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東京灣下,螺旋城上

  關俊彥的本體在哪？


  這個問題問得好。


  在一個神奇的地方。


  在一個各種層麵上都算是聖地的奇妙所在。


  在地理與軍事上，這是全世界有數的深水良港，一旦太平洋發生風暴，船隻來此躲避是極佳的選擇。


  在商業上，得益於優良的地理位置和停靠環境，同樣是世界有數的頂級商業集散地。


  正因為這些因素，東京都心圈才能一舉超越京都、大阪成為全日本第一的繁華區域，真正的核心。


  頂級大佬有一半以上都在東京，就算不在東京，也都在東京有重要據點，長期派駐代言人。


  沒錯，這裏就是大名鼎鼎的東京灣。


  不管是生意往來，還是單純的遊覽觀光，東京灣都是不容錯過的好地方。


  而在日本引以為傲的二次元文化圈中，這裏同樣有著特殊的意義。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日本人總覺得這裏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秘密武器，怪獸，外星人，大災難等等，就算不藏在這裏，這些存在也喜歡從這裏登陸。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當屬國民級怪獸哥斯拉。


  當然，這都是指文學創作和玩梗意義上的，沒有多少人會當真。


  曾經的關俊彥也是如此。


  可當他從外海一步一步走回大陸架，唯一停留在本體的命魂感應到另外兩魄存在的時候。


  他的想法被顛覆了。


  東京灣下真的有東西，還是藏了兩千多年的大寶貝。


  就算自己成了代理店長，店主都一直保守著的最高機密。


  在神話故事中，它被稱作“蓬萊”。


  在陰陽家的秘典之中，它被稱作“蜃樓”，東渡的最大載具，大秦帝國機關術的最高成就之一，真正的海上堡壘。


  以整個關東地區的靈脈為掩護，東君硬是將它放置在日本武尊的眼皮子底下。


  其本體也一直隱藏在這裏，守護著陰陽家最後的榮光。


  如果說月神代表的是陰陽家的未來，東君代表的便是陰陽家的過去。


  此時此刻，關俊彥就站在由無數靈脈交融而成的巨大結界之外。


  雙腳站定的一刻，開啟之法自然明了。


  至純的金行之力，雲中君的席位，東君授予的陰陽家秘法，金烏印記，以及最關鍵的兩點——與這片大地的氣運糾纏，以及發自內心對於種花家的認可。


  毫不誇張地說，關俊彥進入料理店的那一刻起，東君便開始考察與布局。


  但凡行差踏錯一步，東君便不會將陰陽家的底蘊交托於他，大不了再等千年，兩千年，三千年。


  以東君的修為，她一心想躲，就算武尊聯合全日本的超越者又能奈她何？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關俊彥做到了，做得比預想得還要好。


  所以，東君離開了讓她牽掛了兩千年的地方，與日本武尊悍然一戰。


  改由關俊彥站在這裏，履行雲中君的責任與義務。


  明了來龍去脈的一瞬，關俊彥有些許的迷茫。


  自己的每一步似乎都是被安排好的，似乎一直都在隨波逐流，這樣的話自己不就成了掌中傀儡，被東君牽引著演一場牽絲戲？


  不過很快，他又釋然了。東君從來沒有逼著自己，她從來沒以你沒有選擇來逼迫自己，反而時時刻刻都留好了後路。

  她給過自己放下負擔，安心打工的機會。


  她給過自己去往種花大陸，不再管日本這攤子事的機會。


  甚至在她與武尊決戰的時候，還給過自己站隊日本，背叛她的機會。


  隻是關俊彥都沒有選。


  走到這一步固然是東君的期待，同樣也是關俊彥的選擇。


  時勢造英雄，英雄造時勢。


  人需自助，而後天助之。


  這是共同影響，共同得到的結果。


  有東君的算計，更有我的努力。


  如今，正是讓這一切都轉化為成果之時。


  “姐姐。”


  眼神複歸清明的關俊彥喚了一聲，明明是在海底，聲音卻可以清晰傳達。


  “我去了。”


  “去吧。”


  換了身荷葉荷花翠色漢服的羅翠蓮仰頭灌下最後一口酒，徹底放心。


  修力不修心，三年鬼上身。


  修力易，修心難，聰明人鑽牛角尖最難。


  羅翠蓮很擔心關俊彥過不了“我”這一關。


  年少氣盛，年少輕狂，誰都不希望受人擺布，更何況關俊彥壓抑了這麽久，一念之差，很有可能讓之前的努力付諸東流。


  到時候她羅翠蓮，就要去做一個對人對己對兩個國家都不那麽友好的選擇。


  好在，關俊彥沒有想差，比少年意氣，他更在意誰是真正的對自己好，更願意為在意的人著想，始終恪守底線，不曾逾越。


  接下來嘛……就該是後半謁：

  修道找著真，一招天地崩。


  “讓日本列島，讓整個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姐姐再為你護道一程。北冥有魚，其名為鯤！”


