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蜃樓,拔錨!
因為安倍晴明回歸而行動的豈止是關俊彥。
安倍晴明生前樹敵本就不少,大江山、蘆屋花開院、淩月仙姬,死後為了實現野望招惹的敵人更多。
白麵金毛九尾妖狐算頭一個,最末尾的則是奴良組。
奴良家祖孫三代曾多次阻止安倍晴明複蘇的機會,最終卻落得個白發人送黑發人,家族險些斷檔的結果,這等仇恨,哪怕是滑頭鬼這等行事無忌的妖怪,也忍不了。
從二條城歸來後,就在默默搜集安倍禦門院一係的情報。之所以沒有大舉出動,主要是因為搞事的黑手都比較能藏,和底下的嘍囉計較沒意思,
此刻,安倍晴明回歸,葵·螺旋城現世,目標明確,也就沒什麽好多想的。
沉寂百年,沒有真正發動過的妖怪大規模行軍——“百鬼夜行”重新啟動。
為首的是當然是奴良組的初代、二代、三代首領,奴良滑瓢、奴良鯉伴、奴良陸生。
之後是老、大、小三代首領的左膀右臂,親信大將。
奴良組創始時期的幾大元老:淚眼山牛鬼、雪女雪麗、一目連、鴉天狗。
奴良組巔峰時期的大將們:首無、黑田坊、青田坊、毛女郎、木魚達摩。
奴良組最新一代的新銳:雪女冰麗、鴆、三羽鴉、猩影、邪魅、河童。
再往後是奴良組威震關東,調停人類與妖怪矛盾,促使人、妖融合的主力軍,分別是牛鬼組、天狗組、達摩組、藥師組以及沒有明確統屬,純粹被奴良組的義氣、首領的個人魅力吸引而來的強者們,種類過百,總數量超過三千。
這是奴良組在短期內能調集軍力的極限,雖然轄區內妖怪過萬,但不是所有的妖怪都能有戰鬥力,還要維持各地治安,不能引發騷亂。
即便如此,依舊足夠可觀,不少見識過奴良組擴張的老家夥們紛紛感歎,天要變了。
就連統帥佛教聯合,擁有比奴良組更大,更強實力的佛教聯合都保持審慎的態度,沒有貿然以勢壓人。
因為妖怪不同於人類,更加單純,更加看重自己的命,首領一聲令下,就敢衝鋒,哪怕知道前方是地獄。
所以“百鬼夜行”才會如此地令人忌諱。
“差不多了吧。”叼著煙感,整天和煙要命的奴良滑瓢看了看時間。
“是啊,能來的都來了,剩下的要麽不想來,要麽離得太遠,趕不上,我覺得可以出發了。”
奴良鯉伴靠著走廊欄杆,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酒。
雖然死了一次,睡了近十年,可他的生活狀態和以前相比,沒多少變化,還是整天撩騷,亂晃,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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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即將到來的大戰,這對父子都沒有放在心上,又不是沒經曆過,無非是先莽,莽不過就拚命。
“真的要去嗎?如,如果是為了我的話,沒關係的,能像這樣和你重新生活在一起,我已經很滿足了。”
後院之中,一名文靜柔弱的人類女性走了出來。
沒個正型的奴良鯉伴在看到她後,收起輕浮,眼角眉梢都柔和下來。
那是她的摯愛,本以為永遠離別,再也見不到的心頭白月光,山吹乙女。
“不止是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為了父親,為了整個奴良組,有些事必須要做個了斷。”
“那至少讓陸生——”
山吹乙女看向組內唯一的未成年人,也是唯一規規矩矩站在妖怪大軍前的首領,奴良陸生。
他說:“乙女阿姨,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但是我要去,這是決意繼承奴良組的我,必須要擔負起的責任。”
山吹乙女又看向同來的另一位女性,陸生的母親奴良若菜。
那位一直都開朗陽光,樂嗬嗬的家庭主婦攤開手:“站在母親的立場,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去冒險。但孩子總會長大,雛鳥終究會離巢,我能做的隻有做好準備,送他離開,等他回來,而且,孩子的爸爸和爺爺也在呢,出問題的話……哼哼。”
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一時間,噓聲四起,奴良組的妖怪全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越輸越能損。
“二代目,你不行啊。”
“齊人之福不好享。”
