霜繼續往下抄著,語氣悠哉輕飄:「若你在御前當差,見到敏妃身邊的過來討要上好的傷葯,你敢不敢全然不與皇上提起?」

  「自是不敢……」衛稟怔然恍悟,頓顯驚慌,「那豈不是壞了?」

  要知道,顧賢儀是剛從廟裡出來的主兒,從前吃齋念佛。如今一進宮就打壞了人,落到聖上耳中,不知要怎麼想。

  顧清霜只說:「我敢打,就不怕讓皇上知道。那葯且給他們用著吧,頂好的東西,別浪費了。」

  衛稟啞笑:「他們恐怕也不敢用。宮裡頭彎繞多,他們也怕著了旁人的道。」

  顧清霜隨意地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麼,低頭抄經。她只是覺得南宮敏不至於為了讓她坐實惡毒的罪名在那葯里動什麼手腳,所以好好的葯不用白不用。

  至於衛稟所言,則只能道一聲「但願吧」。

  宮裡頭彎繞是多,尚儀女官著意給她挑選出來的宮人應該多少都心裡有數。只是,人的愛恨有時來得也實在是快,她事出權宜打了那兩個,總歸不得不多加提防。

  說起來……賀清晏做了那樣的事,倒似乎對她仍無半分防備,只是愧疚有加。男人啊,陷在自認為深情的心思里,總是最能自欺欺人的。

  望著窗外的花枝輕嘆了聲,顧清霜便按下心神,不再多想了。她安安心心地抄了一整日經,晚上用過膳,喚來阿詩。

  阿詩已依她的吩咐在院門口小心地盯了多時,進屋就稟話:「皇上已半個時辰前就已到敏妃那裡了。」

  顧清霜的點點頭:「幫我理一理髮髻吧。」

  「娘子要過去?」阿詩一怔,面顯猶豫,「縱使可以打著見敏妃的名義去,是不是也太刻意了?」

  「我非要進去才會刻意。」顧清霜邊說邊坐到妝台前。今晚,她其實沒打算真去見任何人,不論是皇帝還是敏妃。

  銅鏡中,阿詩又是一副雨里霧裡的模樣了。顧清霜不打算再細解釋,這傻丫頭近來長進不少,她便更願意讓她自己去瞧去悟,好過直接說給她聽。 .

  敏妃所住的珍容殿里,當下正是一片歲月靜好的模樣。

  皇帝與敏妃用完膳在殿後的園子里散了會兒步,正值春光大好之時,夕陽映照百花,染開一片溫馨。一眾宮人都很識趣,無人上前攪擾,只遠遠守著。與敏妃最親近的幾個宮女心裡都高興,只覺得這一幕能這般出現,便不枉自家娘娘的幾載清修。

  俄而忽有一宦官自前頭過來,行至院門前,就被思蘭擋了去路:「什麼事?」思蘭問他。

  那宦官道:「思蘭姐姐,顧賢儀在外求見。」

  「這個時候?」思蘭眉心微跳,眼眸一轉,即道,「你別管了,我去稟娘娘一聲。」

  那宦官就告了退,思蘭冷冷地睃一眼正殿方向,就朝敏妃與皇帝所在的涼亭走去。

  思蘭心裡想得明白,顧賢儀,決計就是個妖精!白日里來問安時娘娘就說了不見她,這會子又過來,無非就是想到皇上跟前晃唄!

