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美人夫君
雲念念的脖子火辣辣的疼,睜開眼睛,眼前一片紅。
紅床紅被紅布單,入眼是金線繡的雙喜,富麗堂皇的雕花床,頂上繪著百子送福鴛鴦戲水圖,屋中央雅致的烏金香爐吐著煙,煙薄味甜不刺鼻。
她的身旁躺著一個男人,一身紅裝,漆黑的長發散在玉枕上,膚皎如玉,眉目如畫,容貌矜貴,清清冷冷睡著,籠在薄霧輕煙裏,瞧起來有一種不真切的好看,即便是熟睡著,也氣質卓絕,不染人間塵。
安安靜靜,一動不動,仿佛植物人的美男子。
回過神,雲念念驚坐起:“這什麽情況?!”
她一出聲,門外就有了動靜:“少夫人,你醒了?”
“——少夫人醒了,快去叫喜娘們進來成禮了!”
雲念念:“……少夫人?”誰,她嗎?
雲念念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才發覺她腦袋上壓著一頂沉甸甸的鳳冠,身上穿著深紅嫁衣,肩上掛著花紋繁複的霞帔,下方還垂著分量十足的金玉墜子。
雲念念抬起袖,看見衣袖上霞帔上,都有金絲線繡著一個“樓”字,張狂瀟灑。
看到這個樓字,雲念念腦海裏記起了一段描述:
“一兩銀一寸的金絲線,在每一件衣服上繡出一個樓字,普之下,也隻有樓家能這般豪氣了。”
雲念念驚圓了眼,又轉身看床上一動不動昏睡著的美男子,確定了自己身在何處。
雲念念拍床道:“我穿書了?!”
她睡前看了本書,叫《霸愛寵妻三千年》,是個打著修仙旗號的瑪麗蘇狗血白文,主要講一個相貌傾城,引無數才子競折腰的白蓮花女主雲妙音,在仙人的指點下,俘獲皇子歡心,助男主登基稱帝,她穩坐皇後之位的故事。故事結局,帝後二人吃了仙人送的仙丹,長生不老,快活統治了人間三千年,可謂是混雜了瑪麗蘇和修仙熱門元素的大雜燴之作。
但,這跟她無關,因為她穿的,是這本書的女配。
這本書有個和雲念念同名同姓的女配,就是用來惡心讀者的,行事十分惡俗,下場十分淒慘。女配是白蓮花女主的姐姐,長相妖豔,胸大無腦又喜賣弄,見男人就貼,尤其喜好搶女主的男人,後因擠胸露腿試圖勾引男主,踩了雷,被女主設計嫁給了皇商樓家的長子——活死人樓清晝。
樓清晝抱病在床常年昏睡,不能人事,女配婚後空虛寂寞,於是勾搭上了書中最猥瑣的男配,有了身孕後,勒死了自己的植物人夫君樓清晝,囂張跋扈挺著肚子逼樓家家主分家給錢,活活氣死了樓家老太君。最後,樓清晝的雙胞胎弟弟為給祖母和長兄報仇,將這萬人嫌的女配釘入夜香桶推入河中,溺死了。
看書時,雲念念就極其厭煩這種為襯托女主,強行拉低智商的無腦工具人女配,沒想到放下書再一睜眼,自己就穿成了她。
雲念念:“……我感謝您八輩祖宗!!”
原文中,樓家為常年臥病在床的活死人長子尋八字相配的姑娘,女主趁此機會,把動了手腳的女配的生辰八字送了出去,被樓家挑中,火速下了聘禮來接親,女配自然是不肯嫁給一個活死人的,她出嫁前一哭二鬧三上吊,吊暈了自己,被塞進花轎裏抬進了樓家。
雲念念摸著脖子上的紅印……看來原主那一鬧,已成功吊死了自己,這才讓她這個異世來的同名同姓人,莫名其妙的在新婚之夜穿了進來。
書中並未詳細描寫女配的大婚之夜,隻寥寥幾句,樓家規矩大禮法奇,要女配與這活死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行些奇奇怪怪的儀式,女配深感侮辱,加之這活死人夫君再好看也是“中看不中用”的主,故而從新婚之夜起,女配就恨上了他,一直稱他為廢物,甚至還暗中虐打她的這個美人夫君。
對此,雲念念望著床上這漂亮的男人,嘖聲表示:“這頂配的好夫君,竟然還被嫌棄虐待,真是可憐……”
女配傻,所以嫌棄樓清晝,她可不傻,她的這個夫君,家裏有錢,他自己也漂亮幹淨省心,不亂跑不掉毛不家暴不酗酒,還不必她盡妻子的義務,相當於穿來後,直接白送了她一尊漂亮可靠的財神!