“時代變了,大人。”
“你們很囉嗦,都閉嘴。”奴良鯉伴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會做的,一直以來都沒盡到父親的責任,所以會加倍努力,你們就在家裏安心等著好了,如果有人偷襲——”
“就讓他們有來無回。”
奴良若菜從懷裏抽出一把手槍,熟練地子彈上膛。
山吹乙女沒有說話,渾身上下洋溢著的妖力卻足以說明一切。
被羽衣狐俯身一次,還是留下了一些好處,被妖力強化過的身體和關俊彥這種怪物當然沒法比,但比普通人強出很多。
且由於羽衣狐靈魂的缺失,有不少妖力和記憶都被山水乙女繼承下來,現在的乙女單看數值足以媲美普通大妖。
兩女不同的反應,也說明兩女風格的不同。
奴良若菜接受力超強,無論是當JK,還是當幫派(奴良組)老大的女人,都能完美代入角色。任何一個見過奴良若菜的人,都沒法想象這女人常年在身上藏武器,以備不時之需,明明隻是個普通人。
山吹乙女外表柔弱,其實骨子裏意外的執拗,認準的事,都不會改變。不然當年也不會因為生不出孩子就悄悄離開奴良組,躲了奴良鯉伴這麽多年。
如今重新回家,她比任何人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幸福,容不得一絲破壞。
不同的性格,共同的信念,讓兩女相處異常融洽。
奴良若菜早就知道山吹乙女的存在,以及她在丈夫心中的地位。
山吹乙女則對讓心如死灰的奴良鯉伴重煥生機的奴良若菜心懷感激。
爭風吃醋?互相謙讓還差不多,外界期待的修羅場根本就沒發生。
風波還是有的,單戀奴良滑瓢多年的雪女雪麗看到二女共侍一夫的狀況後,又對奴良滑瓢發起追求,搞得後者很是頭疼。
除此之外,奴良組後院均表示情緒穩定。
對兩個老婆露出微笑,奴良鯉伴將酒壺一拋:“那,出征?”
“出征!”奴良滑瓢收起煙杆。
“誰來發號施令?父親你來?”
“我老了。”
“我不管事很多年了,所以——陸生,交給你了。”
如果是半年前,陸生隻會慌張地說不行,但現在他無論是精神還是妖力都有了足夠的成長,早就做好了接手奴良組的準備,奴良組上下也都認可了他,
已經完成妖血與人血融合的少年滑頭會,高高舉起家傳寶刀彌彌切丸,高聲道:
“以小頭領之名宣告,‘百鬼夜行’發動。天狗族升空,對城堡周圍展開偵查,其他組和我們一起登上寶船,大家一起衝進城堡,向禦門院和安倍晴明討個公道!”
“哦哦哦哦哦!”群情激奮,群妖亢奮。
對於孫子的擔當,奴良滑瓢非常滿意,笑得滿臉褶子,順手拋出寶船,迎風變大。
同時奴良組元老烏鴉天狗帶領奴良組曆史最悠久的天狗組開始升空,正要率隊疾馳,幾名年輕人急急忙忙地闖了進來,為首的一人個頭不高,臭著一張臉,像是誰欠了他二五八萬似的,大聲吼道:
“等等,你們這樣根本沒用,隻會去送死。”
“你說什麽?”頓時有妖怪怒目相向。
奴良陸生抬手製止:“為什麽這麽說,龍二。”
“別叫的這麽熟,我們沒那麽好的關係。”
最近一直都待在東京追蹤禦門院的蹤跡,沒回京都本家的花開院龍二斜著眼。
不過他也知道現在不是耍脾氣的時候,見好就收。
“那座城和禦門院家記錄中的葵城很像,有很大可能是天海僧正的傑作。根據我對天海的了解,他的結界,尤其是大規模結界幾乎不可能被破壞,除非找到正確的破解方式。”
“什麽是正確的破解方式?”陸生問。
“還沒有找到,不過已經有了一些頭緒,所以希望你們能等一等。”
花開院龍二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帶著花開院家最傑出的年輕人一起,花開院柚羅,花開院魔魅流,花開院秋房。
人雖然不多,卻自有一股氣勢。
源於花開院家的曆史,源於與安倍禦門院敵對多年,無論如何沉淪都不曾放棄的堅守。
這份堅守,沒有人會質疑。
“你需要多長時間。”
“短則一天,長則三天,賭上花開院的名譽,我們一定會破解那個——”
花開院龍二賭咒發誓,隻可惜還沒說完,便被另一個聲音打斷。
“沒那個必要,區區一個螺旋結界,不需要這麽麻煩,我自有辦法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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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一身黑衣,腰懸古劍,手中一枚竹簡,風塵仆仆卻難掩殺伐之氣。
臉,奴良組和花開院家都很熟悉。
於兩家都有大恩的關俊彥。
“你確定?”