  比太古大魚更為古老的洪荒巨獸緩緩浮現，隻是搖動尾巴與魚鰭，便讓滄海以及更深處的靈脈為之震動。


  下一秒，關俊彥身前，白光奔湧，沿中線分開，形成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門扉。


  數分鍾後，地動山搖，無形的動蕩以東京為中心，向著整個日本蔓延。


  ◇◇◇


  沉寂兩千年的陰陽秘境一朝現世，動靜不可不畏不大，任由這股力量宣泄出去，絕對可以化作摧毀東京灣的恐怖天災。


  然而，就在力量宣泄的瞬間，另一股同級別的力量，自上而下，自陸地流入海洋，與秘境的動蕩相互抵消，最終隻引起了一場小範圍小規模的地震。


  對於生活在太平洋火山地震帶上，習慣了多災多難的日本人來說，根本不是事，隨便罵了兩句地震監測部門，繼續該幹嘛幹嘛。


  這當然不是巧合，而是關俊彥有意為之。


  他是感覺到另一扇門扉的開啟後，才開啟秘境之門。


  那是一道同樣特殊的門扉。


  不在海中，不在陸地，而在天上。


  顏色為黑，最深沉的黑暗，連通著看不見底的深淵。


  一名有著大衛塑像般完美的肉體，眼中有著五芒星紋樣的金發男人緩緩走出。


  那份從容，那份驚人的存在感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句話：他從黑暗中走來，走向永恒的不朽。


  等男人完全走出黑暗，沐浴在陽光之中，他豎起一根手指，指尖躍動著赤紅的五芒星。


  初時，隻有半個手掌大小。


  下一個瞬間，便已覆蓋大半個天空，連陽光都為之暗淡。

  五芒星化的光芒貫通天地，這一刻，日本所有的實力者，全世界還清醒著的證道超越之刃都感覺到了男人的存在。


  距離紅光最近的淺草寺中，肥頭大耳，珠光寶氣的權僧睜開眼睛，拈動佛珠：


  “等你很久了。”


  皇居一角，結廬而居的女官手中的毛筆輕輕一頓，旋即更用力地落在一枚竹簡之上。


  “是舊時代的延續？亦或是新世代的開啟。”


  破舊的街道上，有著一頭酒紅色頭發的少年陰陽師將一位長得幾乎和他一模一樣的少年揍翻在地，哼聲笑道：“總算回來了。”


  劍道界享負盛名的柳生新陰流道場本部，貌不驚人的老者走出道場，抬頭望天，喃喃自語：“要變天了。”


  與東京相隔萬裏的一座無名山頭，一位掌觀山河的老人，悠悠對著天地開口：

  “是時候了，都來吧。”


  話音未落，上下四維，東南西北，各有大能施展神通，跨越空間而來。


  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八仙”到達之時，天空中的五芒星緩緩消散。


  被星芒遮蔽的天空此時已經換了一副模樣。


  原本空無一物，連雲彩都沒有一朵的天空中突然多了一座雄偉的城塞。


  如果有考古專家在這裏，就會發現這座城池與戰國末期的傳說之城“葵城”有很多相似之處，不同的是這座城塞比葵城更大，更新，也更加完善。


  既有亭台樓閣，雕梁畫棟，也猙獰塔樓，戒備森嚴。更有洶湧波濤螺旋環繞，將整座城池包裹其中。


  一名頭戴螺旋麵具，身穿黑裝的陰陽師乘著波濤螺旋上升，來到赤裸男人的下首，躬身行禮，態度無比謙卑：


  “禦門院第七代當家，天海恭迎您回歸，晴明大人。”


  “不錯的居城，你做得很好，我的後裔。”


  晴明點點頭，一步踏出，水流自然分開。


  水幕之下，安倍禦門院係的曆代當家，分列兩旁，齊齊行禮。


  天海不急不忙地跟在後麵，操作術法將水幕合上，自己則坐在水幕之中，俯瞰下方東京市區。


  土禦門的地盤不要也罷，反正是拋出去吸引目光的表麵工程，這裏才是安倍禦門院的精華，我禦門院天海花費數百年時光，結合傀儡術、機關術、結界術打造的最高傑作——葵·螺旋城。


