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縛骨清姬
小地方的大戶人家最不缺的就是地皮。
關家是幾進幾出的院子，層層遞進，門著實不少。
正常來說，第一道的大門應該是最堅固的，外表看也確實如此，但第一道門沒能擋下二小姐一拳，第二道門卻擋住了。
這是因為在陣勢的加成下，靈脈的靈力在整個宅邸內部流通循環，大大提升了建築的強度。
各大家族的護山護院陣法都有類似的功能，不然敵人打上門一次，家就要重建一次，日子還怎麽過？
緊接著，守護類陣勢又一大共性，主場壓製降臨了。
原理是通過牢牢把持住靈力和靈氣的控製權，增益己方，削弱敵人，不僅是屬性上，更有恢複力。
己方取用靈氣變得容易，續航變強，敵人則正好相反，除了身體內的靈力，很難從外界汲取靈氣。
占盡天時地利人和，這邊是陣法一道的優勢所在。
二小姐沒有被嚇到，擰了擰手腕和脖子，以純粹的暴力抵抗住無處不在的壓力，力量輸出再上一層樓。
在歐拉歐拉的吐氣開聲中，第二道門應聲而破。
門後，關家的迎擊部隊嚴陣以待。
沒有用錯形容詞，由武人、陰陽師、陣師、忍者、術士組成的十二人團隊在院落中央擺開五四三的陣型。
其中一半是生麵孔，應該是關家成為奧多摩主宰後新加入的成員。
四周的圍牆之上，剪紙式神各持遠程武器。
院子裏的綠化植被中，還隱藏了草木精靈，不起眼，戰鬥力約等於零，卻能充當眼線，與現代化監控係統形成互補。
院落的另一側，通往中庭的道路上，還有兩隻體型巨大，手持重武器的鬼型式神，正是關浩二在進階中階陰陽師前使用的前鬼後鬼。
“總算是夠看了。”二小姐咧嘴一笑。
“射擊！”
明顯是團隊長的陰陽師一聲令下，弩箭如雨下。
不是一股腦傾瀉，頻次、強度、持續性都有兼顧，有著古法“釣瓶擊”“三段射”的影子，看得出術者在剪紙式神配裝與操作上的用心。
更為難得的是，剪紙式神的精密度不低，幾十具剪紙式神能根據情況做出不同的動作，不單是設計好程式，傻瓜式操作這麽簡單。
單是這一點，就超越了關浩二在圍剿奈落時的表現，也引發了關俊彥的好奇。
以天魂如今的精密度，也做不到這種程度，這個隻有低階的陰陽師是如何做到的？——天天在斷魔淵中打本，對靈力最為敏銳的天魂可以確定，這就是出自一個人的手筆，不是多人合力。
好奇之下，天魂將靈視開到最大，搭配係統的鑒定終於看出奧秘——在團隊長的式神上。
那位團隊長的式神是一隻極為罕見的紙妖。
紙張是消耗品，又很容易破損，成精本就困難，更別說眼前的紙妖是符紙成精，難上加難。
號令同類是妖怪的天賦技能，符紙妖操作同樣是符紙製作的剪紙式神自然比人類容易得多。
陰陽師隻需要為符紙妖提供靈力，下達命令，所以才能走這條被關俊彥和關浩二放棄的道路——上限嚴重依賴武器裝備，對修行作用不大。
當然，他們是在沒有符紙妖的前提下做出的判斷，關家發掘到這名陰陽師後，立刻將剪紙配裝流撿起來，對此人重點培養。
如果能將符紙妖培養成高階式神“紙舞”，陰陽道又將有一顆新星冉冉升起，真正做到一人成軍。
到那時，就算這位還是低階陰陽師，也可以用多炮塔打法配合RPG神（蛤）教帶走高階乃至大陰陽師。
順帶一提，關俊彥一開始沒看出來，是因為符紙妖沒到高階，無法化形，還是紙形態，藏在陰陽師的懷裏。
理順脈絡，關俊彥由衷讚歎：“浩二有心了，這家主當得真不賴。可惜啊——”