  這點伎倆玩給誰看?做夢去吧!她不僅要將人擋了,還要把她那點算計全推到皇上跟前去,免得她日後再礙娘娘的眼。

  涼亭里,敏妃瞧見思蘭往這邊走,目光就不自覺地飄過去了。待她走近,敏妃便問:「怎麼了?」

  思蘭低著頭蹙著眉:「外殿候命的小何適才來稟話,說顧賢儀在外求見呢。」

  敏妃眉心微皺,只說:「時辰太晚了,有什麼事,讓她明日再說吧。」

  說罷她便又要與皇帝講話,思蘭卻並未就此告退,立在那兒道:「要不……娘娘還是先見見她吧。」

  敏妃再度看過去,蕭致不由也瞧了她一眼:「怎麼了?」

  似是未料及會被皇帝問話,思蘭滯了滯,福身:「回皇上,顧賢儀今日下午便來問過安的,娘娘那時便告訴她累了、歇下了,她偏這個時候又來……」

  思蘭說及此處,目光怯怯地在皇帝面上劃了一下,欲言又止之色浮於面上,終是只生硬道:「奴婢就覺得……娘娘不妨先見她一見。」

  下一句,聲音更低得彷彿呢喃自語:「也免得賢儀娘子拿身邊的宮人出氣了。」

  不敬之言一個字也沒有,個中意味又都表露得明明白白。敏妃心下滿意,風輕雲淡地喝了口茶,臉上板起來:「你又在胡想什麼,退下。」

  思蘭大是不甘的樣子:「娘娘……」

  耳邊嗤地一聲輕響,敏妃側首去看,皇帝笑起來。

  一雙笑眼溫和地落在她面上,他伸手指指思蘭:「你身邊的人,防朕的後宮跟防賊一樣。」

  敏妃頓時面紅耳赤,下意識地捂了下臉,又繃住了,再度斥罵思蘭:「總這樣沒規沒矩,快退下!」

  思蘭見皇帝顯已聽明白個中伎倆,便不多說了,匆匆福身告退。敏妃雙頰依舊紅撲撲的,抬頭望一望皇帝,牽住他的手:「致哥哥別怪她,她是打小就跟著我的,總為我記掛。心思又細,這才想得多。」

  蕭致輕鬆而笑:「朕知道。」

  他伸臂攬住她,她就含著千般柔情倚到了他懷裡。原還想順著思蘭的話提一提顧氏責打宮人之事,現在想想,倒也罷了。

  正是柔情蜜意之時,何必去提旁人。況且,她也不想做那等在他面前亂嚼舌根的人。顧氏那點雞毛蒜皮的事,改日再借宮人的口往他耳朵里添幾句便是了。

  是夜,芙蓉帳暖,再度春宵。六宮是何心思此刻皆不要緊,有人失意自也有人得意。

  翌日,皇帝照例是寅時末刻起床,盥洗更衣后便要去上朝。在他臨離開前,敏妃倚靠在他胸口上,未言一字卻道緊溫存。

  「朕要遲了。」蕭致低笑,手撫過她的臉頰,「晚些再來看你。」

  敏妃點點頭,鬆開環住他的雙臂,福身恭送。

  聖駕離殿,一眾宮人洋洋洒洒地跟著。步出珍容殿外的院門,就見有人在三兩丈外的樹后焦急踱步,兜兜轉轉,似有什麼為難事。

  蕭致不禁多看了一眼,初覺陌生,在她轉過身再往另一側走時,忽而認出是誰。

  原來她褪去僧衣梳妝打扮起來是這個樣子。明眸皓齒,溫雅清秀。

  他一時恍惚,她踱了幾步,緊鎖著眉再轉身時也注意到了他,愣了一愣,匆忙見禮:「皇上聖安。」

  蕭致定了定心:「免了。」不覺間踱上前幾步,看看她,又看看身後幾步外的殿門,「來見敏妃?」

  「是。」顧清霜垂著首,神情恭肅的樣子一如從前修佛時。頓了一頓,方才那股子焦灼為難又浮上來。

  她偷掃一眼皇帝的臉色,猶疑不定地探問:「表姐是不是……生臣妾的氣了?」

  他端是一怔,顯然沒料到她口中真會說出「表姐」這樣的稱呼,繼而不覺皺眉:「何出此言?」

  顧清霜面生懊悔,嘆息福身:「是臣妾那日急得心慌了……宮裡人胡亂議論,臣妾身邊的人也多了幾句嘴,對錶姐多有不敬之言。臣妾想著自己的『身世』,怕他們這般亂講於皇上無益,亦怕他們毀了表姐清譽……只得先行罰過。」

  「昨晚聽聞表姐專門賜了葯給他們,才驚覺表姐修佛時日久了,怕見不得這些,恐要誤會臣妾行事狠毒,想快些與表姐解釋一二。」

  她一邊說,一邊不住地下意識去瞧他身後的那一眾宮人,好像那一聲聲「表姐」都是專門說給他們聽的,她是在用心良苦地維持他降下來的旨意。

  她在他面前低眉順眼地立著,離得這樣近,他除卻看見她滿面的愁緒,也很難不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烏青。

  那是青黛輕掃出來的顏色,只用了一點點,掩在脂粉下,就像徹夜難眠留下的痕迹。

  而她,與那位「表姐」實際上是沒什麼情誼的,他最是清楚不過。這般憂思,自然只能是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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