  麻倉葉王的混蛋走狗，不自量力的花開院蠢貨，妄尊自大的奴良組妖怪，有本事就攻過來吧。


  隻是，將目光局限在地上的你們，恐怕永遠都摸不到葵螺旋城的大門，更不要說拜謁晴明大人。


  等收拾完這些蟲子，就輪到你了，關俊彥！


  ◇◇◇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陰陽重新調和，達到完美平衡的緣故，灣區知名高校櫻才正好處於兩股波動的相交的點上。


  身在此處的讀書上課的天衝清楚地感知到兩股偉力的碰撞，一時有些頭暈眼花，但這無法影響他高漲的心氣。


  本體回來了，安倍晴明也回歸現世。


  多日的等待，多時的籌謀總算要見分曉了。


  長久的壓抑，長久的隱匿也終於到了解放之刻。


  性子最直來直去天衝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幹一場。


  好在他還知道身處何地，沒有直接破窗禦劍而去，正想找個借口請假離開，卻發現班裏的人比他的動作還快，已經有一半離開教室，剩下一半也在有序排隊，前排的八神刹那不斷朝自己招手，說著地震避難之類的話語。

  這才反應過來，剛才的靈力激蕩引起的異象觸發了日常防災機製。必須要承認，日本人在這方麵早已深入骨髓，從老師到學生都非常淡定，就像是午休時間集體去食堂打飯一樣。


  關俊彥自然而然地跟在最後方，卻沒和學生們一起去往操場集合，而是腳步一轉，前往無人的中庭。


  不出意料，神樂澪和八神刹那也跟了過來，前者問：


  “剛才的果然是——”


  “是大戰將起的征兆。”


  關俊彥淡定地回答，隨手解開劍袋的束縛，露出兩把名刀。


  “安倍晴明回來了，我去幹掉他，順帶與其他的我匯合。等你們再見到我的時候，就不會是這種別扭的樣子。”


  “我跟你一起去。”神樂澪左手虛抬，雷光一閃之間，神刀破空而至。


  “我也是。”八神刹那解除了施加在身上的障眼法，顯露出全副武裝。


  “呃，我希望你們先回家。”


  “我不會拖你的後腿。”


  “現在的我們有這個能力。安倍晴明不會一個人迎敵，我們可以幫你分擔壓力，哪怕隻是對付一任家主，或者幾個妖怪，我們正是為此努力到現在，所以不要拒絕我們。”


  “你們想到哪去了。”關俊彥心中又是溫暖，又是憐惜，更有幾分自豪，“我沒說要阻止你們，恰恰相反，我希望你們回去是做好最充分的準備，然後帶上所有能夠帶上的力量，搞一把大的。之前，我一直都是被動，等人上門找事再還擊，現在終於輪到我主動出擊，我會用事實證明，你們，還有叔叔阿姨們沒有看錯人，我關俊彥對得起他們的期待。”


  “不愧是我喜歡的人，太帥了。”八神刹那的眼中冒起了小星星，泛起了小花癡。


  神樂澪更加理智：“回家之後，該如何和你匯合？”


  “所有分魂都在路上，到時候自然會有我去接應你們。就算沒有也沒關係——”關俊彥伸手指天，“——隻要抬頭仰望，天空中最拉風的地方，就是我之所在。”


  “我知道了。”一個敢說，另一個敢信，神樂澪一旦認定了某件事，便不會再懷疑。


  “我先行一步，等下見。”


  說話之間，鞘中雙刀出鞘，關俊彥腳踏雙刀，對著中庭的另一邊微微一笑。


  那裏，躲著鬼鬼祟祟地侍奉部三人組，表情尷尬。


  “學校這邊記得幫我們遮掩一下，算我提出的正式委托，回來給你們帶‘土特產’。”


  關俊彥沒有生氣，將聲音恰到好處地傳達，禦劍直入青冥間。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梳著包子頭的茨華仙雲中漫步而來：“按照你的要求，大江山的鬼卒已經集結完畢，五大鬼王隻差你一個。”


  “五大？難道勇儀姐——？”


  “啊，已經複活了，超越之後，有些事做起來容易太多。”茨華仙輕描淡寫地說著，“那麽我們的虎熊童子，接下來該怎麽做？”


  “還能怎麽做，幹他娘啊。”關俊彥很有鬼族風範地一咧嘴。


  千年之前，大江山因為安倍晴明的算計幾近覆滅，是時候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