符紙妖還沒到“紙舞”，日本對於現代化武器的限製也很嚴格，隻靠弩箭之流的冷兵器，哪怕做了附魔處理，也打不破二小姐的防禦，就這麽站在原地，任由弩箭撞擊身體，不斷落地。
等到四輪齊射結束，才不急不忙地抬起拳頭：“你們打完了？該我了。”
沉馬，踏步，擰腰，出拳。
看似拳動，實則是借力大地將全身力量調動起來。
這是正統拳法家的發力方式，喜好拳拳到肉的二小姐有事沒事就在琢磨這個，進境極快。畢竟是武器式神，不需要紮馬步，練下盤也是穩得出奇，省了大量練功的時間。
所有式神中，唯有二小姐最把自己當人，將高階式神人形和學習能力兩大特點發揮到極致。
霎時間，拳勁奔湧，中庭之前出現一道深達數米的溝壑，力道深重，直入地下，如同一聲悶雷。
一拳過後，二小姐摘去陰陽師高帽，丟到一旁。之前光顧著美觀，這種寬袍大袖，近身肉搏真不方便，比武僧短打武靠差遠了。
像真正的拳法家般呼出一口濁氣：“你們很不錯。”
這也是關俊彥想說的。
最擅長拳法的種花家將拳法分為三個大階層，分別是死勁，活勁，最後一重說法不一，有說丹勁，有說意勁，沒有統一，達到這一層的都是以拳法證道超越，各有各的道，不適合進行統一。
前兩者則對應普通劍士，和劍豪之上，超越之下。
其中活勁又分為三個小階層，分別是明勁，暗勁，化勁對應日本劍道中劍豪，大劍豪，劍聖。
二小姐的這一擊，已經到達了明勁巔峰，有了暗勁的雛形，但就是這樣的一擊，依舊被十二人小隊給防住了。
十二人結成的陣型力量共同，形成力量協同。
籠罩宅邸的陣勢為他們提供更多的加持。
集合多重力量，形成量變，與更高層次的質變對抗。
防禦成功後，十二人陣型一變，各守一方，看似分散，實則與鎮宅大陣相合，各按五行。
武人占金行，更顯鋒銳。
陰陽師占木行，為剪紙提供最大加成。
陣師占水行，細水長流。
術士占火行，增加殺傷力。
忍者占土行，遁入地下。
五行合一，強手更強，弱手不足，攻守兼備，遠近皆能，渾然一體。
就算打不贏，也別想輕易突破，等宅邸裏的後手準備好，就會讓你知道犯我關家的代價。
十二人小團隊，乃至後方的關家核心層都是這麽想。
想法很好，計劃得也很周密，隻可惜他們犯了一個錯誤，唯一的錯誤——低估了二小姐。
這個陣勢足夠牽製明勁巔峰乃至初入暗勁的拳法家，絕大多數同級強者也能打上一打，除了不講道理的怪物。
二小姐就是這樣的怪物。
拳法什麽的是後來練的。
初次化形就自帶堅固鎧甲——目前被偽裝成陰陽師狩衣。
有能誦讀詠唱，能甩臉砸人的，流星錘聖典——暫時以錫杖法器的形態出現，正被二小姐拿來暴力破陣。
除此之外，還有某一代教皇和十二位紅衣主教共同附加的諸般神術。
二小姐同樣是能砍能射能賣萌，行二不僅是年紀和輩分排行，其實也是實力的定位。
關浩二都有了蠍女和一反木綿，高出兩個大境界的兄長落了後，豈不是很沒麵子。
一麵論錫杖，一麵口誦阿彌陀佛的佛號，放著似是而非的神術，二小姐將物理超度進行到底。
用純粹的暴力破開陣型，又將錫杖丟出，將前鬼後鬼與中庭之門一並砸飛後，高高舉起拳頭。
“還有沒有更能打的！隻有這種程度，不夠盡興！”
“閣下到底想要什麽？”
手持長槍的中年男人從內院走了出來，關家大管家丹羽中邦。
過了黃金修行年齡的他，修為還是老樣子，提升極為有限，但整個關家，上到家主，下到新人，沒人會質疑他二號人物的定位，他是輔佐過三任家主的三朝元老，為關家嘔心瀝血，付出得甚至比家主更多。
關浩二不在家中，便是他在主事，親眼目睹了二小姐闖入的全過程，也看出了二小姐隻打暈打飛，不下殺手的額做派，這才出來詢問。