雖然雲念念還沒搞清楚自己為什麽會穿來,但在找到回去的方法之前,她需以樓家少夫人的身份留在這裏,所以這個漂亮財神樓清晝,她要好好供著才是。
外麵響起紛雜的腳步聲,門吱呀一聲推開,進來了幾個穿著華麗的嬤嬤:“太好了,吉時不能耽誤,少夫人醒的正是時候,快請少夫人喜床上坐!”
幾個嬤嬤七手八腳把雲念念按坐在床上,摘了她頭上的金花八寶鳳冠,放在桌上,沉甸甸咣了一聲,紅燭映著金鳳冠,金光閃的雲念念眯了眯眼。
她還沒搞清狀況,又有幾個梳洗嬤嬤上前來解她的頭發,取來一截質地柔軟的纏金紅綢,在雲念念放下的頭發尾端束了一縷,撥到身前:“妥當了,可以開始了。”
雲念念想起原文中一筆帶過,令女配恨之入骨的樓家規矩,心中不免犯怵,問這些嬤嬤:“這是要做什麽?”
領頭的嬤嬤塞給雲念念一把金剪刀,笑言道:“請少夫人親取自己的一截頭發,再取大少爺的一截頭發,作結發之用。”
雲念念先是一愣,而後鬆了口氣,拿起剪刀:“原來隻是結發。”
她眼眨都不眨,一剪刀下去,剪斷自己的一縷頭發,轉過身,撥弄樓清晝的頭發。
樓清晝人美,頭發也屬極品,烏黑柔亮觸之似冰絲綢,雲念念指尖挑起一縷,黑發絲從她的掌中垂淌而下,她的心猝不及防的一顫,這便不舍得下剪刀了。
她的金剪刀比劃著,兩團金影映在她那絕美夫君的黑發上,猶豫不決。
嬤嬤們瞧了出來,笑得更是慈祥:“少夫人這是心疼了……”
“少夫人,結發禮雖是舊禮,可在樓家,卻比拜堂都重要,結發結心,從此榮辱與共,是咱樓家千百年來傳下的老規矩,禮不可廢,老爺囑托過,結發禮成,大少爺才能托付給您。”
雲念念:“行吧。”
她閉上眼,輕柔落剪,剪下樓清晝一縷黑發。
與此同時,她也在迅速回憶原書中對樓家的描寫。
沒記錯的話,原文為了彰顯女主雲妙音魅力無窮,安排了樓家的一對兒相貌英俊的雙胞胎少年,也就是樓清晝的雙胞胎弟弟做雲妙音的究極備胎,也因如此,原書中對樓家的設定很是高光。
唯一的皇商,千百年屹立不倒,可謂做到了商戶中的巔峰,文武百官俱不敢看輕。
但明明這麽大的家世,樓家的家族成員卻簡單和睦到出奇。
樓家僅有一脈,家主的母親薛老太君還健在,慈祥和藹,頗好話。家主為人豪爽風趣幽默,且鍾情不渝,隻娶了一個夫人,夫人出身江南書香門第,正經的大家閨秀,讀過書,性格溫婉淡泊,與樓家家主育有三子,長子樓清晝,和一對兒雙胞胎樓之蘭,樓之玉。
沒了,就這麽點人,什麽妾啊鶯鶯燕燕啊,通通沒有。
這雖然漏洞奇多而且不合常理,但卻讓雲念念省心許多,樓家和睦,沒有什麽勾心鬥角的人,不必她費盡心思宅鬥保身,看來自己留在樓家的這個決策是對的。
嬤嬤托來一隻精巧的金盤子,用金線分別纏好發束後,舉到雲念念眼前:“請少夫人繞同心結。”
隻會打死結的雲念念:“……高看我了。”
嬤嬤們似是猜到她不會,和氣笑道:“依少夫人的針線習慣繞個結就是了,隻要您和大少爺的這兩束頭發繞在一起不分離,這禮就算成了。”
既如此,雲念念拿起兩束頭發,不客氣地繞起了死結,可那發絲順滑,無論她如何打結,隻要她一鬆手,總要分開來。
見她不停地重複著打結,嬤嬤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領頭的嬤嬤連忙問道:“姻緣多艱,少夫人可還要一心係結,同心共渡?”
雲念念一愣:“樓家行結發禮,就為了問這句話?”