花開院龍二的臉更臭了,有恩是一回事,不爽是另一回事,誰讓關俊彥是踩著他崛起的呢?
按照約定,自種花家遠遊歸來的一魄拈動竹簡:
“確定。我不是質疑你的結界術,隻是我這邊的東西更加超出常理。而且那座城市,結界隻是第一道關卡,之後還有更多更麻煩的東西,貿然突入,隻會死傷慘重。我希望,你們能夠聽從我的指揮。”
此言一出,不善的眼神越發多了,不管你是誰,一個外人像指揮我們?
關俊彥神色如常,對奴良三代,花開院諸人說道:
“請各位給我一個麵子。”
“別人的麵子可以不給,你的麵子不能不給。”奴良滑瓢先發話。
“確實,我們能一家團聚還是多虧了你。”奴良鯉伴笑道。
奴良陸生最直接已經在思考要不要把彌彌切丸借給關俊彥了。
花開院柚羅稍慢了一拍:“當主爺爺說了,花開院家聽憑驅策,所以,哥哥——”
“我知道。”龍二有點不太耐煩,“你想怎麽做?”
關俊彥手中竹簡浮空,投射出東京的概況圖。
“禦門院的大本營沒那麽容易攻破,我們要麵對的也不止是禦門院,還有隨時可能入局的武尊一係人馬,整個日本,沒有一個實力有單獨應付的能力,必須聯合起來。”
“我已經安排好了。把奴良組計算在內,東南西北中各有一支部隊,除此之外,我還留了一支預備隊,隨機應變,應對可能到來的增援或者阻擊。”
侃侃而談,毫不怯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魅力。
這正是關俊彥的底氣所在,來此做說客,整合兵力的乃是精魄,師從武廟十哲之首,兵家祖師張良張子房。
雖然幾十天時間,學不了太多東西,但日本目前的局勢也沒法和秦末紛爭,群雄逐鹿相比。
這波啊,叫“小”格局對“小”場麵。
一番兵力排布,布局簡述,尤其是對妖怪與人類戰法區別的解釋分析,說得一幹奴良組元老都暗暗點頭。
這小子是真的有兩下子,在他手上說不定真的能實現人類與妖怪協同作戰,不愧讓三代首領推崇的人類。
不過這一切,都要建立在打破水幕結界,成功把兵力送入城中。
“你到底打算如何攻入城中。”花開院龍二問。
“很簡單,正麵打爆!”關俊彥嗬嗬一笑,“別急著蛤,你看到我的底牌,你也會覺得簡單。滑瓢老爺子,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店主對奴良組寶船的評價嗎?”
“好像是區區一艘巡邏船,如果是三寶太監的旗艦,還有點興趣。”滑瓢年老記性不壞,反應也是:“莫非——”
“就是這個莫非,時間剛剛好。”關俊彥打個響指,伸手指向東京灣方向,“抬頭仰望吧,在種花家曆史上,也是數一數二的艦船霸主,真正的戰略要塞,其存在本身就是傳說。”
話音落定的一刻,上天垂象,風雲變幻。
海蘊萬物,動蕩不堪。
一頭史前巨獸自海中浮起,又在下一個瞬間將魚鰭拉長為羽翼,一飛衝天。
當中有人,引吭高歌: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正是太古神獸,也是一刀流奧義金翅鳥王的原型,金翅大鵬。
這僅僅是前奏,鯤鵬現身隻為開辟出一條從海底到天空的通路。
而後,它出現了。
比奴良組所謂“寶船”大出十倍的艨艟巨艦衝破海平麵。
不,用艨艟巨艦來形容是在辱沒它,用現代航空母艦來形容也不算多麽誇張。巨艦的更為古老,用青銅與巨木製成,渾身上下散發著古物獨有的厚重氣息。
這份經曆時間磨洗留下的痕跡,不管是怎樣的大能者都無法模仿。
巨艦艦首,一人身穿皂角袍,手持陰陽古鏡,對著天地,對著腳下的東京,對著整個世界放聲宣告:
“蜃樓,拔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