“想打架。”二小姐直截了當地給出答案，“這麽龐大的陣勢，主陣的人不可能隻有這點實力，把他叫出來和我打一架，或者我直接闖進去。”
“主陣之人現在不太方便，能否等家主回來……”丹羽中邦用起了緩兵之計。
“不方便是什麽樣的不方便，邪魔外道那種？我在外麵就感覺到一股不太尋常的氣息，我說你們該不會……”
聲音戛然而止，隻以口型比劃，吐出一個名字——八岐大蛇。
讀唇成功的丹羽中邦麵色大變：“閣下真要苦苦相逼？”
“苦苦相逼的可不是我。”
二小姐若有所指地說道，口型比劃可不是他的主意，抬手召回錫杖。
丹羽中邦死死盯著錫杖上的圓環，餘光掃過被丟棄在地上的黑色高帽，似乎在權衡利弊得失。
二小姐重新擺開架勢：“不用糾結，盡管叫人來，能把我留下算你們厲害。”
“那就得罪了。”丹羽中邦轉動槍尖，發出一聲尖嘯。
那便是開戰的信號。
關俊彥記憶中，關家所有的戰鬥員都被調集而來，與先前被打飛的十二人小隊一起構建出更為龐大的陣勢。
作為先發招呼的剪紙式神也換了一批，手中都換上了現代化的武器，都是之前打奈落沒有用完的備品，用一點少一點，對二小姐發起更為熱烈的招呼。
“總算可以大鬧一場啦。”
一直都隻攻不守的二小姐終於開始防守，臉上的興奮不減反增。
她主動投身陣中，就像是主動撞入斷魔淵那般，盡情揮灑自己的力量，衝擊更為強大的守備。
錫杖，防禦，拳法，身法，神術，諸般能力盡皆施展。
打到後來，索性扯掉偽裝，以流星聖典與聖騎士甲的全盛姿態衝陣對敵。
這也說明二小姐承受的壓力正在不斷變大。
不需要懷疑，不需要詫異，天時地利人和齊備的主場優勢就是這般巨大，所以很多古老的家族就算沒了頂梁柱，敵人也極少欺上門去。
由此可見，關俊彥不踏入伊賀東京裏是多麽正確的決定，八神疾風的總結出的踩人打臉指南又是多麽寶貴。
當然，關家畢竟是最近才有了稱之為底蘊的積累，比真正的大家族還有差距，所以精銳盡出也沒能拿下二小姐，反而在鏖戰中先出現失誤，被二小姐反過來占了金行之位，阻礙陣勢運轉。
雖然隻有一點，但勢均力敵的交戰中，一點變化都足以左右戰局。
就在這時，一道鬼魅般的影子從背後襲向二小姐，二小姐左肩一沉，以肩甲抵擋，卻依舊被擊退數步。
側頭一看，一條顯露出部分龍之特征的青色長蛇以極快的速度回縮，纏繞在一位同樣是青衣的美豔女子身上，女人頭生雙腳，散發著不屬於人類的陰沉氣息。
“終於肯出來了啊，這個感覺——式神？”二小姐活動左肩，對著青衣女人一揚眉。
“縛骨清姬，關家家主關浩二的守護式神，你呢，又是哪一種式神？”
青衣女人的話，引發了一陣小小的騷亂。
打了這麽長時間，愣是沒發現這個分不清是武僧還是聖騎士的女人是式神。
“算是舶來品？具體哪一種，我也說不太好，失策，居然從來沒問過主人。”二小姐天然地拍了下腦袋。
青衣式神腰肢一扭，屁股坐在青蛇腦袋上：“你的主人現在何處？派你來的目的又是什麽？”
“主人在外麵，派我來打架，我早就說了，你們不信。”二小姐的表情特無辜。
“信與不信，等我擒下你後再確定。你不是我的對手，這一點你不會不清楚。”
平靜的話語包含著強大的自信。
“我清楚啊。”
二小姐看了眼自己的肩膀，那一擊留下的餘韻至今都不曾消散，連聖光都沒能將之淨化。
“現階段，以及隻有我一個人的話。Master，我打夠了，該你出場了。”
“是該出場了。”
雙眸七彩琉璃的少年長驅直入，白衣白袍，禦風而來，飄飄然不似塵世中人。