雲念念手指捏著這兩束頭發,認真起來。
今後,她是要以樓清晝明媒正娶的夫人這一身份做事,從這一點看,樓清晝是她在這裏的依靠,她在樓家一日,就應認真對他一日。
雲念念正色道:“我既然嫁來,自然是要一心一意,患難與共的。”
隻要她不搞事,不眼饞女主的男人,想來這位躺在床上的美人也沒什麽患和難要讓她與共的。
嬤嬤讚許點頭,剛要取來紅繩助雲念念溫柔係結,不料雲念念行動如風,直接將兩束頭發混成了一束,瀟灑繞了個死結,用發帶係牢了,放進了金盤中。
嬤嬤們驚駭完,迭聲好,還掩著嘴偷笑,笑得更有滋味了。
如此纏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水乳交融,真真是好兆頭,過後定要給老太君和夫人聽,讓她們也高興高興。
結發禮成,雲念念放下頭發,問道:“接下來還有什麽儀式?”
嬤嬤們笑道:“少夫人稍安,樓家洞房有三禮,一為結發,二為纏朱,三為印紅誓,全齊活了才算禮成。”
雲念念沒聽懂後兩個是做什麽用的,略一猶豫,擺手道:“算了,我也不細問了,要做什麽就做吧。”
嬤嬤拍了拍手,門外進來兩個頭臉齊整的廝,道了聲叨擾,手腳麻利地將樓清晝身上蓋的那床喜被翻開,用玉枕支起樓清晝,讓他倚坐在床頭。
樓清晝身穿深紅喜服,玉帶紮腰,玉佩垂掛,腰線流暢誘人,倚坐起來後,柔順的黑發滑落在身前,他微低著頭,纖長的睫毛垂著,臉上無悲無喜,如同一尊漂亮的玩偶。
嬤嬤微笑捧來一條繡著金絲牡丹紋,繡工精美的紅綢腰帶,抬到雲念念眼前,畢恭畢敬道:“纏朱禮——少夫人請。”
雲念念這才把目光從樓清晝身上拉回來,歪頭:“嗯?”
嬤嬤臉上掛著微笑,道:“請少夫人先為少爺寬衣解帶,結發夫妻,情深意長,理該為對方寬衣解帶,同塌而眠。”
雲念念:“……要我解他的衣帶?”
“是,請少夫人為少爺寬衣。”
雲念念伸出手,手指尖掐著那玉帶的扣,緩緩抽了開,轉頭見嬤嬤沒有喊停的意思,驚愕道:“你是,要我脫他衣服?”
嬤嬤點頭,又遞來那紅綢帶,笑道:“寬衣解帶後,請少夫人再將這條象征一生牽連的朱紅綢帶係上,意味不離不棄,與大少爺攜手渡餘生。”
雲念念驚了,這才第二禮,就進展到脫衣服了?那第三禮,豈不是要猛上?
她看向眼前宛如玩偶般精致漂亮的樓清晝,腦洞逐漸虎狼,拍了拍發燙的臉,雲念念深吸一口氣,脫去樓清晝的外衣,接過金絲紅綢腰帶,身體湊近了,將紅綢帶輕柔繞在他的腰上,剛要係結,就聽嬤嬤:“少夫人,還有你自己。”
雲念念:“我?”
她低頭看向手中的紅腰帶,已然纏在了樓清晝的腰上,還有她自己的意思,難道是要她……
“你的意思,是要我用這根紅綢帶,把我倆纏一起?”
嬤嬤答是。
還是束在腰上,這姿勢……怪不得原文女配那般惱怒。
雲念念深吸口氣,道:“那就來吧。”反正她是無所謂的,樓清晝又占不了她便宜,深究起來,也應是她占這美貌人偶的便宜。
紅綢不長,需雲念念湊近了,才能有餘下的係成結,雲念念幾乎貼在這尊睡美人身上,勉強將結給係了。
距離太近了,樓清晝身上僅剩一件月白中衣,質地柔軟輕薄,近到她能感覺到他的體溫和他清淺的呼吸,而就在此時,雲念念忽然有了種微妙的直覺——樓清晝正在靜靜注視著她。
雲念念猛地抬起頭,樓清晝仍然閉著眼,濃密的睫毛垂著,但雲念念卻瞪圓了一雙妖嬈美目,使勁盯著看。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她抬頭那瞬間,樓清晝的嘴角微微揚了一下,像是在笑。
她正看得起勁,一旁的嬤嬤喜氣洋洋道:“纏朱禮成,第三禮,行印紅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